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无声地笑了笑,说:“她难道不知道,性别对于我们这种人无所谓吗?”对于魔法师而言,一剂复方魔药或者一个诅咒就能改变自身的外貌、年龄甚至性别,只不过大多数人并不愿意冒着副作用的危险罢了。他对于自己的能力非常了解,解开这个诅咒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个女人做什么事都有计划。”顾文炎说,凯恩听得出对方语气中有些不赞同——也许还有些担心?他有些高兴自己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这些来,嘴角勾得更高了:“别担心,我不会看轻她的。苍鹰搏兔都尽力而为,更何况是一个不怎么了解的对手呢?”他讲到这里,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和莉莉丝见面的场景,一乐:“也许我是女性的话对她更有利些?虽然不知道新石村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阿拉斯塔特八成脱不了关系。她是受了伤还是力量本来就没有恢复?真奇怪,一直呆在这里她不怕遇上阿拉斯塔特?”

旁边传来轻轻的“嗯”的一声,接着凯恩听到顾文炎问道:“你很高兴?”他被对方这句话问得一愣,想了想,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有对手的话,我很高兴。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水平,极限是什么。这些日子,有些无聊……”他说的这些是心里话,在很早以前他就没尽过全力了。魔法师很惜命,很少有像武师一样斗来斗去的,其他人遇到高位的魔法师都礼遇有佳,对于一个少年和青年时代都吃苦的人,他很享受这种待遇。然而时间一久,他怀念起那些天天被逼着成长的日子,每天在法师塔里他都会晃然觉得自己还在迷雾森林、死亡沼泽里,身边跟着曾经的伙伴,每次他都想转过身去再开一次玩笑。

其实和休斯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自己当初有多爱他,而是相处久了,总会想身边能有个会一直陪着自己的人。刚回到这个时代时,那么执着于休斯,也是因为想找到一个能陪着自己的不变的人。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感情是要用实际行动来培养的。如果他一直呆在休斯的身边,兴许他还乐意继续尝试,但他们分开了,他有了一个新的生活,而他并不是个冷血或者迟钝的人,不会对那些对自己好的人白目,更何况,顾文炎真的很优秀……所以他内心开始动摇。

小院的大门出现在小巷的深处,门前两个又大又亮的红灯笼挂着,带着东方的韵味。凯恩被这两个红灯笼晃回了神,他为自己刚才想的那些而觉得赫颜和羞愧。他微侧着头用余光打量身边这个男人,心里五味俱全。偏偏对方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这个时候转过脸,低下头,对着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对方很久没笑过的原因吧,这个笑容不明显也不自然。但凯恩还是被这个笑容震住了,愣在了原地。对方马上把脸转了过去,抛下他抢先跨上了台阶。

深夜里为了不惊醒他人,两个人选择从旁边跳进院子。然后看到一副画面:露西坐在客厅里正在缝衣服,司徒安则坐在旁边,下巴放在手上,头一点一点的在睡觉。整个场景都被蜡烛温暖的光线染成暖色调,但凯恩真有些不习惯这种场景:一个大男人坐在那里捏着绣花针,一个小女生两腿大岔开坐着不时还把手伸进衣服里挠挠。

这画面,有些美得不忍直视。

顾文炎上台阶的时候发出了点响声。露西被惊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这方,见到是凯恩两个人,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怎么这么久?”凯恩边把外套脱下来,边说:“都大半夜了,是久了些。毕竟得等到其他人都睡着了才能动手。”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歧义,露西有些诧异地提高声量问道:“你杀了她?”司徒安被这句话从梦里惊醒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打量了一番,然后茫然地问道:“谁杀了谁?”对于这种人,露西只能翻个白眼。凯恩又气又乐,笑道:“没杀谁。你继续睡你的觉去吧。”司徒安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回来了,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回来了?司徒晴怎么了?”凯恩刚想说话,就瞅见露西用腿狠狠地踢了下司徒安。本来露西是女性,司徒安是男性的话倒还没什么,可偏偏两个人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司徒安被这一脚直接踢倒在了地上,疼得直叫。露西也没料到,坐在那里挺尴尬的。最后还是司徒安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屁股说:“疼死奴家了,官人也怜香惜玉些啊。”露西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说:“虽然皮子不错,但内里还是贱,大爷我无法怜惜。”

这两个人只要一扯起皮来就说个没完,凯恩有些累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他连忙打断两个人,说:“司徒晴只是个打手,被人利用了。现在她没什么价值了,我们不用管她。”露西皱着眉毛没说话,而司徒安则带了点安心的表情。这让凯恩觉得有些不妙——司徒安不会对司徒晴还有点儿什么吧?他又连忙说:“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别出门了,万一被那个人发现了就麻烦了。还是由我和顾出面解决这件事,你们在家里打点下东西。”露西有些不乐意,说:“等等,我又不是娇花一朵,凭什么让我窝在屋里?我见不得人吗?还是,你说司徒晴被人利用了?是谁?和‘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吗?”凯恩还想说什么,顾文炎却开口了:“学习防身。”既然顾文炎都说话了,露西当然得听取他的意见,可他没明白这个意思,把疑问地目光投给了凯恩。凯恩略微思考了下,劝道:“顾是说,让你先在家里练习下防身术。你现在是个男生又跟着我们,以后难免会遇到这种危险的情况。毕竟嘛,我们要保护好我们四个人当中唯一的娇花。”他边说边用戏谑地眼光盯着司徒安,然后和露西两个人非常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他又说:“那个人,你也认识。莉莉丝,还记得吗?”

“怎么能不记得!那个妖女,化成灰我都认识。”露西叫了起来,放在桌面的拳头也握紧了,说,“哼,李茉莉的那件事也拜她所赐。怎么,她跑到沉石谷来了?”她目光凶狠地盯着烛火,沉思了一会儿,说:“妖女似乎是从少女的血液当中获得力量的,她这次搞这个是要怎么的?”

“等等,你们说的莉莉丝是上次你们谈起的莉莉丝吗?新石村的那个?”司徒安也在旁边惊讶着。凯恩之前并没有把去救露西的事情完全瞒着他,所以她或多或少知道这个女人的事迹。在得到了凯恩的点头认可之后,她先“咦咦咦”地表示了下自己的惊讶,然后说:“那个女人是从少女的血液当中获得力量的?”

“我是亲眼看到的,她吸血,完了之后变得更妖里妖气了。你怀疑我?”露西气呼呼地说。司徒安摇着手在:“哪里敢怀疑您啦。我是在想,既然她真从少女血液中得到力量,如果全镇或者全天下的人都变成女人了,那她不就天下无敌啦?难道这一次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就是她的第一次实验?”

不得不说司徒安的脑洞异常地大,但有时候确实他能抓住一些要点。

凯恩想了想,说:“我以为不用担心这些。如果她真的有这个能耐的话,早在新石村用了,我们上次看到的,那里有一半都是男性。而且如果真能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施展这种法术的话,那得要多大的精神力?又不是法神。”

“虽然这家伙想得有些夸张了,但我们真不能太大意了。”露西说,“想一想也太巧合了,我们上次在新石村遇到她,这次她来沉石谷镇又专门针对我们,怕是专门挑选了人了吧。而且,凯恩,你最应该注意了。”

其实凯恩心里早就觉得莉莉丝是在打自己的主意,但他并不想让露西和司徒安担心,所以也没有说出来。结果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三言两语就分析出来了——果然还是不能看低了身边的人。

“我知道了。”凯恩应道。

“另外,我和这家伙商量了下。我们还是觉得今年就离开这个镇子比较好。”露西说,“你今年年龄刚刚好,晚一年有些学校就不会收了。”武道和魔法就是有这点不同,对于武道而言,年龄是个关键,因为越早培养越好,而魔法倒不会注意这些(没有哪个人会要求魔法身体柔韧什么的)。有些人虽然资质不错,但就晚一年练武,素质都比别人差一些,但资质非常好的话,大多数学校还是会考虑录取的。不过凯恩并不是这些天资过人的武者中的一个,跟大部分魔法师一样,他足够聪明,但练武的资质却只是一般人。因为,他晚一年去先校,就会错过不少好的学校。

虽然这不是露西第一次表达出这个意思,但凯恩却仍觉得无比暖心。前世,在他一个人拼搏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会这么主动为他考虑,而当他和休斯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愿意把这些展示给休斯看。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说“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倒是更担心你”这类的话了。对于这番好意,他除了“谢谢”还能说些什么呢?

“不客气,我们是一家人。”露西大咧咧地笑着,连司徒安都在旁边嘀咕着:“兄弟一场嘛。”

凯恩忍不住傻笑着看向顾文炎。对方盯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回到房间刚点上灯,凯恩就看到墨迹蹲坐在自己的被子上。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也没计较墨迹这个行为。反而弄得墨迹有些不适应。

“喂,老子可是等你很久了。”墨迹摇着尾巴抬着着,“闻你身上一股露水味道,又到哪里去了?”

凯恩坐在床边,把靴子脱了下来,没搭理这个小东西。墨迹“哼”了一声,从床下跳了下来,准备走掉,没想到凯恩突然出手,一把拎住自己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我还没问你,身上一股恶心的奶香味,又是到哪家去混了?”凯恩装着闻气味的样子嗅了两下。墨迹身上除了一股奶香味外,还有股新的味道——花香和油香,这两种味道一混在一起,凯恩马上联想到光明教会了。而在这个镇子,除了阿拉斯塔特这个人之外,没哪个会信奉光明教。虽然他和墨迹关系并不紧密,但也不表示他可以无视自己的契宠跑到一个不知敌友的人那边去混。

墨迹在半空中挣扎着,想用自己的爪子去挖凯恩。凯恩看到这里心情又变坏了,这种契宠还不如一只普通的猫呢,至少普通的猫回到家里还会卖个萌,这东西成天对自己“老子”来“老子”去的。他心情一坏,也不再有耐心了,直接说:“那个男人很不错,你是不是想要他成为你的契约者呢?我先提醒你,人家可是圣光团的副队长呢,扒上人家以后就混得更好了。”

“谁说我要扒上他的?”墨迹急叫着,“我只是偷吃了点东西而已。光明教会的水可不浅,我还不想被他们拿去做实验呢。”光明教会对于非光明神一方的人事物都严格得不得了,中下层的一部分人还喜欢瞒着上层人士拿魔兽做实验。凯恩挑了挑眉毛,看起来这个小黑球还不蠢,不过:“你既然都知道这点,还去那里混,想死的话,就直说。”

墨迹有些委屈。它从那这过来,在这个世界里需要契约者为它分享魔力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但它跟凯恩的关系不好,就算有一天能混到凯恩身边吸收漏出来的魔力,也不够它用一周的。为了保命,它只好到处去寻些食物来做能源替代了——它只是觉得那个小房间里的东西很美味,等它溜进去才发现是光明教的小祭台,它已经后悔得要死了好不好?现在自己的这个契约者还来怪它,一点都没有宽容心。自己也真倒霉,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件事情?

凯恩见它不说话,一副委屈的小动作,知道它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委屈了?我还觉得憋屈呢。”他把它放在了地上,冲着它说:“你想去别的地方,找别的主人随便你。别给我找麻烦。”

墨迹被凯恩这番话说得心里一刺,它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只得冲着凯恩“喵喵”地嘶吼了几声,冲到窗前,一个跃身跳了上去,然后消失在窗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