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右宾是个文化人,曹大川不是。Www,QUanbEn-xIAoShUo,CoM

面对杨少宗过分刚直的近乎于挑衅的回答,曹大川愤怒的一拍桌,喝道:“杨少宗同志,你还有没有基本的党性和原则,不要以为你熟读一点书就敢于和领导反驳。我们现在调查的问题是非常严重的,这是**反中央的问题,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杨少宗忽然叹口气,和曹大川笑道:“曹副县长,如果是您提问,我自然会老实交代!”

唔?

曹大川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杨少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感觉杨少宗可能还是比较识相的,便和杨少宗问道:“真是你写的?”

杨少宗点头道:“曹副县长,这确实是我写的!”

既然有郭右宾这个正县长在这里,他说给曹大川标上一个“副”字也不算是不尊重领导。

曹大川见他的态度又变得很不错,就引诱道:“那这里面有没有宋长明的意见啊,他是主抓公社经济工作的社长,这里面要是没有他的意见,那恐怕是说不过去吧?”

杨少宗大体是明白了,县委现在的火力重点是搞掉宋长明,徐保山毕竟就要退休了,搞下去也没有意思,将宋长明端掉就不一样了,只要徐保山一退,县委就可以派一个公社书记过来坐镇,到时候是撤社建乡,还是合乡并镇可不都是县里的一句话。

杨少宗当即答道:“我和宋社长不是很熟悉,从我调到公社开始工作,以及在此之前,我都是单独和徐保山书记联系的。因为我父母是为公社牺牲的,徐书记一直对我很照顾,经常指点我学习,包括我入党的介绍人也是徐书记。我要求回公社工作的时候曾和书记交谈过自己对公社工作的一些想法,当时就提出了责任工分制的建议,书记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就让我先写一份草稿,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再去找宋社长询问,我和宋社长没有多少来往,对他不熟悉,加上我自己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了非常久,就没有去找宋社长,只是问了问书记的一些意见,然后在此基础上编写了责任工分制和管理手册的草稿。”

曹大川对这样的答案肯定是很不满意,但估计这也就是真相,他便引诱道:“小杨同志,你刚参加工作,表现还是不错的,回答问题的时候要注意一下方向问题,不要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那是要吃大亏的,要影响自己前程的,何况这个问题真是非常严重的,连地委和省里都在关注着。你再想一想,考虑一下,回忆一下,看看宋长明对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该承担的责任,比如说轻率啊,不顾农村工作的实际情况啊?”

杨少宗道:“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对这样大的问题不能轻易下结论,但我认为宋社长在这件事上还是本着党在基层工作的基本原则,坚持了党委组织集体决策集体领导的机制。”

曹大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本来以为杨少宗的态度忽然转变的很不错,只要杨少宗交代出是以宋长明的意见为主制定了责任工分制,而且,宋长明在整个决定过程中是很轻率的,事情就可以到此划上一个句话。

他阴沉着脸,哼了哼道:“杨少宗同志,我看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嘛,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以为自己替宋长明背了这个黑锅,他以后就会关照你,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旗山公社党委内部已经有一部分人在你前面就交代了事情,当天的会议上,宋长明才是真正的主导,很多人都是迫于他的威逼才同意实施责任工分制的,恰恰因此,旗山公社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杨少宗道:“曹副县长,我并没有参加过公社党委会议,也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我只是按照我知道的事实说话。”

曹大川已经是怒不可遏,陡然的再拍桌大喝道:“那你就是要背下所有责任咯?”

杨少宗笑道:“曹副县长,我有什么责任?”

是啊,杨少宗有什么责任,他负责编写责任工分制完全凭借自己的知识,没有其他人的示意,编写之后交给公社党委集体讨论,最终获得通过。

不管这个通过的过程是什么样子,既然是党委集体的决定,杨少宗做为一个编写草稿的人又能有什么责任?

如果他非要承认自己是受到了宋长明的指使,宋长明被县委撂倒了,他也得承担责任。

“你不要狡辩!”

曹大川指着杨少宗的鼻子大喊,威势惊人,脸色也是无比涨红,他真没有想到这个杨少宗居然如此狡猾,绕来绕去纯粹浪费他的精力,根本没有配合县委的意思。

杨少宗还是那样淡淡的笑道:“曹副县长,我确实没有狡辩,只是按照事实说话,我可以对着党章发誓,绝对忠诚于我党和党的各项基本原则,绝对不会欺骗各级党组织。”

曹大川已经气急败坏,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今天起,你所有工作职务全部暂停,直到你老实交代问题为止……!”

就在这时,审问室的门被人推开,一名青年警员匆匆走进来,靠在郭右宾的耳边低低的嘀咕了两句。

等他说完,郭右宾匆忙起身道:“先不急着审问,让小杨同志再考虑考虑!”

随即,他就匆匆的离开了审问室。

在审问室隔壁的调查组办公室里,郭右宾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来电话,同时挥手示意其他的几个干警先出去,将门关好。

接起电话,郭右宾就很恭谨的问道:“喂,是彭书记吗?我是郭右宾呐!”

“郭右宾啊,你怎么也在旗山公社,你不会亲自带着调查组下去了吧?”

彭耀南显得有些不解和不满。

郭右宾感叹一声,答道:“彭书记,您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很严重的,我和县委书记左良喜商量后,决定还是让我亲自带队下来调查。如果事出有因,那就还旗山公社一个清白,如果确实是公社干部在管理上的问题,那再重新考虑。”

彭耀南更不满的责问道:“右宾啊,你也是很聪明的人啊,怎么能上这种当呢?这种事是刀尖风浪口上的东西,我都不愿意直接表态和出面,你冲在前面做什么,是不是不想干了啊?旗山那种地方都是刁民,只要出事就肯定得乱成一团,如果你过去之后,事情越闹越大,折腾出人命怎么办?你别怀疑,我做淮西县委书记的时候,旗山就出了几次人命,那边的人彪悍,想当初萧司令带了一个连过去招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两个团的部队,旗山那里的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县长,我看你是真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万一搞出大事,左良喜在你背后开一枪,你可别指望我去保你,他在省里有的是人脉,我犯不着为了你拿自己的退路和省里硬干!”

这番话说的郭右宾一阵背脊冰寒,他其实原先也是不那么想下来,可几经考虑,总觉得省里对他们县还有公社残留的意见很大,长期保留下去对自己的前途影响太大,这才咬咬牙冲下来,决定来一个快刀斩乱麻。

稍加思量,郭右宾满是歉意的和彭耀南答道:“对不起,老领导,真是让您操心了,我下午就想办法先抽身离开,让曹大川留下来负责这件事!”

彭耀南哼道:“你打算让曹大川背黑锅?他扛得住吗?你在旗山说不定还能稳一稳,衡量一下利弊,就曹大川那点水平,我怕你前脚走,后脚就能出大事。”

“这……?”

郭右宾一时犹豫,想了想才和彭耀南问道:“老领导,那您的意思……?”

彭耀南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也不会对这件事表态……唉,右宾啊,你是个县长,那你就好好抓你的经济和基础建设工作嘛,你跑去旗山做什么?现在省里对旗山的事情也是有争论的,你不要乱站队,会出事的。这个事情慢点处理,不要急,如果旗山那边的经济工作有起色,你跟着沾光,如果是政治问题出错,那是左良喜的问题,你不用多管吗?”

郭右宾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尽快把这件事平息了,后面还是让左良喜书记来负责!”

“嗯!”

彭耀南点着头,又补充道:“另外,我和你说个事,你们是不是将杨少宗那个年轻人抓过去当突破口啊?”

“哦……没有啊?”

郭右宾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肯定有人将消息紧急通告给彭耀南,彭耀南这才决定打电话给他,搞不好,杨少宗真是有来历的人。

彭耀南则道:“右宾,我还是很欣赏杨少宗那个年轻人,很有才华和魄力,想法也不错。我听徐保山说过,责任工分制真的就是他一个人起草的,他刚回公社两个月就办了几件大事,最近还从鸿远那边拉了一笔五百万的贷款,要去日本买设备搞肉联厂。你在县里搞工作,这样的人才要多注意培养,光靠曹大川那帮饭桶,你拿什么和左良喜斗啊?”

“是,是,领导说的是,右宾一定好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

郭右宾近乎于卑微的点头,感激着,应承着。

领导要是不喜欢这种人就真的见鬼了。

彭耀南这才唏嘘一声道:“右宾啊,我没有什么其他要交代你的,自己多加小心吧!”

“谢谢老领导的关心,右宾一定会小心的!”

郭右宾不由得松了口气,将电话挂掉,他现在总算知道杨少宗这个年轻人为什么有底气和曹大川周旋了,搞了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这就直接喊了一个干警过来,叮嘱一声,让对方去将杨少宗直接喊过来。

等了片刻,杨少宗就真的过来了。

郭右宾很客气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和杨少宗道:“小杨,你先坐下来吧,没有你什么事情了,刚才地委的彭书记打电话给我,他很欣赏你,说你的能力是非常突出的,让我以后也要多多关照你。”

“这样啊……?”

杨少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彻底周旋到底,直到宋方舟那边把事情搞大为止。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也在心里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