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哪里敢回身,她生怕自己再次见到脸扭曲成漩涡样的女人,畏惧之下不自觉的向胤禛靠近,颤声道:“你说这人是真的曼珠吗?”

“曼珠?”胤禛的声音非常意外,这让如月也很是诧异,难道不是曼珠?她回身去看,混蛋,不是曼珠是谁!还是那个鬼样子,笑的渗人之极。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逗人吗?如月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却见皇子阴沉着脸注视着前方,他在看,认真的看着,表情说明他没有任何“逗人”的意思。如月暗道,莫不是他看到的不是曼珠,那会是谁?

“哈,又来了一个呀。还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黑衣女子飘然前行,“如果在这里把你吃了,你说,会怎么样?”

“你”她是看着胤禛说的,“会怎么样”却是看着如月。胤禛不动声色,如月想起过往种种便壮着胆子道:“你该知道的。除非你不想活了。”

“奴家本就不是活人,再死一次还是死人。不过,真的很想试试啊。”说着她的脸又开始变形,如月扭过头不去看,急着对胤禛道:“快跑啊,她要杀你。”

“邪不胜正,光天化日在寺院之中,尔敢?!”皇子的这句“尔敢”呵斥的气势颇大,连如月都被骇住,不由离他远了些,黑衣女子也停了漂移,停在半空。二人对峙了一会儿,她咯咯笑道:“还是想试试呢,现下不过是条鱼儿罢了。”

如月大急,拉过胤禛的手道:“快跑快跑,这里她是老大,别再装高深了!”

胤禛并不移步子。只是看着她,如月被他看得呆了呆,难道还在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无聊的男人,命要紧不是吗。

“你的佛珠。”他低声道,“是文先生给的吧。”他们的手腕此时正并在一起,两个佛珠也靠在一起,如月目瞪口呆的看到佛珠上的字飘了起来。一个个金字组成一道防线。她想松开,胤禛却主动拉紧她的手,沉声道:“不要松开。否则法力会减弱。”

“啊,你怎么知道的?”

胤禛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始注视对方的举动。黑衣女子终于到了金字前,她伸手想扯开却被弹开,她又开始用法术。顿时电闪雷鸣,一道道雷电击打在金字上,防线承受着撞击而晃动着,如月的金锁突然发光,千万条瑞气射出去,终有一道成功击打到黑衣女子身上。对方吃痛惨叫一声,空洞的眼盯着如月,她一下狠心手一扬,乌光闪过,随着爆炸金字防线被摧毁,一缕乌光继续往前冲着如月而来!胤禛松开手上前,手中结印口中高喝:“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不动明王,现!”

声音刚落,那乌光便击在胤禛的肩上,他身形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如月在后面扶着他。紧接着这个空间剧烈的抖动起来,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出现在胤禛面前。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顶天立地几乎要把这个时空撑破。如月再次被震惊,她张着嘴仰头呆看着,这尊佛竟然是不动明王愤怒身!只见他右眼仰视,捆住天子魔;左眼俯视,烧毁龙魔和非天;额眼平视,降伏夜叉和罗刹。颈上挂着一条蛇,除根本烦恼之“瞠心”,又以五个骷髅及不动佛为饰消除一切恶障。全身饰八大龙王,右手举龙剑,左手拿系杵金刚索。右腿弓,左屈膝于莲花月轮宝座上。这么壮观的景象太过震撼,如月已经忘记躲避和害怕仍是仰头注视着。

胤禛手上继续结印,口中反复说着:“囊摩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琰,参摩摩悉利,阿阇么悉底娑婆诃!”随着一声声的咒语这容貌可怖的佛像立起,向前踏出一步,顿时地动天摇,又一剑挥出,大团的光将那黑衣女子拢住,她惨叫道:“不动明王印!你在修密宗。”说完急速向后退去,倏忽间就消失不见。几乎是同时,佛像也停下来转瞬间就淡了,接着天崩地裂的轰鸣声响起,空间坍塌了!

巨大的声响过后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如月不敢睁眼,当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感觉到雨水滴落在脸上的冰凉,她发觉自己好像……把眼睛微微睁开一丝,感觉没有错!她真的趴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的脸离自己不过几分,连呼出的气息都感觉的到,黑瞋瞋的眼正冷冰冰望过来。如月顿时脑中一片混乱,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有人把她扯了起来扔到一旁!

“四爷。”伍十弦着急的扶胤禛起来。

后者起身后,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琅如月,又看了眼不知何时下起雨的天,远处雷声滚滚,他问道:“方才你看到什么?”

伍十弦愣了愣,回话道:“我见爷突然出门,也就跟出来了,然后便看到琅格格和爷都在地上。”

如月急道:“你确定吗?应该过了很久才对,至少有半个时辰。”

当两个男人都用冷冷的眼光看过来,她闭嘴了。胤禛道:“外面大雨降至,琅格格,不若也到屋里听听经文再走吧。”

如月忽然觉得被这人盯着实在是不愉快的事,可毕竟……她的目光移到胤禛的肩上,对方的眼挪开了,皇子向伍十弦嘱咐了几句,后者领命去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魂兮归来的如月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后殿,这里种植着好几株月桂,屋里传来嗡嗡的诵经之声,雷声越来越近了。如月深深的觉得应该离开这里,于是她努力笑了笑道:“四贝勒爷,方才失礼处还望您见谅,下雨不算什么事儿,小女子就先……”

“方才我的话你没听到?进屋。我们得谈谈。何况,”皇子斜了她一眼,“你可不只是失礼。”

这是一间和尚的课房。四壁皆空,唯有一椅一桌一个跪垫,如月局促的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好像在认真听外面诵经的胤禛。心乱如麻便是她现在的心情了。

胤禛开口道:“方才的事你是第一次遇到吗?”

如月不知如何回话,骗他能骗得过去吗?正犹豫着,胤禛就道:“呵,不是第一次了。还在什么时候遇到过,情状如何?”

如月想反驳但见对方笃定的模样便又沉默下来,“不想说?”他的语气已有不善。

如月暗叹一声。才小声道:“去年中元节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后来被一个大和尚救了。”她以为胤禛会细问的,未料他点头示意自己继续,如月无法只得大概讲了事件经过。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也遇到过的是不是,要不怎么能这么镇定,你会法术吗?那个神像是你叫出来的对不对?”

胤禛看着她,“好奇会让人送命的。”如月立刻闭住了嘴。皇子眯着眼继续看她,“又对我说你了。”

如月忙不迭的道歉,胤禛却不在乎的转过了头,“今日的事不可外传。”

“绝不会说的。可是,四贝勒爷,您的伤要不要紧?”

“我没有受伤。”胤禛冷淡道,“你刚才见到的女子生的是钮钴禄曼珠的样子吗?”

如月犹疑的点头,皇子再次笃定的说了句:“你怕她。”

如月心思飞转,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怕她,真的怕吗?她叹了口气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我不知道怕不怕,平日里不过见了几面而已,我们两家的关系,您大概知道吧。对她,我到现在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感觉。倒是您……”她担忧的看向未来的帝王,忍了几忍没忍住,“四贝勒爷,您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管是邪魔。还是旁的什么人。”

胤禛一怔,转而扬起了眉。如月看到他的眼里有了些许笑意,又被蔑视了吧。她不禁也讪讪的笑了笑。胤禛起身走到她跟前,如月向后退了一步,年轻的皇子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有的时候……”胤禛嘲笑似地盯着她的眼道:“我总在想,有些人还真没有存在的必要。你觉得呢?”

如月畏惧之下又向后退去,这次她的腰已经挨在桌子边上了,本以为是说自己的,但看他神色阴郁,眼中有戾气,眼神飘忽像看自己又像是在想旁的,她就觉得这话有可能是泛指。

“我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的存在是不合理不必要的,不同的只有立场或者是用错了地方吧。能决定去留生死的只有物竞天择这条定律。”

“物竞天择?”

“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话是谁教你的?”

“……文先生。”

胤禛冷笑道:“他在一日内教你的东西可真够多的。”如月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勉强道:“他是只待了一日,除了他我还认识博学的郑先生呢,他说过善隐者致无用变大用,今日无用之积累乃成明日大用之利器。”

本以为胤禛会指责自己的反驳,未料他竟点头,“类似的话我听过,不过却不是解开心魔的良方。”如月听得莫名其妙,见对方收了冷意,面上竟显出戚容,不晓得自己的话又触到他的那根神经了,只能沉默着垂首等待。

胤禛竟就这样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等外面的诵经都快结束了他才长叹一声道:“堪不破就不能精进啊。罢了,怕是时日未到。你,”见他居然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话,如月心里抖了一下,这位的脸色变的好快!“此间的事已了,我让伍十弦送你回府。记住今日的事决不可对旁人言。”如月郑重发誓会守口如瓶。待她要退下时,胤禛又唤住她:“提醒你一下,你哥哥如今是十三弟的人,往后行事必须给我严守规矩,不该结交的人不必结交,当断则断,免留后患。”如月讶然又忐忑的应了。

待伍十弦奉命带她离去,胤禛才慢慢移步过去坐下,他捂住自己的肩,隐忍的皱起了眉,暗道:在那里受的伤竟会带到现世,难不成是因为修行的不够吗?是琅如月太弱不善用佛珠连累了自己?还是对手太强?那个时候文觉用此法可是很轻松的,啊,那个时候……皇子又一次陷入了深思。

待伍十弦送人回来复命,看到的就是沉思中的胤禛,伍十弦见他捂着肩面色泛白大惊道,“四爷。您受伤了?”

胤禛无所谓道:“小伤,很快就会好的。”他抬眼目光迷离看着眼前之人:“阿弦,我又遇到十一年前的事了。”

伍十弦的脸色大变,这些年他已甚少见到胤禛有这样无助的时候,想安慰又记起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再是当初相互扶持少年了。伍十弦暗叹一声,肃立在旁,谨慎问道:“难怪天有异象……可这回为何会牵连到琅如月的?”

“不知道。我方才还在想,这难道就是章嘉喇嘛说的缘法吗?未免太过离奇,离奇到我不想去信。”说到这里胤禛松动的表情重新坚定起来,他正色对伍十弦道:“除了凌柱家,琅家你也增派眼线盯牢了,这个琅如月绝不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