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坐在山坡上,初春的风吹在脸上还是让他感觉有些寒冷。不过,他并不太在乎,反而觉得有些时候吹下这样的风让他感觉头脑能更清醒点。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说:“你这个样子不像是在冥思。”

凯恩有些没好气地回答道:“难道魔法师成天除了冥思之外就不能发呆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于是他低下头,进入视野的是一件有着常春藤图案暗绣的淡蓝色法师长袍和一双骨节突出的白皙的手——所有的一切都很眼熟,但是他的心在告诉他有很多地方不对。

那个声音的主人趁他在思考的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他的左手边,半天没说话。凯恩绞尽脑汁也没发现到底哪里不对,于是抬起头,和旁边的人一起看向远处。

灰白色岩石构建的宫殿在黄土绿地蓝天碧水的衬托下显得很有一种被历史调味的浓重的美感,让凯恩觉得熟悉又陌生。

身边的人好半天才问了一句:“你和休斯还好吗?”

凯恩明明应该笑起来说,他和休斯已经同居五年了,每一个早晨他们都如同还在热恋中一样在工作前吻别,也按时**也一起旅游。但是,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好多不应该存在在他生活中的灰暗画面。他试着摇摇头将这些画面甩出脑海,但突然而来的晕眩袭击了他。

他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担心的清秀少女的脸。

她问:“怎么了,凯恩?是不是身体还没好?”

然后另一位有着和眼前少女一样容颜的少女把一个水杯推到他的面前,说:“先喝点热水吧。”

凯恩知道有哪里不对,非常不对劲,但他还是双手捧起水杯小口摄着水分。

旁边两位少女说着话。

“你看,当我们不分食物之后,某个人见了面理都不想理,真是的……”

“别生气了,谁不知道人家可是以后准备回到大家庭的人,哪里管得到你这样的平民啊

。”

凯恩抬头看去,休斯坐在桌子的对面,穿着紫色天鹅绒的法师袍,优雅地用着贵族的礼节喝着用灰色瓷杯装着的土豆皮汤。很快,休斯便注意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于是便半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白皙的脖子,像唱赞美诗一样说:“把这个贱民的眼珠子挖出来,我还差一对天蓝色的收藏品呢。”凯恩吃惊地看着休斯的脸,休斯脸上的傲慢很快便被阴毒代替了,眼睛里充满仇恨地盯着他,就像被猎人打死了崽子打断了腿的鬣狗。

凯恩身边的两个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高大的黑色皮肤的男人,他们将凯恩按倒在地上。他想挣扎起身,却发现他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孩子了,在这两个男人的压制下,他根本无法翻身。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眼着这个披着休斯的变形怪到底要干些什么。

然而“休斯”却魅惑地一笑,全身变得**裸地,躺在一张黑色的东方丝绸大**,白色的皮肤在黑色床单的衬托下显得更引人犯罪。但休斯却没有理会凯恩,脸上带着狂乱的媚笑翻过身与另一个深色皮肤的男人和一个黄皮肤的女人缠在了一起,一如曾经每个夜里和凯恩肌肤相触时一样。

那个男人大笑着将休斯掀倒在**,趴下身子去吻休斯,休斯没过一会便喘着气和女人一起瘫在床里。这时,那个男人转过头,看着被压倒在地毯上怒视着自己的凯恩,无比轻蔑地张嘴比了个词。

凯恩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觉得一种被火灼烧的疼痛从体内开始蔓延,他这时突然想起,这个男人曾经吟唱着繁复的咒文将他送入另一个世界,他却无力阻止。

而现在,这个男人和休斯四肢纠缠,而他同样无力抗争。

因为疼痛,所以梦便醒了。

xx

今天是情人节。

难得的,阿格斯伐洛里也有了些欢歌笑语。这些欢乐的声音透过窗户的缝隙传进屋子里,在木架结构的冰冷物体内部回荡,好像阳光一样,使凯恩觉得有了些些暖意

凯恩的衣服的后面都已经湿透了,天知道他之前那个恶梦到底做了多久。他很想把这身汗味和臭味交杂的衣服换下去,但考虑到这已经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露西不在屋里,顾文炎不在屋里,那只花蝴蝶更不会大白天到这里来。

这时,凯恩才想起其实自己之前也有太久没有去关心其他人了,他根本不知道露西和顾文炎这几天去干了什么。这个想法让凯恩有些愧疚。

他走出卧室,看到厨房里放着一些烤焦的酥饼,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他看了看这张纸条,上面写着:

****

致亲爱的凯恩·琉裘:

人生中第十个情人节快乐!虽然没有女孩子跟你表白,但为了不让你的少年时代留下遗憾,我还是代替那个她先给你送一年份的情人节酥饼吧。

你非常非常聪敏美丽的露西·克里斯汀

****

凯恩一边微笑一边把一块酥饼放放嘴里,甜品的那种淡淡的甜味和带着便宜可可的清香和苦味冲淡了因噩梦而失落的心情。这是凯恩吃过的最香甜的情人节酥饼之一。

凯恩今天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天天冲到街上去试图找出藏在人群里的某个人,谁也不知道他呆在屋子里呆了一天。

等露西回来的时候,她很惊讶地发现凯恩居然在家。

“你今天回来得真早!”露西说着,嘴角处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我还以为今天你肯定不会回来了呢。”

凯恩摇了摇头,说:“最近上街都上烦了,偶尔呆在屋里也觉得挺新鲜的。”

露西笑着说:“你还是个孩子呢。”

凯恩想着,自己加上前一世都可以当露西的曾曾曾祖父了,也不知道谁才是孩子。这么一想,他心情也变好许多,顺便也问了问顾文炎去了哪里

露西歪着头,看了凯恩一眼,说:“我一个女孩子,哪里知道你们男生的想法?跟你一样呢,成天不知道跑出去干些什么。”

凯恩笑了笑便走开了。

快到晚饭的时候,顾文炎才回来。顾文炎的打扮与他之前完全不一样,凯恩也在自己的记忆中找不到他这样打扮的时候:顾文炎里面穿着一套黑色的紧身衣服,只在上半身套着件深绿色的外衣;脖子上缠着一条长长的深色围巾,这条围巾不仅把他的脖子藏起来了就连他的脸也只能露出一个下巴出来;裤子却是将那双腿显得更结实修长。同时,凯恩注意到,顾文炎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匕首,别在腰侧——就像一个盗贼新手一样。

凯恩知道的,顾文炎前世便是从这个时候顾文炎有了组织一个雇佣团的想法。

顾文炎一向面瘫的脸上也掩不住疲乏,两三下便把围巾拉开来。凯恩眼尖地看到他从领口露出的麦色肌肤和好看的锁骨线,不由得有些脸红。他小声地在心里叱骂着自己:你不能见着一个好看点的男孩子就觉得对方火辣。

顾文炎进门后冲着露西和凯恩点了点头,走到水壶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凯恩看着对方仰头后露出的小小喉结,莫明想到对方已经是个半大的男孩了。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有只小猫的爪子在轻轻地挠着,痒痒的。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前,努力挠了挠。

幸好顾文炎喝水喝得很快,他放下水杯又进了寝室。凯恩在露西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松了口气。

凯恩、露西和顾文炎都在小楼里住过的,所以很喜欢小楼的一些习惯。比如说,重要的事情会在晚餐后讨论。格奈乌斯还以为这是其他人重视自己的原因,有时也挺得意于此。但其他三个人没有这个闲心解释,也乐得看他一个人在旁边得瑟。

凯恩刚放下手里的饭勺就对格奈乌斯来了一句:“我想跟着你学习。”这句话让格奈乌斯差一点被水给呛死。露西也有些吃惊地看着凯恩,在她的心目中,格奈乌斯只是一名连法师都无法注册的没品法师,而凯恩的天赋却是极好的,如果凯恩能够先去做学徒或者凭天资进入正规学校那前途无可限量。但她突然想到,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钱,在辛泽娜已经是算半个流民了,进入学校后的学费就已经是个难题了,也许凯恩是考虑了很久才这么下的决定吧

相比其他人,顾文炎很是平静。他伸手将那把匕首放到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下,用着他那更是沙哑的声音说:“我这几天到佣兵公会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份工作。”

凯恩是早就知道顾文炎一心想组建一个佣兵团,也并不奇怪他这时会到佣兵公会去。可是露西却不一样,她几乎是以要把桌子掀翻的冲力站起来,急促地说着:“瞎闹!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前几天还听说有佣兵接到外面的任务,进了森林就失踪了。虽然现在那些怪物是暂时消失了,但还是跟之前不一样啊……”露西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因为她看到顾文炎的脸上分明摆着“就这么干”的表情,她坐回了座位,重重地把勺子放在桌面上。

格奈乌斯这时候才开口说:“这样吧,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呗~~~毕竟这方面我可要有经验多了,何况让女士担心也不是绅士所为呢~~”

露西被格奈乌斯的声音雷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气呼呼地收拾了餐具,走到厨房里去了。

顾文炎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面瘫加沉默。

凯恩知道,现在这个世道不同于前世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那时也有疫病,但是却没有现在这么严重,辛泽娜城区里一直都是很安全的,即便有几例突发,却马上被法师协会和圣殿的祭司控制住;而那时也没有那些像尸兵一样的怪物,辛泽娜的郊区都有着农民和各种流民。所以顾文炎当时才能找到那么多还算不错的人才来组建一个佣兵团。而现在辛泽娜因为“怪物事件”已经与其它城区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农民不敢在郊区住着,更不用说到田里去劳动了。为此,城主府里的人大费精力,差点没引起大型模糊**。辛泽娜现在的城禁和早晚禁也没有取消,没有人敢肯定那些怪物是不是消失或者去了其它地方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顾文炎还能顺利组建起“冰炎”吗?凯恩突然忧愁起来,他也想到了休斯和努里比埃,隐隐地觉得有些胃疼。于是,他借口今天身体不适便道了晚安,早早地上楼上去休息去了。这让本来想发挥一下的格奈乌斯像是被一块黑面包堵到气管一样,又难受又怪异。

凯恩没有心思去理会自己的离去会给格奈乌斯造成什么印象。他躺在**,翻来覆去地想着各式各样的休斯,以及胡乱地排着自己以后的打算。

大概折腾了大半夜,凯恩终于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