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索额图在三皇子和八皇子的逼供之下写了认罪书,康熙毫不犹豫的下令处死了他,连带着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得祸。朝堂的骤变并没有影响到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们,当如月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正在习完字,对照着帖子在挑毛病。听到流苏问:“索额图是谁?大家怎么都在说他。”如月笑吟吟道:“嗯,就是一个当官的老头子罢了。哦,对了,你把夏衣都改好了吗?”这样一件大事就这样被她们轻轻揭了过去。

如月带来的夏衣在试穿过后发现有些宽了,她不晓得是不是该欣喜减肥成功,还是哀叹嘴里淡出鸟来了,要知道这一个多月吃的几乎都是素食,她可不想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去求开小灶,要知道将来说不定还要指望这件事去求更重要的事呢!

五月底康熙带着儿子们去巡幸塞外了,令人吃惊的是太子也在其中,一国之主似乎是在告诉人们你们的储君还是受朕喜爱的,大清的江山还是要交给他的。不过既然太子和十三阿哥也去了,为什么没有让胤禛去呢。

一夜没睡好的如月请神一样把沉着脸的主子请走了,回头看时间,又是五点。你说万岁爷都不在京去度假玩了,一没早朝二没到上班时间他还起那么早干什么呢!到底有什么可忙的?乌林曾说过这位好像除了泡在户部的公文堆里办公务,众多的练习从不会间断,比如习字看书练武……哦,就和妹妹你一样呢,说来你们都是严于律己的人呢。如月想到这话就忍不住翻白眼。我和他完全没有可比度好不好。不过也因为乌林所言如月想起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去练习功夫了,看看窗外的雾霭渐薄,旭阳将升,空气里有好闻的花香和青草味她的心便萌动了。

如月想到做到,换了衣裤从柜子里翻出宝剑交待了一下便带着流苏出门了,玉烟想跟着去如月直接对她说:“今儿我想自己走走,不会误了早晨的饭,不会犯了规矩。放心。待会儿就回。”

玉烟微笑道:“格格来府上后一直谨言慎行,今儿是怎么啦?”

“没什么,多日不动手脚都硬了,也是想起四爷每日都会按时练武的事儿了,我也不想荒废了呢。”

“您说的也是,那就在院子吗?”

“我想去后花园。这么早那里应该没什么人吧?”

“是没什么人,不过奴婢想还是不要让主子碰到的好。虽然规矩上没说不可以去练武。”

如月叹了口气,做可怜状道:“我也是想着那里的空气比较好,场地也大,哦,那里的花能采一些回来吗?昨儿我见福晋房里的芍药好像败了些。”

秋实一听这话马上道:“格格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您看的真仔细呢。”

玉烟一笑点头道:“去去也无妨,不过格格只带流苏一个人太少了。哦,就让秋实也跟着去吧。”如月看了那张笑脸也笑了,“好玉烟多谢你。”秋实看了看玉烟又看了看如月便挪着步子上前,“格格,奴婢去拿个篮子好装花。”

踏着晨曦,三人悠悠然来到后花园,这里果然没有人,秋实常年跟随福晋在府邸也住了许多年。可没有一次在这么早的时候会来到花园,四下静谧,花香浮动,秋实看呆了眼,如月和流苏也在静静的欣赏。如月站在那一洼小小的水池旁。依着木兰树感受着清风徐来看着水波荡漾,她回忆起吴县的夏景不禁吟道:“夏潭荫修竹。高岸坐长枫。”见流苏和秋实都去看自己,如月微微笑了。她拿过宝剑,对秋实道:“我练剑,你和流苏去采些花儿吧。”

秋实道:“您大概要多久?”

“天亮前就走。”

秋实听了便道:“奴婢知道了。”

如月嘱咐完便来到空地上活动起筋骨,接着她使起了落英剑法,剑光扫下落花,粉衣在逐渐明朗的绿意中分外清明。等一套剑法练完,如月舒了口气,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渍,忽然感到附近有人,她立刻发现在花从后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神色恍惚的女人,她一身青色的氅衣,脖子上挂着佛珠,一双凤眼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这女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老年妇人,见如月正在看这边就忙去拉那女子的袖子。

如月在考虑是应该是装作没看到的离去还是该上前去问话,正犹豫着那女子竟走了过来,走近后如月发觉她身量很高,没有梳旗头只梳着一个髻,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她一直在端详如月,看到如月手上的佛珠一双眼便睁大了,脸上浮现出惊讶的样子,被再次上下打量如月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好。我是刚入府的琅如月。您是?”

那女子重复了一遍琅如月三个字,就又盯着如月的脸道:“你是二月十五的生辰?”

如月惊了一下,反问:“你怎知道?”

“莲花。”那女子指着如月身后,“红色的。你的气息很清静,我从没有见过。”

“你在说什么……”一头雾水的如月忽然看到女子的肩头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没有牙的嘴裂开似是在对她笑,这分明是个婴儿!她吓了一大跳,退了两步惊恐的看着女子。

女子笑了,这笑容让如月觉得熟悉,但恐惧心已经占了上风,她无暇去多想,于是只握紧了宝剑指着她冷声道:“你是什么妖物?”

“妖物?你果然看得见!”女子喜悦的问道:“你一定就是那个人了。”

“什么?”如月完全听不懂她的话,这时只听有人急切道:“宋格格,您怎么在这里?!”

来的正是采完花的流苏和秋实,秋实见如月仗剑指着宋氏吓得赶紧站在二人中间,“格格,这位是宋格格。您是不是误会什么啦?快放下剑啊。格格。您没事儿吧。真没想到这么早会见到您,您这是……”

当如月惊讶的再次回头时,那婴儿不见了,太阳初升阳光驱散了雾霭,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宋格格的脸又一次面无表情,她冷淡的对秋实道:“我没事,我也是来采花的。”说着她就手摘了两朵带着露水的白百合和三朵红色的木槿。“这些是要给佛祖进献的,方才突然出现吓到琅格格了。”她深深看着如月,如月点了点头,“是我失礼了。”

“无妨。有闲的时候还请来做客。”宋暮云将一朵木槿送了过去,“红色的花很适合你呀。”

秋实惊讶的张着嘴,如月有些尴尬的接过花,“多谢。”

宋暮云道:“还请言出必行。哦。你的剑使得很好,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真是好看的紧,希望还能再次看到。告辞了。”说完她就捧着花离去了,这回是如月目瞪口呆了!

如月在花园习剑偶遇宋暮云的事不出所料传了出去。侧福晋李瑶因为身体不适没有来用早餐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四福晋先谢过了如月带来的鲜花后,又含蓄的指出平日练武可以,可是不要再去花园了。如月立刻就答应了,心里还在想方才的事,四贝勒府里怎么会养了个这样诡异的女人?!那个婴儿是怎么回事呢?谨慎如胤禛怎么会放任她存在?而且宋暮云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和剑法名字的?草草吃过了饭她便主动去寻乌林,可乌林对终日吃斋念佛的女子也只是众人知道的那些事,并没有更多的信息。乌林很担忧如月。她凝重道:“我不晓得宋格格的底细,可我知道咱们走后福晋就去茅舍见她了,一定有蹊跷。她很少出来的,采花这样的事通常会交给哑婆婆去做,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花园又正好遇到你?这个女人很灵异。你一定要当心啊。”

“灵异?为什么这么说?”

乌林迟疑了一下,在如月耳边悄声道:“因为我刚进府不久曾奉命去照看生病的她。她曾对说我两年内必有血光之事,身体会亏损但不会失去性命。将来会得贵人相助。后福深厚。当时只当她说的是胡话,可等孩子没了我才半信半疑了。这回她可对你说什么了?”

如月摇头,“她说让我去做客。其他没说。”

乌林又一次凝重道:“一定要谨慎!”

如月虽然是见多识广的人,除了什刹海、西顶和曼珠事件,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沉默的当个旁观者而已,如今又一次遇到了个不知深浅能看透自己的异类,她怎么能不忧心。因惧不敢再去后花园的如月不是在自己这里待着就是去乌林那里,对她而言这个家最可怕的不是内宅相斗,而是阴冷无情的胤禛和神秘诡异的宋暮云,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掌控住的。

当恶五月过去六月盛夏到来,康熙和他的儿子们在木兰狩猎,又去观瞻了新建的热河行宫时。四贝勒府上的侧福晋李瑶被诊出有喜了。这让成日阴沉着脸的四皇子心情好了许多,他甚至赏脸跟后宅一众女人一同进了晚饭,如月也难得的看到了餐桌上摆上了鸡鸭鱼肉,不过她只能暂时先看着,忍住肚饿的她正端庄的给胤禛布菜,眼角却在观察李瑶的种种表现,一会儿说闻到鱼味儿犯恶心了,一会儿又说菜咸了想吃酸的东西,一会儿又嫌乌林给她盛的汤烫了等等,如月看着火气就上来了,真难得乌林竟一丝不耐的神色都未流露。反而是胤禛说了句话才解了这女人的矫情。“你也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怎么这么多事?之前也没见你这样,若不舒服就回去躺着歇息,我去请太医来你瞧瞧。”

李瑶用帕子掩着嘴,娇柔道:“妾身也不晓得这次是怎么回事,不过倒是跟生盼儿时有些像呢。”

胤禛看了她一眼,低头去吃饭,一见那菜他皱眉道:“琅如月。”

如月收回注意那边的心思,低头去看,见饭碗上堆满了青菜,压的一点米饭都看不见了,她尴尬道:“多吃青菜好。”看到对方的神色她移开了眼,“四爷,您也吃点鱼肉吧。”说着她夹了一筷子鱼腹肉放在了那堆青菜上面。

出人意料的胤禛没有发火只是嗯了声,指着一旁的座位道:“今儿是喜日,你们也不用伺候了,跟着一起吃吧。”如月大喜过望,忙谢了恩坐到下首,饿狼似地盯上了金黄色的鸡翅,乌林见好友的样子一阵羞愧,她深深的低下了头,真的太桑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