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内气氛紧张,德妃和胤禛正僵在当下,就听门外太监唱了声:“讷敏姑姑觐见。”德妃皱眉冷笑一声,盯着门外道:“又来一个!让她进来!”说着她回到座位仪态优雅的坐下,抚了抚面颊重新又换上了温和敦和的神色,不多时讷敏便带着三昧波若进来了,见到这阵仗她微有吃惊,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向德妃福礼道:“奴才讷敏给德妃娘娘请安。”

“真是稀客啊,快起吧。看座。”

“不敢。”

“讷敏姑姑自然是坐得的,您呢,可是万岁爷和太后跟前的红人,资格也老,宫里上下谁不都得给姑姑你几分面子呢。对了,你来此是为何?”

“回娘娘的话,奴才奉了太后和大姑姑的命宣琅如月去宁寿宫。”

“呦,这才是好大的面子,怎么连太后和大姑姑都惊动了。这宫里的墙看着厚却一点风声都挡不住呢。”讷敏只是微笑也不接话,德妃盯了她一眼又扫过胤禛和如月,也微笑起来,“含香还不扶如月格格起来。哎,四贝勒还跪着做什么,之前本宫所作不是都为了你好吗,既然你不愿领这个情额涅又哪会强迫,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胤禛叩首起身,如月也被宫人扶着起来,怎奈膝盖疼痛站着就有些摇摇欲坠,讷敏见了就道:“格格,您这样去见太后可是很失仪,问起来也不好回话。”

德妃笑道:“可不是吗,看本宫这里的人多不小心,都能把茶洒了,琅格格去换身衣物吧。本宫可不想被人笑话呢。”

讷敏躬身道:“那奴才来伺候格格更衣吧。”

含香看了眼的德妃,后者淡笑示意她去准备,在里间换衣的时候讷敏看到如月膝盖受伤只说了句:“格格怎么这么不小心。”

如月低头道:“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碗又摔了一跤。”

讷敏看着含香道:“麻烦你去拿点止血药,这等会儿要是见了太后被问起可就不好了。”含香不敢顶撞讷敏只得去拿药了,她离开了讷敏才边替如月重新梳头边低声道:“吃了药吗?”

“没有。四爷来了。”

“那就好。待会儿去宁寿宫回话可得仔细了。”

“是。”

讷敏见含香过来,她便住了口利索的梳完头又给如月包扎好了伤口,天冷穿的多,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如此。待三人出来正殿内的药渣和瓷片都收拾完了,德妃和胤禛在谈话,两个人竟都和颜悦色的,完全看不出方才势成水火的样子!

等终于从永和宫出来了,如月松了口气,她偷偷看了眼跟出来的胤禛,皇子神色肃穆。他看着讷敏,年长的宫女也看着他,视线交流似乎不用语言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胤禛看过来,“你可还好?”

“回四爷的话,没事。”如月忙低头应答。

“那就好,你要跟好讷敏。听她的话去做。这位可是最懂宫里规矩的姑姑了,明白吗?”

如月忙点头,胤禛半躬身对讷敏道:“费心了。”

讷敏侧身避开,“应该的。”胤禛再不多话,带着一直留在永和宫外的苏培盛和侍卫们离去了。

“我们也快走吧。”

如月应了她忍着疼跟紧了讷敏向宁寿宫而去。

宁寿宫中如月再次见到了博尔济吉特氏和苏麻拉姑,她很规矩的行了礼,虽低着头还是能看到脸上有异。两位老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提及此事,太后只是在嘘寒问暖如月的身体情况。苏麻拉姑暗道不持宠而矫倒也难得,能顺利出了永和宫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让她留在宫里不是好事,不若先送到太庙或去守陵磨磨性子,离得远见不着有些人也就不惦记了。正想这么定下她忽觉胸口发闷便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止不住。

太后见她难受又是让人倒水又是顺气的,还遣人去唤太医。却被苏麻拉姑拦住,老人上不来气但还断断续续表明了态度。绝不就医。太后自然大急,她知道这位大姑姑早年立下的两条规矩,不浴不医,即使是皇帝来了也不能改变,但这些年随着她年事已高身子愈发不好了,听说前些日子连饭都进不下去。看她脸憋的通红倒在椅子上痛苦的模样,老太后不知如何是好,忙道:“快去请万岁爷来!”

如月在旁看着心惊,那些宫人只是拍着胸背给苏麻拉姑顺气按摩,但显然效果不明显,眼见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要因窒息过去,如月心一横上前一步道:“太后,请让奴才一试。”

“你有法子?她可不吃药的!”

“奴才明白。”太后见她神情坚定又见苏麻拉姑的样子,当机立断道:“好,你且试试,需要什么?”

“不用。”只见如月走到油灯前,拔下了自己几根头发,蘸上灯油回身对扶着老人的宫人道:“请劳烦掰开大姑姑的嘴。”那几人面面相觑,这可是很不敬的行为,他们谁也不敢,讷敏上前道:“太后,请让奴才来。”太后显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就点头允了。如月见讷敏动手了,她立刻上前将头发伸进已经陷入昏迷的苏麻拉姑的咽喉中,没一会儿老人就泛起了恶心,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但见所吐之物不是秽物就是浓痰。如月顾不得脏接过水盏,小意的给人灌了下去,这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楚苏麻拉姑的容貌,年近九十的老人已经看不出当年的风姿,她真的很老了,皮肤松弛有鳞屑,头发全白,头上身上隐隐有异味。

苏麻拉姑的事如月也是知道的,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坚守信念,还为这个王朝最后尽自己的所能,又见她如此如月的抵触就变成了同情,她拿帕子仔细擦拭苏麻拉姑的嘴角,忽然老人睁开了眼。她目光迷离的看着如月,恍恍惚惚说了句蒙语,如月没听清便凑近了些,很快对方的眼神清明起来,定定望着如月,如月被她看的心慌,动作便僵硬起来。讷敏见状接过帕子和水,笑逐颜开对众人道:“大姑姑缓过来了!”

顿时宁寿宫中一片欢欣。人人都在念佛号,还有人当场向如月叩头的,如月扶起一个另一个又跪下了。正一团乱,就听有人颤声喊道:“额涅!”

康熙帝本就是往宁寿宫方向而来,他准备再见一下琅如月也听听苏麻拉姑的意见,结果刚到九龙壁就见宁寿宫的四德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见了自己这老太监急的说话都打绊了。又听苏麻拉姑突发急症,帝王顿时大惊急忙向宁寿宫赶去,一进来正好看到琅如月施诊救治了苏麻拉姑,他大惊大喜后顾不得许多疾走上前扶住已坐起的老人。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还请什么安,早都免了的,您现下感觉如何。”

“奴才岂敢托大。礼数不能费的。奴才已然好多了。这可多得谢过琅格格。”

见两个上位者一起看过来,琅如月又怎敢对视,忙上低头跪下:“琅如月见过万岁爷。如月给大姑姑请罪了,方才实在是冒犯。”

“救人事大,规矩皆可放在一边。你做的很好!”被帝王表扬,如月顿时受宠若惊叩首谢恩,她知道今日的事给自己又添了个救命的砝码。之后康熙帝很高兴的又赞扬了如月救人的功德,当即赐了许多珍贵的物件。但如月却称赏赐太重不敢收,康熙问道:“为何拒绝,这可不是简单的赏赐,你救了额涅积下大德,理应受赏。”

如月叩首道:“如有可能奴才只想万岁爷能原谅四贝勒爷。他为了大清社稷不畏生死,立志铲除奸佞。请万岁爷您勿因为四贝勒与奴才的事就对他疏远,一切都是如月的错跟四贝勒没有关系的。”

“你这是在为四阿哥求情?朕疏远他……谁说的?”

如月愣了愣。抬头疑惑的看过去,一遇到康熙的目光她顿时明白了,便圆着话道:“奴才是担心,和……让皇家蒙羞了……”

见如月说的结结巴巴又面红耳赤,康熙笑了,他本不能确定这二人是否真的是两情相悦,但现下至少琅如月对胤禛是一片真心。对胤禛这个孩子的秉性他很是清楚,从小跟着保成一起呆在自己身边接受教育又被佟佳慧调教了十二年,如此胤禛在帝王心里跟其他孩子都不同,他信他,对他的期望也很高,而且他在政务上做的很好,除了太性急,不过这急也是为国家和自己。想到这里康熙帝的脸色更加柔和起来。

苏麻拉姑忽对康熙用蒙语说了几句话,康熙也回了,太后一听欣慰的看着如月,讷敏的脸上也显出笑意。如月自然完全不知,她还在想能不能讨得帝王的欢心能给自己赢得一份生机,就听康熙帝感慨道:“琅如月,你实乃我爱新觉罗家的吉星啊。方才你既然说了要求那朕自当允了你,待你和老四的伤愈,就择日成亲吧。”如月不晓得如何反应,事情突然就按着预定的剧本走了,可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惊惶,只是茫然的望着含笑的帝王,直到讷敏过来提醒,“格格还不谢恩!”

宁寿宫事件像生了翅膀似地飞快的传进了各个宫中,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大部分的人却只对女主人公再三救了皇家的人而啧啧称奇,吉星一说就此落实。胤禛是在户部跟胤祥谈话时收到这个消息的,胤祥乍闻此事很是震惊,而他的四哥看着似是平静,但攥紧的手和眼神都在说明他的激动。“四哥,恭喜了。”胤祥的语气很是真诚。

“她总是出人意料。”胤禛心不在焉的低声道。

“没错。汗阿玛说的对,她就是咱们的吉星,这回不仅救了四哥还救了大姑姑。再想想之前事,四哥,你说她是不是天上来的仙女?”胤祥正在感叹,忽见胤禛变了脸色,奇道:“怎么了四哥?”

四皇子此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人在心情好的某一日抱着年幼的自己在晒太阳,难得的温存让他很依恋,额涅身上的花香味道很好闻,额涅的头发真光滑,额涅很厉害,总能轻易看出他人的心思,也能像鸟一样飞,于是幼小的胤禛就问:“额涅您好厉害,什么都懂。比汗阿玛都厉害。”

她笑盈盈道:“禛儿,那是自然,因为额涅可是仙女呀。”一直以为是逗孩子的话,可是……

“四哥,您没事吧。可是伤又痛了?”

“没有。”冷静下来的胤禛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琅如月进府后有的是时间去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