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回来后非印就觉得身子不适,如月服侍着她休息,胤禛传大夫来看,原来是着了凉有些腹泻,说是要注意保暖饮食就可以了。等非印休息了,如月才跟着胤禛出来。看着沉默的四皇子就要往书房而去,如月觉得再不问的话就没机会了,所以她咳嗽了一声小意问:“四爷。妾身搬住雨桐院的事您觉得如何?”

皇子连头也没回:“都人人尽知了,你若不住我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如月暗道若我不借势难道还真事事听你的安排不成?只听胤禛接着说:“既然喜欢这两日就搬过去吧。”如月顿时欢喜起来,千恩万谢后她便告退,正迈着雀跃的步子离去,胤禛淡淡道:“今儿晚上我去你那里。”如月立时僵在那里,她慢慢回身,脸上的笑变得扭曲,见胤禛一副没商量的表情她只能有气无力的应了。

胤禛看着如月离去,想起了听来的那副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句子的原话是“受益惟谦,有容乃大”,是明代名臣袁可立因为耿直建言被万历皇帝贬官为民所写,此人二十六年后才被平反昭雪。琅如月是在表明态度,还是在变相指责自己不明是非冤枉了她?

但她若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定会震惊,若非顾及太多耿乌林是不想留的,且不说是德妃送来的人,只私藏信物这件事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耿乌林是个牺牲品,是因为自己和胤祯的矛盾被牵扯进来被迫嫁入府邸的,不处置算是还了这份亏欠。何况她也是琅如月最在府邸最在乎的人,只是杖责就让这丫头不顾一切的跳出来,要真是杀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胤禛想起了去年初冬运河之上,她因为愤怒仗剑抵着自己的样子,还真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

胤禛慢慢走在石子小路上,苏培盛无言的跟着,不远处就是书房了他的主子却停下步子观赏起红枫来,胤禛望着一树艳红。思绪又从琅如月回到永和宫。这脸上一现的笑就消失了,他仔细回忆着一件件事情每个人的态度,自语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有人在身后道:“四爷心软了么?”

来者是文觉,白衣的和尚从来都是来去无影,胤禛也没有惊异。他摘下一片叶子道:“只是感怀一下罢了,帝王之家无兄弟,这点我很清楚。”

“哈。是么。和尚却觉得不尽然呢。”他看着默然的胤禛,淡然道:“今日大阿哥已经将一封弹劾太子的折子密奏给万岁爷了么?”

“嗯。出什么事儿了?”

“太子殿下鞭打了平郡王。”

“什么?!”胤禛手里的红叶掉了,他上前一步急问道:“何时何地又为何事?”

文觉慢悠悠道:“四爷在户部,什么事儿都看的紧,现在谁都不好借出银子啦,要享乐要拉拢关系要夺嫡,百人为百事处处都得使银子,这边紧了就得另觅旁的方法。就像八阿哥大肆在江南敛财,三阿哥也没少收值钱的文玩字画一样,太子这不就去跟平郡王要银子了么,打人也就是嫌给借的少了,太子借钱一向有借无还,谁又能多借?平郡王有多少家底四爷最是清楚,所以咯……”

文觉没有说下去,胤禛皱眉道:“这事儿郡王不敢声张,他那里定有大阿哥的人。今儿我在永和宫,消息没传出来,怕也就是那时奏承汗阿玛的吧。”

“四爷不觉得太子浪费了您给他换来的机会么,一百万两银子啊,也就是您了,谁还能为他冒死补这么大的窟窿。万岁爷罚的是您,和尚想太子爷只会在毓庆宫庆幸不已吧,他是怎么谢的您,哦。想起来了。要送您美人和银子,不过您没要。”

“此事莫要再提了。”胤禛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觉得此事会如何处置?”

“不会如何,皇室私事而已,何况万岁爷现在更在意的是撷芳殿的事。”

胤禛一听这话脸更沉了!撷芳殿,这个名字一提起他都觉得恶心。在那里充满了污秽的事,虽然自己是太子坚定拥护者,可是不代表就能接受胤礽**宫闱的事。连胤禛都听闻过市井传言说太子除了喜欢美丽柔弱的女子还迷恋清秀俊朗的少年,皇帝耳目众多,觊觎东宫的人更多,汗阿玛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最爱的儿子有这么独特的爱好罢了,这些年不晓得暗地里处死了多少人,太监侍卫宫外的……胤禛想起这些他的头就又开始痛了,文觉看着他恼怒又无计可施的模样却仍旧淡然,他走过去看着红叶吟道:“枫醉未到清醒时, 情落人间恨无缘。”

胤禛听的清楚,心中只觉更烦恼,不由冷声道:“你就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的么?”

文觉见他动了火气就笑道:“非也,您忘了今日又到了该用药的时候啦。”

胤禛愣了愣,他真的是忘了。江南查案被反水的庄西涯打了一掌,落下了难愈的病根,即使是心法调节也不能完全好,文觉中秋后配了药让他服用,倒是很见效,就是每十日服用一回还得是文觉亲自来熬制,着实麻烦的紧,他如此辛苦也都是为了自己。念及此处胤禛觉的方才的语气不大好,就放低姿态道:“哦,却是我忘了。还请大师移驾竹苑。”文觉做了个先请的手势,胤禛也不推脱振衣前行,和尚则白衣飘飘的跟随而去。

且说如月回去后召集众人简明说了一下要正式入住雨桐院的事,让下人们利用这两日收拾好东西搬进去,鼓动了半晌她才发现好像高兴的只有自己,其他人都是恹恹的样子。珍珠郁闷的是搬进那个地方定是被贝勒爷嫌弃了主子被冷遇,将来堪忧;流苏是在害怕,她已经听回来养病的方嬷嬷说了那里如何的阴森可怖,如何在闹鬼,她胆子本就小再被一下就彻底觉得那里如鬼蜮一般;方嬷嬷不用说了,早已经大好的她又觉得头也痛了脚也软了,重新躺回**幽怨去了;秋实更直接,不晓得她从哪里弄来的裱纸又端了个盆,跑到院子里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杜嬷嬷怕是不怕,但她在思念孙子,不晓得在家里有没有乖,凌柱老爷是好人,福晋更不用说了,还有鸦九照应着,但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格格才能求得贝勒爷同意,能让他来府上做活,这样祖孙二人就能长期在一起了。

如月看到众人皆苦大仇深的模样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这时玉烟道:“格格,让大伙停一下吧。不是说今日贝勒爷要留宿么。”这话一出,珍珠顿时振作起来!

又听如月道:“也是啊,贝勒爷今日在宫里也没吃好,不若我和杜嬷嬷去厨房做点合他意的饭菜来。”尖着耳朵听的珍珠松了口气,她觉得大概是自己搞错了,四贝勒还是喜爱格格的,格格也不是任性,这可是太好了!

夜里胤禛过来就看到桌上布置了不少菜,正被纱笼扣着,如月见了他礼数周全极了,端的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胤禛只看了菜式的样子就晓得是如月做的,全素,颜色搭配的清新可爱,吃饭的时候本不该说话的,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妾身之前腌的桂花,放在饽饽里蒸了,很香是不是?那个是去年腌的百合做的。”

“嗯。兔子的样子是你捏的吧?”

如月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不过看这么个冷脸的爷们手里拿着个面兔子,还真是……“呃,才跟流苏学彩面馍的蒸法,一时手痒就试着做了。您要是觉得……”

她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开始吃了,吃完后他看着如月道:“真的是把心思全用在吃喝玩乐上了!”如月垂着头等着他训斥,却听胤禛道:“不用你伺候了,也坐下吃吧。”

如月心里惊讶暗道这人怎么转了性啦?可嘴上还是恭敬的谢过赏座,小意的捡着跟前的菜品吃了起来。

终于到了就寝的时间,这本来是如月最烦心的时刻,两个假夫妻躺在一张**的感觉那是相当不妙的,但没想到刚服侍着胤禛躺下,这位竟就睡着了,如月还以为他是装的,保持了很久规矩的睡姿,后来发现是真的睡熟后,她才半起身的探看了一下,年轻的皇子睡着了也皱着眉,不晓得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如月想起这位是管理户部的,那可是最最麻烦的事儿了,想想甄玉洁忙成什么样子就知道胤禛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哎,为什么总有人要去揽世上最麻烦的事呢,轻轻松松做个闲散之人不好么?如月看着他的睡颜想起了济兰曾说过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话来,你们真伟大呀。渐渐的胤禛的神色舒缓了下来,脸上还有了笑意,如月看着也笑了笑,同床异梦呢,我们。这么想着她翻身倒下翘着二郎腿,头枕着手臂望着房梁想着将来的事还有真的钮钴禄氏什么时候会来。

等如月被亮光惊醒,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睡眼朦胧间看到胤禛正在穿衣服,如月吓了一跳起身去看座钟,四更了。

“四爷。怎么没叫妾身?”

如月趿着鞋过来伺候,胤禛道:“哦,看你睡得熟。”如月怔愣的看着他,脸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低头去给他整理朝服,“梦到什么了,都笑出声了。”

如月使劲去想也没想出来梦到什么了,胤禛看着她觉得甚是平和,他想起弘晖说的话,当时没有反驳是因为自己也察觉到了,也许这就是琅如月最不同的地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