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宝的身体状况不佳,杨门太君若是想兴盛杨家还得依靠赵铎溢。

不然杨门太君也不会费尽心思让赵铎溢拜师了。

把握住赵铎溢,秦王妃就等同于卡住了杨家的脖子。

“好了,溢儿,咱们用膳罢。”

“嗯。”

赵铎溢见秦王妃脸上重现光彩,他唇边也多了几分安心的笑意,劝道:“其实母妃不必为弟弟们担心,在东宫里谁也不会亏待了父王的儿子,最近大兄威名很盛,东宫属臣不敢对弟弟们不好。”

本来心情渐好的秦王妃听见最后这句真话,泛起了酸水。

秦王嫡子竟然沦落到看庶孽的脸色,在大明朝是闻所未闻的事。

嫡庶的差别在勋贵人家极为严苛。

纵使秦王妃是继妃,她生的儿子也是嫡子,比赵铎泽天生高贵几分。

“溢儿多用点。”秦王妃忍住不悦,给赵铎溢夹菜,“大多是你爱吃的饭菜,多吃点。”

赵铎溢晓得秦王妃对赵铎泽有心结,也就不再多言了,专心吃着饭菜。

用过膳食后,秦王妃又道:“兴荣候家的小姐你也见了,你看着可好?”

“一切由母妃做主。”

赵铎溢腼腆的一笑,拱了拱手道:“母妃看着好,她便好,左右母妃不会害我

。”

“莞娘那孩子品貌出色,性情亲和活泼,你祖母是极是喜欢的,就是牵连到后宫里的宠妃……我怕王爷那关过不去。你也说太子殿下得陛下信任,莞娘的姑姑最近几年宠冠六宫,多次同皇后娘娘争锋,我担心……担心汉初的事情重现。”

“皇上不是汉高祖,皇后娘娘也不是吕皇后。”赵铎溢轻声叹息:“再得宠,没有皇子傍身又有何用?不过母妃担忧的事情也有道理,皇后总是国母,她姑姑做得事的确过格了。”

“除了她姑姑外,莞娘倒是极好。这世上就没有万全的人。”秦王妃想了想道:“本来我想帮你寻一个像世子妃那样的……可惜世子妃若是寻常人家也能养得出,也就不会被世子爷疼宠了。世子爷把世子妃当作宝贝看待,自打有了世子妃,世子爷就没再寻过旁人。”

赵铎溢淡淡的笑道:“因为值得。”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似完全放下了一般。

秦王妃略有不甘心,如果赵铎溢喜欢过世子妃,怎么可能毫无感觉?还是说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惦记世子妃?

想到姜璐瑶那张沉稳的俏脸,秦王妃心底堵得死死的,一向自视甚高的她在姜璐瑶面前吃了不小的暗算。

王府被姜璐瑶层层渗透,如今要害,油水的部门虽然还是在她手中掌握着。

可姜璐瑶弄得那些规章制度,把靠近秦王妃的亲信逼得不敢越雷池一步,亲信纵使做着管事,也再难像过去一样随心所欲。

这群亲信大多是王府的老人,也有许多是秦王妃的陪嫁,在主子们面前甚是有脸面,被新规矩束缚,他们自然是要闹事的,秦王妃便让他们去太妃面前哭诉委屈。

结果,还没等他们哭诉完,姜璐瑶就带着账本去见太妃了。

多年的旧账,姜璐瑶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算得清清楚楚,这一算不要紧,这群人贪污了王府不少的银子,把太妃气得差一点背过气去,正好姜璐瑶的生母二太太也在,说了好一番的话,大骂王府的奴才不要脸,敢挖主子墙角。

二太太可是最恨这种奴才的,说话极是不客气,并建议太妃不能留下这样的奴才

秦王妃本来还想给他们求情,王府若是对奴才太刻薄,会让外人议论。

二太太却说,贪污银钱,还用客气?对贪墨银子的奴才放纵,主子不是傻子,就是呆着。

二太太一副看呆子的目光让秦王妃很受伤。

太妃也就撒手不管了,姜璐瑶倒是没把这群人怎样,只是要追回他们贪墨王府的银子,可银子大多都用去了,他们哪里还得上银子?

不过,姜璐瑶有高招,以公抵债,每月除了发放他们必要的生活月钱,其余的工钱全部扣下,当作还银。

王府的仆从被梳理了一番,此时再也没人敢小看世子妃。

整治仆从还不是最让秦王妃生气的,更让她觉得憋屈的是,姜璐瑶没有给她留一分的机会,她这边刚把姜家其余几个房头说动了心,那边姜家就闹出庶子谋害嫡母的不孝丑闻。

姜家理所当然的分家,如今永宁侯府只有姜二爷一家,秦王妃前面的谋划付诸流水。

秦王妃还打算用姜璐琪和赵铎溢有私情,或是拿捏住萧睿华,或是借此抹黑姜璐瑶,也曾想过借用姜璐琪把姜璐瑶同赵铎溢弄到一起……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

那边萧睿华肩挑两房,再娶了一位妻子,姜璐琪以养病的名义闭门不出。

每一次,姜璐瑶都抢在秦王妃前面,让秦王妃想要进行的计策无法实行,每次都郁闷的不行。

秦王妃有时候也想,是不是姜璐瑶会读心术?怎么每次她还没做什么,她就把弱点干净利落的剔除掉了。

就不能给秦王妃留一线机会?

就不能等到秦王妃出招后,姜璐瑶再反击吗?

秦王妃按了按额头,“世子妃同莞娘听说倒是挺要好的,世子妃比莞娘聪慧,晓得同后宫宠妃扯上关系。”

“母妃……”赵铎溢不好为嫂子说话,“嫂子应该只是单纯的看重兴荣候府小姐

。”

“溢儿啊,我是担心你将来的妻子被世子妃比得没有地位。”

“嫂子是世子妃,在王府的地位理应高过儿子将来的妻子。”

“你?!”

秦王妃再一次被赵铎溢郁闷到了,“罢了,如果太妃和王爷同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赵铎溢点头道:“儿子让母妃跟着操心了。”

“无妨,只是不知王爷会不会看重莞娘。”秦王妃既然敢挑莞娘来刺激杨门寡妇的神经,就因为她晓得秦王有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秦王并非是看重了莞娘的宠妃姑姑,而是看重兴荣候和杨帅的恩怨。

秦王比任何人都想消除同杨帅联姻的影响。

娶了举世公认的同杨帅有恩怨的兴荣候爱女,也可以向皇上表态,秦王无心接手杨帅的一切。

同时太子的病情也是秦王担心的,一旦太子病故,皇上一准会废后另立皇后,以皇后之名正下一任太子的嫡血出身,最近莞娘的姑姑可是有心收养无母的八皇子。

只要皇上把八皇子过继到她名下,她就有可能登上皇后的位置。

八皇子将来做了太子敢不敬她的话,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八皇子。

秦王恩准这门亲事,可以说给王府另外找了一条路。

一旦太子登基,皇后报复莞娘的姑姑,秦王可以让赵铎溢休妻……赵铎溢虽然很得秦王的心,可世子都得为秦王府的将来牺牲,何况一个庶子媳妇了。

杨门太君也是晓得秦王无情,所以秦王妃才想着借着莞娘逼迫杨门太君揭穿换子的事情,谁能想到杨门太君偏偏忍住了。

*****

夜晚时分,秦王妃从秦王口中得了确定的消息,秦王让她准备聘礼……秦王妃笑着答应了,“王爷,太妃前些日子还提起石料的事情,世子妃怎么没了动静?这批石料可是太妃娘家人买得便宜货儿

。”

秦王不可能像姜二爷一样纵横市井,探听石料的价格波动,在秦王看来商贾的事情都是小事,是俗物。

“世子妃怕是顾及着宫里的太后娘娘,太妃张罗着修园子已经有几日了。”秦王妃依偎在秦王怀里,“妾身看勤俭的风头已经过去了,此时动土是好时候呢。”

秦王并不反对太妃大修园林,纵情贪图享乐也可让皇上放心些,最近秦王世子赵铎泽威名显赫,秦王听说赵铎泽率军八百破一万后,不仅没有任何的惊喜,为子自豪,反而吓得差一点上表请罪。

如果不是皇帝对秦王表示很满意赵铎泽,秦王都有可能对扬名立万的儿子请家法了。

没见过这么能闯祸的世子。

“明日你同儿媳说说,赶紧把园子修建起来,也好让母亲早日住进去。”

“这话妾身不好说,要不,王爷同世子说说?世子爷纵使事事听世子妃的话,还能不听王爷的命令?”

秦王烦躁的皱紧眉头,秦王妃的话提醒了他,秦王府将来的继承人怎能受制于妻子?

“看王爷皱眉的样子……妾身好心疼。”

秦王妃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揉开了秦王的眉头,温柔的抱住秦王的腰,“王爷到底为何烦恼?是外面有事么?”

秦王叹息道:“若是儿媳像是王妃一般乖顺懂事,晓得劝着些是阿泽就好了。阿泽不让人放心,他隔三差五的不弄出点动静来,浑身就不舒服,外面人都说阿泽是杨帅再生。杨帅……”

有什么好的?

杨家还不够惨?

秦王可不想王府将来有一日步杨家的后尘。

“妾身晓得王爷疼惜世子爷。”秦王妃心疼的说道:“您愁怀了身子,世子爷也不会晓得,姜二爷什么话都敢世子爷说,王爷您太内敛了一些,这一点不如世子爷的岳父

。”

秦王直到现在依然看不上姜二爷。

对姜二爷,他一向是敬而远之,只要姜二爷还能打着杨帅的名义,秦王就一日不想见姜二爷。

他可不想好好的头上多了一位‘岳父’。

秦王妃看穿了秦王的心思,没用的王爷,竟然被姜二爷吓到了。

秦王道:“过两日等阿泽闲了,我再同他说说。”

“妾身只要王爷不再烦心。”

“本王晓得王妃……”秦王解开了秦王妃的衣服,抱住妻子的娇躯,摆动起来,一时间幔帐里娇吟声不绝于耳。

**

“瑶瑶,还睡啊,陪陪我嘛。”

赵铎泽咬着爱妻的耳朵,身体紧贴着姜璐瑶,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好不容易回来早了一些,你却只顾着睡觉不理我啦。”

“好烦呢。”姜璐瑶闭着眼睛躲开赵铎泽的骚扰,摸了摸他的脑袋,“乖,让我再睡一会。”

赵铎泽似被安抚了老虎,蹭了蹭姜璐瑶的手心,仔细的看着渴睡的爱妻,眼睛亮亮的,“瑶瑶有没有寻太医?会不会你……”

“没呢,我什么时候换洗你还不知?”

“那更应该找太医。”

赵铎泽心底的喜悦去了一大半,转而担心的说道:“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病了呢!”姜璐瑶这回用手堵住赵铎泽的嘴,“闭嘴,睡觉。”

赵铎泽的耳朵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好吧,睡觉,睡觉。”

搂着爱妻,赵铎泽却想,明日一定要找太医来看看,瑶瑶这么瞌睡下去对身体不好。

在外奔波一天,赵铎泽毫无睡意,江南传来的消息,河水已经在涨了,河道衙门四周也由皇上亲自部下了密探……赵铎泽有心亲自去淮河沿岸走一趟,只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信得过他

皇上万一派他出京,一旦石材的事情暴漏了,姜璐瑶会承受很大的责难。

赵铎泽舍不得瑶瑶受苦,可是……去淮河沿岸实在是一个大好机会,他又不愿意放弃。

该怎么办?

赵铎泽盯着姜璐瑶熟睡的脸庞,罢了,机会以后还会有,让瑶瑶受磨难,他还算瑶瑶的好丈夫吗?

出事后,秦王,太妃一定会推替罪羊出来,就让他亲自领略父王的选择吧。

*****

京城某处茶楼,赵铎泽对隔着一张桌子的萧睿华道,“你去江南,我留在京城。”

萧睿华捏着茶杯手一顿,抬眼道:“我去?不是应该……”

“我留在京城。”赵铎泽坚决的说道。

“是为了秦王殿下?还是为了世子妃?”

“都有。”

“哪个更重?”

“瑶瑶。”

赵铎泽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眉目间不见任何的迟疑之色。

萧睿华笑道:“过了啊,世子殿下。”

不必在他面前表现得多重视姜璐瑶,他已经认输了。

赵铎泽道:“一点都不过。”

再亲近的人,都不晓得瑶瑶对他的重要,如果没有瑶瑶,又哪来的今日?

“听说世子爷的二弟即将迎娶兴荣候二小姐?”

“嗯

。”赵铎泽点头道:“秦王妃给二弟寻得好亲事。”

“杨门太君能忍得住?”

“她不想忍也得忍!”赵铎泽嘴角嘲讽的勾起,“杨家现在有什么资格同皇上谈条件?她把皇上的愧疚当回事,但却不敢用皇上对杨家的愧疚,没有万全把握,她不大可能会揭穿此事。”

“况且永宁侯说过,兴荣候和杨帅并非不死不休的仇敌,兴荣候骂杨帅的话……是……”

“一时气话?”

“观念想法不和,其实杨帅死得那日,兴荣候也不怎么好受。”

“他们的世界,我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萧睿华默默的想着,文官集团和武将集团有着本质的区别。

文官集团对外也很一致,严防武将压在他们头上。

可文官集团内部的党争,不死不休。

赵铎泽缓缓的说道:“瑶瑶说,如果这门婚事能成,对他而言是好事,莞娘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萧睿华笑呵呵的问道:“世子爷是想这门亲事成呢?还是眼看着他被秦王妃利用?”

“我没你想得卑鄙,也没你想得高尚不计较恩怨。”

不知从何时起,赵铎泽把萧睿华当作了知己看待,有些话可以在他面前倾诉,不是不能同瑶瑶说,而是赵铎泽希望在瑶瑶面前做一个顶天立地,能给瑶瑶遮挡一切风雨的丈夫。

哪怕瑶瑶很坚强,不需要他的保护。

在姜二爷面前,赵铎泽更不好提,一是怕岳父小看自己,二是怕岳父再闹出什么事来,三岳父给予他的已经够多了,赵铎泽心存感激不敢要求更多。

因此知道真相的萧睿华,不仅成了他的盟友,还成了他的‘知己’。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会有心平气和面对面喝茶,聊天,推心置腹的时候?

“我顶多不插手,不破坏,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

赵铎泽还是无法喜欢赵铎溢,这也是真心话,看到赵铎溢,他就想到十几年前的事情,想到他苦逼的世子生涯,他没有办法原谅杨妃,自然无法宽容赵铎溢。

可见赵铎溢被秦王妃利用算计,赵铎泽也觉得不好受。

瑶瑶的话,他一直记得。

他们两个都没错,错得是旁人,既然他得到了瑶瑶,得到了以前想都想不到幸福,又何必总想着赵铎溢痛苦?

是该有个人出现拽他一把,再让赵铎溢善良下去,赵铎泽不知道赵铎溢将来会是什么样。

萧睿华把茶水蓄满,推到赵铎泽面前,郑重的问道:“石料的事情,你可有把握?玩火**可是会被我笑死的。”

“……”

赵铎泽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你还留在京城?”

“不走到父王面前,我甘心。你明白,萧睿华,我不甘心。”

“你是想得到秦王的承认,还是想心无旁念的离开?”

“都有一些。”

“我到宁愿你心无旁念的放弃世子的位置。”萧睿华盯着桌上的干果盘子,感觉到赵铎泽的注视,头皮有点发麻,低声道:“世子的位置和仇恨束缚你太久了,只有挣脱束缚,你才有可能走到权倾天下的位置上,我投靠你,也有可能成功。若是你只能做一位王爷,我……我为我自己不甘心。”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未来的首辅阁老?”

“不甘心辅佐一个草包总可以了吧。”

“哈哈。”

赵铎泽大笑,“萧睿华,你是一个妙人呢

。”

“很好笑?”萧睿华嘴角**了一下,“你别以为辅佐一个草包很容易,同草包懦弱的帝王相比,我更愿意同英主开创盛世,当年陛下魄力不足,只能小修小补,如今龙体已经不准许他革新了,大明朝虽然比陛下登基之初弊政少些,但如今内用外患极需解决的问题有很多。”

萧睿华同赵铎泽目光相碰,“我需要一个信任我,我也信任的君主,既然我放弃了做权臣的想法,为何不能求一段千古传诵的君臣佳话?”

“你觉得我合适?”

“如果你不合适,我不会同你坐在这里品茶,听你炫耀你过得很好,炫耀世子妃很好,听你说……说你罗里吧嗦的烦心事。”

萧睿华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说道:“我很忙的,好吗?”

赵铎泽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被萧睿华评价为有英主的潜质,他口中像是含了蜂蜜一般甜,不过他那番得意的样子,显然让萧睿华看得很不爽,加了一句:“对了,还有重要一点就是,您娶了一位足以名标史册,让后世人知道怎么做皇后的好妻子。这一点比世子爷的才华还重要。”

“……”

赵铎泽笑容僵硬在脸上,萧睿华一定是故意这么说,“我知道你羡慕我,我不生气。”

萧睿华暗骂了一句,厚脸皮!

“既然你把去江南的差事让给我,我希望我回到京城后,你依然活蹦乱跳的,你的妻子……她依然幸福。”

萧睿华起身,最后说道:“既然是你选的,就不要后悔,无论结果怎样,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我记得了。”

“走啦。”

萧睿华推门走出了茶楼。

过了一会,赵铎泽结账后,领人悄悄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着急外出,没有查错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