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如此对待庄西涯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弯下腰将一个个碎银子捡起来,“格格真大方,不过在下并不缺钱。这是你阿玛辛苦挣来的,就这么扔了是不是太浪费啦?”

曼珠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又走到映雪跟前,她一把拿过旁边下人的灯笼,举到映雪跟前照亮她的脸温柔道:“映雪,是我,你能把刚才说的话再讲一次吗?”映雪目光呆滞的抬头,当她看到了曼珠,慢慢的脸上有了活气儿,马上她便知道自己犯大错了!映雪匍匐在地一个劲的磕头道:“格格,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是大格格指使的,是红菱做的,是红菱做的!”

曼珠就这么弯着腰回头对着凌柱和庄西涯笑了笑:“你们看,这样的人,她的话能信吗?”

庄西涯颔首鼓掌道:“大格格,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镇定,最聪明的女人了。杀人不沾手,事后能脱身,御下有方,临危不乱的功夫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看来京师第一美女不仅只是美貌而已呢。”

“承蒙夸奖。那么,阿玛,闹到现在,咱们能不能不让人当猴子耍了,能不能还二妹一个清静,她死的时候如此不安宁,现下走了能不能让她安宁呢?你们要是想闹就继续,我可不奉陪了。”

“先别急着走。”庄西涯对沉默的凌柱说:“那件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曼珠停下脚步警觉的直起身子,凌柱迟疑道:“珠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现下咱们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有些事你也该看淡些。”

“阿玛。您有什么事瞒着我?”曼珠走到父亲面前,直觉告诉她此事定跟选秀有关,果不其然凌柱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半晌才艰难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能给你报上名,都统衙门没有受理,说你的年纪大了,以前还受过伤不符合选秀的要求。”

曼珠没有表情的看着他,她微笑着道:“你骗我。没有这回事。”

凌柱摇头:“是真的。”

曼珠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她眼珠游离呼吸急促,精神十分紧张,“有人作梗。卫贵人吗,德妃?胤禩?谁呢……我还是不信,你诓我的是不是。”

凌柱道:“到了这时我何必骗你。如你所说。确实是有人在阻挠你进宫,我查了很久也没查出是谁,既然是咱们得罪不了的人,珠儿,就算了吧。”

“你胡说!!”曼珠扔了灯笼,她竟直接揪住凌柱的胸襟道:“你胡说!是你亲口说的我可以去选秀的。七月我才刚十八,什么年纪,都是放屁。你说你走了门路,你说过疏通了关节卫贵人也不会再阻挠我,你说托人给德妃去说过的,你亲口承诺的呀!!”

“我骗你的。我不忍心看到你如此上心却没有结果。我本想到跟前再跟你说,而现在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即使你能选秀。你觉得有哪个贵人会愿意让你入门呢?算了吧,曼珠,收了选秀的心,咱们好好过日子,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你闭嘴!”曼珠突然呵斥着,她推了一把凌柱惨笑道:“你这算什么阿玛。为什么连让女儿去选秀的本事都没有,你不是很能行的吗。连琅甄氏那样的女人都搞到手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去选秀呢?”她悲愤之下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走到棺材前一脚踢飞了铜盆,纸灰乱撒开来。

马佳氏试图去拦她却被她推了个趔趄,曼珠回身对凌柱激动道:“你该有多蠢才让事情变成这样?可为什么不早说呢,父亲大人,早说了我就不指望你,我会有我的路子,早说了你这个女儿就不会死了,你知不知道啊!为了这件事前前后后我费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啊!!为了走那些关系,为了让所有拦路的都消失,我费了多少银子多少精力连她都舍弃了,我也很心疼的,她好歹是我妹!”曼珠指着棺材痛哭流涕道:“最后你来了一句没报上名,就这样完了?这就是你的解释!我的前途都没了,你知不知道!忍了你们这群蠢货这么久了,我不会再忍了,我不信只有选秀一条路,四爷不会弃我不顾的,你帮不了我,我自己帮自己!”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没有发现凌柱走了上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过,曼珠住了口,她瞪着已经泪流满面的男人,凌柱一字一字道:“果然是你吗?”曼珠似是意识道自己失了态,脸显惶恐,随后又深吸一口气,仰头冷笑道:“我说什么了?她的事跟我无关!”

“你刚才说舍弃了她。”

“可没说我杀了她。”

凌柱痛苦的流泪道:“你真的是我女儿吗,真的是淑贞和我的女儿吗?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珠儿,是你吗?”

曼珠不做声,庄西涯忽道:“大格格,有一个人她可是非常想见你的。”他不等曼珠回话,就扬声道:“你出来吧。”

从棺材后面绕出一个女子,她瘸着腿,艰难的走了出来,点点的灯火下这人的形容如同鬼魅,看身形是个不到二十的妙龄女子,但看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谁也看不出她有多大。

这样一个人出现,所有人都吓了了跳。连曼珠都退了一步,她看着这个丑女一时想不起是谁,匍匐在地的映雪突然问了句。“啊,你是贞儿吗?”

一句话让那女子停了脚步,她惨笑道:“居然还有人能认出我来。大格格,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曼珠怔在当下,映雪却开始笑,她边笑边哭道:“果然是逃不了的。格格,我们都逃不掉的。”

庄西涯道:“你以为她被卖走了一定是回不来的吧。可是不巧的是我认识几个人贩子,我给他们银子,他们给我消息。说有人把一个姑娘卖给了从江西来京师探亲的鳏夫。我不巧又认识几个走水路的朋友,他们给我拦住了人。人是救回来了。可惜啊,你看看她的样子,大格格,你可有一丝同情?卖给那样一个心智有问题的男人,你是想让她快点死呢还是为她好,还是说这样也要比在府中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来的好?”见曼珠不说话,庄西涯又道:“我们可都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卖走她呢。说说吧。”

曼珠仍是沉默。贞儿道:“我来说吧。只因是我给二格格说的,你想害她。”此言一出连如月都震惊了,她搂紧了曼玠和曼珏,大家都侧耳细听。

“是我潜入二格格的房中悄悄告诉她你要用一种古怪的药去害她,我本来不想让她知道是我说的,可惜没想到连红菱都被你收买了,红菱自然马上就把我的事告诉你。你当夜就让找了个由头说我犯了大错痛打了一顿关了起来。看呢,这条腿就是被你打断的,到现在都没有好。你把我关着,没人发现我不见了,大家都忙着二格格的事,后来你给了管家一笔钱。说是再也不想见到我。管家知道你的意思,可他没那么做,他卖了我,卖给个一个疯子,他自己赚了一笔钱跑了,他跑的时候说咱们家是遭到诅咒的,再待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说我要能活就活。活不了别怪他。你一定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

曼珠似乎恢复了冷静,她嘲笑道:“你做错了事,我这个主子卖掉你不行吗?我可没说要杀你的话,是王管家把你卖的不好,你去找他呀。而且。一个嘴贱的下人,一个不停的在背后说自己主子杀人的奴才。你觉得放到哪一家人会留你。”

贞儿流泪道:“我说错了吗,二格格不是你杀的吗。不是你让映雪指示红菱杀人的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要做人证只管去做,你当我怕吗。我也可以说是因为这些年你嫌我待你不好所以冤枉我,府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你,你恨我。事情就是这样的!”

“可有人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无情吗?”曼珠哼了一声,贞儿颤声道:“以前我们那么要好,就跟姐妹一样,你跟八爷的事都会给我说。我也替你高兴为你担忧。我真的希望我的主子能好好儿的跟喜欢的人过日子。可自从你从马上跌下来,你就变了,完全变了,我不信一个人能变的这么多,她不爱八爷了,她移情别恋,她跟关系很好的郡主闹翻了,她厌弃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了,她爱首饰爱金银,她打下人,她讨好老爷,她疏远亲妹却跟另一个不来往的妹妹那么要好。一切都变了,这能不让人怀疑吗,我的主子啊,能不让人怀疑吗!”贞儿的质问声越来越高,她看着凌柱道:“老爷,我记得三年前我就同你提过大格格的情形不对,是不是。”

凌柱没有表示只是忧郁的看着他的女儿,贞儿继续道:“那会儿我就同老爷说了,格格这个样子怕是被妖邪占了身子,是不是该找个道士和尚的来看看,结果我被老爷训斥了一顿,我也曾跟八爷暗示过,他也不信,只说你是丧母心痛改了性子。后来你知道了,你是怎么做的,打的我半个月下不了床,之后对我动辄便是打骂,降了我的等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又不止一次的想卖了我。这可是有的?映雪你说,是不是。你们都是知道的,是不是。”她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又紧紧的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坠子,温柔道:“这是大格格送我的,那时她说我是她最好的姐妹,她说我和她一人一个,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而你……”她上前一步直直的看着曼珠道:“你还记得吗,你的那个怕早就不晓得扔到哪里去了吧。”

曼珠侧目道:“不过就是我突然发觉和一个下人那么亲近有**份罢了,你,不过是个家养奴才留下的孤女罢了,我干嘛要对你那么好。当姐妹,说笑吧。有哪个主子会跟奴才做兄弟做姐妹?白日做梦。这就是你的说辞吗,庄大人,这就是你想让见的人,这个证人可不怎么样啊,就算她不作证我也会告她诬陷主子。你们都这样看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曼珠,钮钴禄曼珠,是阿玛的女儿,是你们的姐姐,也是你们的主子!!听到了吗!”四下一片寂静,曼珠瞪着庄西涯道:“闹到现在我都累死了,你若没什么说的我就要回去休息了,阿玛,你若信他们的话就绑了女儿去见官吧。反正最后丢脸的人是你,因为你们根本没有证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