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击杀了跟在后面的那只尾巴后,一行人总算有一个安稳的休息时间了。

白天的时候,凯恩吐得稀里哗啦的。惹了玛米小姑娘好大个白眼,还被说成丢人的家伙。凯恩不想去解释这件事情,到了晚上自己去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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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努力地团缩在被窝里。

在初春,日子也不见得有多暖和,如果有可能的话,凯恩倒愿意倒在**直接这样睡到世界末日。

不过,这也是他的一个美好的梦想。——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人来叫他起床。甚至凯恩都已经形成了一个条件反射了:虽然明着他是在睡觉,但大脑已经清晰地了解了那个人马上就要叫他起床了。

“凯恩,起床了!再不起来,免费的牛奶就没有了!”

凯恩双腿蹭了蹭被子,软绵绵暖哄哄的感觉真想让人一睡不起。但下一刻,他身上的被子就被人掀了起来。他有些恼怒地睁开眼,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正鼓着腮帮气乎乎地瞪着他。

凯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从对方的手中夺回被子,但女孩的力气居然比他要大一些,他抢了半天没抢回来,只好坐起来把衣服套上

女孩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说:“凯恩,你今天怪怪的。”凯恩趁机把被子抢了回来往身上一裹倒在**,没好气地看着女孩,说:“我哪里怪。”

“说不上来。”女孩歪着头一脸疑惑的样子有些像休斯,说,“平常的话你早羞到钻到床下面去了。今天倒挺淡定的,难道是昨天晚上打开了一扇从没打开过的异世界大门吗?”说着,她便嘻嘻笑了起来。凯恩被她这么一说,也发不出火来了。女孩笑了一阵子,话题又一转,说:“不过你这个样子总算不错啦。”凯恩看出女孩眉目之间有一些担忧,便问她出了什么事。

女孩有些难过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也不知道这个学校明天之后会不会封校。我才不想回那个家呢。”

“你太多心啦,少女。这可是魔法公会和我国合作开的公产学校,除非某一天战火在整个大陆燃起来,它都不会封校的。与其担心这些事情,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增加你的胸量好了。你那可以算是绝壁了吧。”

女孩被凯恩说得脸通红,然后一掌净旁边的椅子给劈散,眼光凶恶地瞪着凯恩。凯恩看了看那把椅子,再看看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身材,觉得还是控制一下自己的嘴巴还能活得久些。

“凯恩你每次都这样,从来不关心社会上发生的事情。你出了这个学校后该怎么办啊。”女孩叹息道,“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象牙塔里吧。小心以后被人整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哦。”

“好啦好啦,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给我说说吧。八卦女王陛下——”

“哼,我才不八卦呢,你们全家才都爱八卦呢——对了,我给你说啊,前不久不是有人说要去密林找……吗?都已经三个月没有消息了。之前他们家族里的人拜托光明会里的人去找他们,今天早上就传回来消息了。”女孩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说,“据院园情报分子我的情报线收上来的消息来看,那些人被发现的时候只有一部分残肢。好像密林里面有什么魔兽一样。现在整个学校都传得神了。据说校长头发都全白了,那些人的家里在向学校追究责任,说是在行课期间让学生偷溜出去……”

女孩后面的话,凯恩有些听不进去了。他转过头去将床头的台历拿起来看了看,鲜红的日期表明现在是3月12日。看清梦了日期之后,凯恩扯过被子倒在**,无视了女孩在一旁的喋喋不休。

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个红发女孩,脸上长着雀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会露出雪白的牙齿和红红的牙肉,胸平得像绝壁一样,八卦又暴力,常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词,甜食控,又爱管东管西……

他的记忆里面没有这样一个女孩

。这只是一个梦。

这只是一个无意义的梦。——但为什么他的眼泪却总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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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凯恩所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灰黑的树枝。凯恩想起来梦里面发生的事情,就突然想笑:最近他老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照这种形式发展下去,说不定他还能成为一个小说家或者预言师?

不过拜这个梦所赐,他总算是回忆起来当年的事情了。

虽然时间有些不对,但的确也是在这个季节——那时凯恩也只是公立魔法学院的二年生。那时正值王权交替的时候,学院里几个城里大家族的弟子似乎是要去密林里采集什么药草。那时候的密林没有现在的那么危险,再加上那里的确出产很多魔药,所以学校对学生不时的私自进林去猎获原料的行为也是默许的。只不过唯独这一次,这些学生去了便再也没回来过——连消息都没有。等这些学生的家族发现之后,请求了光明神教、魔法公会和佣兵公会好些人进去搜救。结果人回来的时候连尸体都是残缺的。此后,新王当政,城里的家族势力又重新排了一遍,这件事又被压了下去。其实按凯恩的性格来说,他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到学校里社会上发生的一些时事,但那件事给他的印象还是很深的——至少他还能记得当年死在密林里的学生中,几乎全部是金发,还有姓氏也都基本是同一个,尤其是里面有一个女生漂亮到令全校男生都感觉到遗憾——安吉拉.道格拉斯.密西密鲁比亚。

怪不得对那几个人有种眼熟的感觉,原来是在丧礼时看过他们的画像吗?凯恩如此想着,有些不安地用手搔了搔自己的头发,从手上传来一种油腻腻的触感。这种感觉让凯恩觉得很恶心,他有些焦躁地站起身来,踢开脚下的一节断枝。

也许是凯恩用力有些大,断枝没有被踢开,倒是“啪”的断成了两截。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的清晰。这把凯恩吓了一跳。同样的,这也让另一个人警觉了起来——凯恩一回过身,便看到原本睡着的顾文炎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这又让他吓了一跳,但惊吓的感觉过去之后,他便觉得内疚起来。

“你不再睡睡吗?”

顾文炎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只靠着这点力和腰部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动作和对方身体的线条漂亮到让凯恩觉得眼红。

“我习惯了。”顾文炎说,“况且在这片森林里睡得太久太熟可不是一件好事。”

凯恩总觉得顾文炎的话里带着些其它的意味在里面,更是觉得惭愧起来,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尴尬又在沉默之中酝酿。

不过幸好,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将这沉默打破了。凯恩和顾文炎同时向声源地看去,一只空空的酒瓶正委屈地在地上打着滚儿,而玛米这个小姑娘正揉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然后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安吉拉本来就抱着玛米睡的,被玛米这么一折腾,她很快便清醒过来,将玛米身上的衣服仔细地掩好。

凯恩看着安吉拉对玛米无微不至的照顾,总觉得这两姐妹反而更像是母女一般,不自觉地便笑了出声。安吉拉抬起头看了看凯恩和他身旁的顾文炎,在黑暗之中凯恩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然而他却能感觉到安吉拉对他们的提防。凯恩打了个哈欠,走到洞外面去,一边走一边不忘了招呼顾文炎:“陪我出去撒个水吧。”顾文炎没有回答,但还是跟着凯恩出去了。

今天是奇数月月初,红月只剩下一牙儿挂在西方的天空,白月却看不见踪影。天空被云遮住不少,几颗刚能用肉眼看到的星星从云的漏洞处眨着眼睛看着下方,不过它们什么都看不见。

凯恩也是靠着指尖的一个小火球才能识别出道路来。不过火球很小,仅仅只能看清楚眼前三米的范围,超过三米的范围,所有的物体好像都被黑暗所吞噬。顾文炎跟在凯恩的后面,但凯恩却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更不用提听到顾文炎的呼吸声了。凯恩只觉得身后像跟着一只幽灵一样——顾文炎好像天生下来就是要成为刺客一般。就算在前世,作为一个剑士的顾文炎也大多用技巧和诡秘的身法来取胜。

说不定前生那个顾文炎是选错了职业,这一世算是纠正回正轨了。

顾文炎却突然出声了——他那独特的沙哑的嗓音倒显得格外配这片黑暗——他说:“就这儿。”凯恩估算了一下,他们现在离着洞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便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放水去了

。不一会儿,他便听到附近也有“稀里哗啦”的水声,也知道顾文炎也顺路来解决生理问题了。

虽然说解决这种生理问题挂在嘴上有些不文雅,但凯恩却觉得会吃喝拉撒的顾文炎倒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像在前世一样,一直板着一张脸,又冷又让人觉得严厉得不像凡人一般那样让人觉得敬畏——但不亲近。其实前世顾文炎最后落到那个结果,这也不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一想到这里,凯恩的思路就不禁地转到了之前发生的事上面。

因为凯恩在前世便认识了顾文炎,再加上他前世也算是个成名人物,见过的人算得上遍步整个世界了吧。他倒是没觉得顾文炎这个姓名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安吉拉他们一听到顾文炎的名字整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了。后来,格奈乌斯私下里问他怎么认识顾文炎的时候,凯恩这才反应过来。毕竟,“顾文炎”这个名字怎么都不是国家的人会用的。其他平民还好,仅仅会觉得顾文炎是来自远方的人,但只要是和政治沾边的人都会觉得顾文炎很不“可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那种不可靠。而且,顾文炎的妹妹跟他完全长得不一样啊,连姓都不一样。难道是母亲改嫁了不成——还是说顾文炎是被捡回来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凯恩就觉得黑线满头。果然,他不适合去混政治。

旁边的水声渐渐小了起来,一直到停止。凯恩这才像回过神一样,赶紧把手上的活儿收了起来。顾文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回去了?”凯恩一边应着一边慌忙把衣裤收拾好,又在指尖点亮一个小火球,这才急急忙忙地跑回顾文炎的身旁。

在火球的亮光下,顾文炎一半的身影被光照着,另一半像是被黑暗披了一件长袍似的。对方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就像黑暗她本身一样。凯恩匆忙地一瞥,突然觉得顾文炎好看到令人心悸。不过,他再想看看时,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凯恩很快就把这点抛之脑后了——肯定是他多心了,莫不是自己最近欲求不满到产生幻觉了?好吧,十一岁就会欲求不满?凯恩用空着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振作起来。

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对了,顾,你知道我们应该往哪里走吗?”凯恩如是问道。

顾文炎则冷冷地扔给他一个眼神,凯恩从这个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意思:“你还想我带路?”他头疼地又想起来:顾文炎纯粹就是个路痴。之前他急着想解决生理问题,都把这点忘了

。在他跟着顾文炎往“回”走了一段路之后,记忆中的山洞依旧没有出现,他这才怀疑两个人是不是迷路了。

在问了顾文炎之后,他已经十分肯定两个人确实是迷路了。

顾文炎抬头看了看天空,淡定地说:“还是等着天亮吧。”凯恩也只好默叹口气认命了,然后他把“不能让顾文炎认路”这一条写入了他人生的行事准则之中。

两个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靠在一起坐了一会儿,凯恩便迷迷糊糊地想睡了:最近被格奈乌斯操练得太狠,只要一有时间放松,整个人就觉得浑身无力起来。结果他也没睡多久,便被顾文炎给摇醒了。

“什么事?”凯恩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不舒服,于是伸出手在嘴边一擦,擦了一手的口水——看样子,他这一觉质量还算不错。顾文炎又摇了摇他,凯恩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顾文炎,可惜天太黑了,只看得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来。

顾文炎压低了声音说:“你看那边。”

凯恩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地看向四周。周围的环境还是一片黑暗——除了在一个方向有着微微的亮光。这片亮光太微弱了,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没有月光,而且密林深处又这么暗,还被人察觉不出来。

顾文炎的声音又在凯恩的耳边响起——这次离他的耳朵很近,凯恩都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在耳朵上汗毛的感觉:“总觉得那边的气息不是很好。”凯恩静下心来感受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凯恩说的“不好”的气息,反而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好像周围都充满了元素和魔力一样。

也许这是一个机遇?

一想到这个,凯恩便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提议道:“我们过去看看。”

顾文炎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握住凯恩的右肩,说:“你跟在我后面,如果有什么不对你马上往回跑。”顾文炎握住凯恩的力量极其地大,甚至有些让凯恩觉得疼痛。不知怎么的,凯恩甚至能“看”到顾文炎眼中的焦虑和担忧。

凯恩动了动嘴,想努力学着格奈乌斯的腔调——但一开口却觉得喉咙很干燥,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是自然地说:“那是当然的……有什么不好,我肯定会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