在这次疫症爆发期间,最幸运的就是李瑶的三个孩子,他们都避过了这次大难。只是亲眼目睹了弘晖之死,一向调皮张扬的弘昀突然沉默了下来。他和弘晖共同生活了四年,孩子间的矛盾大多来自各种争宠,本身并没有多少怨恨,可有再多的不喜,人一旦不在了,心又会空落落的难受。弘昀现在就是这样情形,他发现自己很想念哥哥,那个总是起的很早进宫读书的人不在了,他想要什么了不用去抢自然的就会得到,但弘昀一点都不觉得快乐。四岁的男孩儿终于忍不住去了兄长的屋子,他觉得在那里也许能再次感受到些什么,但这个可怜的孩子却被福晋吓得再也不敢去。

在失去了儿子后非印的精神完全垮了。平日总是从容大度的女人每日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弘晖的房里,她唯一做的事就是将每一样东西都擦拭干净,摆放整齐,绝不假人手。福晋如此胤禛只能暂时将内宅的管理事宜交给了李瑶和谢嬷嬷。因为考虑到她的情绪和身体情况,连胤禛也只能告诉所有人要顺从福晋,不得违逆她。所以当弘昀擅自进了这间屋子想取走哥哥说好了要送自己的木刻小马时,他得到的不仅是非印的责骂还有两巴掌,这两巴掌直打的他忘记了哭,福晋的眼神让他吓得立即逃离这个地方,他奔出去的时候还听到重重的关门声,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恨。

当夜弘昀就发起了热,还说起了胡话,等翌日李瑶来讨说法的时候,却是吃了个闭门羹,身份的缘故她不能去砸门叫板,只能在门口故意大声说了几句冷嘲热讽的话,可没多时她就被泼了水,震惊的她见非印冷漠的站在门内。手里拿着茶壶,面色苍白的女人淡淡的说了句:“你吵到晖儿了,贱人。这次只是冷水,下次再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等你的就是滚水了,碧玺,掌她的嘴。”

**的李瑶愣住了,完全忘了反抗。碧玺哪里敢打只是小意的劝了非印几句,没想到却挨了一巴掌,非印看也没看她,上前两步盯着惊住的侧福晋。她眯着眼阴郁的道:“不要以为自己有孩子就很了不起,看好你的儿子,小心哪天老天就会收了去。让他去陪晖儿。别让我在这里见到你的小崽子们,滚!”

李瑶和她的儿子一样落荒而逃,等到了自家院子许久都不能冷静下来,虽然感到极失面子但她真的打定主意不让孩子们去惹已经半疯的女人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如是就这样入了秋。也不知是不是被非印诅咒的缘故,弘昀自那日之后身体情况就不太好,李瑶深以为恨却有没办法,只能尽量让儿子多食补品,没事就请太医来看诊。

八月十一是弘昀的四岁生日,李瑶在禀明胤禛后决定好好为儿子办一场庆生宴,南方盛传曹寅在江宁排版的全本《长生殿》,因作者洪升观戏醉酒落水而死,为此剧染上了传奇色彩。此时该剧已经流传进京。几乎是家家传唱。本就喜爱戏曲的李瑶专门请了京里数的上的班子在这日来唱,她也是打了小算盘,除了冲冲晦气让长久冷寂的内宅热闹一下。也想借此讨好胤禛,更想彻底代替福晋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李瑶如此用心,其他人又怎么能不配合?弘昀也早就要求如月为自己做个跟上次弘晖哥哥吃过的那种糕点,所以如月提前就准备好了,和乌林商量后又封了一个五两银子红包。这日的宴会是在后花园举办的,四岁的男孩被打扮成了招财童子似地喜庆,他对其他东西都不怎么在意,唯独直着眼盯着白色和黄色搭配的双层糕点,上面用水果拼放成花朵样。

戏班子的人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依依呀呀的唱着,弘昀的姐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瑶抱着半岁的弘时心满意足的望着下首一群奴才下人,今日没有非印坐在自己上面的感觉实在是很好,琅如月和耿乌林也是一副乖觉讨好的样子,就是贝勒爷不在可惜了,不知道他夜里能不能来,上次已经暗示过了,不晓得今夜……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变的火热起来,一想到那双游移在身体上的手时李瑶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当发现福禄在偷看自己,她盯了眼那个大丫鬟,后者立刻把眼垂了下去。

李瑶又看向如月,叫流苏的小丫头果然没有来,回避这对谁都好,好像还要再次警告一下福禄了,不要太过分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时她听到正在兴致勃勃的吃蛋糕的儿子对琅如月道:“你能把小米送我吗?”

“不能。”果断的回答让李瑶皱起了眉。

“为什么呢?”

“因为我答应了大阿哥要好好替他养小米。”

“哦。其实我也想替哥哥养的……那以后我能去你那里看看它吗?”

李瑶看到琅如月微笑的用手指蘸去了儿子鼻子上的糕点渣滓,“行啊。”

“我见你还给小狗做衣服呢,那你能给阿玛的狗做衣裳么?”

“啊,我不知道,大约不是不行的吧,你阿玛一定是不许的。”

“嗯,你说的也是。”弘昀显然有些沮丧,但他很快有高兴起来,“对了,让额涅也给我养只小狗!”

“不行的,小阿哥还太小,在家养小动物不合适,再等等吧。”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骗我的,听额涅说我小时候还跟阿玛的狗玩过呢。”

“你小时候?呵呵。”

正笑着的如月被乌林碰了碰,示意侧福晋已经不高兴了。她偷看一眼果然见李瑶板着脸,那厢伊尔木还在全神贯注的看戏。突然如月看到李瑶站了起来,她回头去看,原来是非印来了。

福晋到了众人都起身行礼,见戏子们停了下来,伊尔木皱着眉不耐道:“干什么呀!”她的丫鬟绿萍忙小声道:“格格,福晋来了。”

李瑶换上笑容道:“哎呦,非印姐姐来啦。快坐。哎,你们继续。”得到金主的命令“杨玉环”立刻又唱了起来,非印并没有坐,她冷峻的神色让李瑶慢慢收了笑,“谁让他们进府来的?”

“是我。怎么了?”李瑶将弘时交给查嬷嬷,她蓄势待发的准备好了跟对方较量。

非印冷笑道:“弘晖不在才几个月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被福晋盯了眼,弘昀立刻放下手里的蛋糕,下意识的就往母亲那里靠过去。

“姐姐这是生的什么气呢。给昀儿庆生是我禀明了贝勒爷的,爷也是准了的。我记得帖子已经给姐姐发过了,听说您不是不舒服不来的吗,刚才见到您还以为是身体好了过来热闹一下呢。”

“庆生,那随你的便。我是受不了这些杂音,好好的内宅就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的,唱什么不好,竟唱《长生殿》!”

“《长生殿》有什么不好的,这可是家家在唱,宫里连皇太后都听了多次呢。姐姐何必借题发挥?您要是不喜,就请回去歇着,我这里不强留人!”

非印哈哈一笑道:“到底我是福晋还是你是?让你打理内宅是暂时,我还没死呢。这些靡靡之音听多了心思可是会野的。”说着她目光如刀在如月乌林和伊尔木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弘昀的身上,男孩忙缩回头重新钻到母亲的身后。

“那姐姐想怎么样呢。”李瑶忍住脾气问道。

非印也不看她,径自走到戏台前,她扬声道:“如今府内是孝期,你们立刻给我出府!”台上的戏子们无措的互相看着,管事的人从后面绕出来,弓着身给李瑶打了个千道:“侧福晋,这……您看这……”

李瑶含笑对那人道:“你们继续。”

“你敢?”非印怒视着她,“你这是仗着谁的势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没仗谁的势,真不知道请人来唱戏是犯了咱们府上哪一条规矩了。还望福晋明示!”

“我说了现在是孝期,你听不懂吗?”

“孝期?谁的,裕亲王爷的?都一年了,姐姐,您是糊涂忘了吗?”

“混账东西!”非印咬着牙道:“弘晖不在了最高兴的就是你吧!不过你记得,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你如意的,有孩子怎么了,你以为就能母凭子贵了?休想。弘昀从今就由我来养。”

李瑶气的脸涨的通红,她指着非印道:“想要孩子?你做梦!我告诉你,我就是母凭子贵,怎么了,我是没别的本事,但就是能生孩子这点就比你强!生不了孩子的还算什么女人!”

“你!贱人!”非印瞪着故意将下巴扬的高高的女人,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李瑶猛然退后了几步,一下子撞到桌子,桌子退后了一下又撞到了伊尔木,女孩子没有防备,立刻倒退了好几步,绿萍要拉没拉住,伊尔木脚下再被石头一绊,立刻仰面就摔进了身后的水池。

突然起来的情况让所有人都呆了,大格格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一摔下去就没能浮上来,少顷回过神来的李瑶尖叫起来,非印呆呆的看着恢复了平静的水面,丫鬟婆子们大叫着,反应快些的已经去外宅叫男仆了。乌林正在掰旁边的竹子准备去救人,余光就见如月已经跳进了水里,她立刻停了手跑到池边去看,几瞬之后如月浮上来第二回深吸一口气又埋头沉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