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徐保山拍板决定的,徐保山和宋长明的第一杯酒却是要敬给杨少宗,杨少宗只能站起来陪两位领导一起喝了这开席的第一杯酒。wWW。QUanbEn-xIAoShUo。Com

等他们一坐下来,徐保山有感而发的和宋长明唏嘘道:“老宋啊,我今天是真高兴,我徐保山在书记的位置上干了整整十年也没有干出啥好事,咱们俩梦想了十几年的山地灌溉也是迟迟没有个影子啊,一想到这些啊,我心里都像是有刀子在扎呢。现在好啦,等咱们煤矿赚了钱,这个工程就能上马,老哥我就是死也死的瞑目啊!”

他是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有杨少宗、宋方舟这些年轻晚辈在,他此刻或许就真能嚎啕大哭一番。

十几年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人怎么能不高兴呢!

看到这一幕的杨少宗心里也是揪般的疼痛,他真恨自己过去为什么不留在旗山工作,他也高兴自己能够很侥幸的让徐保山没有太多遗憾的退休。

可一想到徐保山就要退休了,他的心中不免又涌动着一番难以言语的滋味。

他对此只能是深感遗憾,痛惜徐保山这样的好党员没有遇到一个真正能让他一展胸襟才干的好时代,时代好了,这样的好党员却也不多了。

宋长明的心中何尝不是万般唏嘘,可他还是和徐保山劝慰道:“老哥啊,我能明白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放心,我还干着呢,两年之内,我一定要在退休之前让你看到咱们兄弟俩的梦想,咱们把那十几亩的荒山都通上水,乡亲们想种啥就种啥。到时候啊,咱们旗山人就能过上好日子啦,咱们两个老党员就是死了也能瞑目,对得起咱们在这大山里的这些年啊,对得起咱们死去的那些战友啊!”

杨建林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老社长,您这哪里是劝说啊,分明是在催泪啊。

他急忙起身端着酒杯和宋长明、徐保山笑道:“书记,社长,为了你们替咱们旗山人干的这番大业,我和大舟、小杨一起敬你们两杯,感谢你们为了保护照顾我们这些年轻人而在大山里付出的岁月和汗水!”

“是啊!”

看着徐书记和宋社长当着他们的面就要抱头痛哭了,杨少宗和煤矿厂的厂长宋方舟也匆忙端着酒杯站起来。

“这杯酒,我得喝啊!”

徐保山挺高兴的端起酒杯,却又和杨建林道:“喝酒之前,我还是要说你一句。建林啊,书记我这么些年一直很看好你,很照顾你,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的话也不听啦,想走就走啊,书记心里难过呦!”

宋长明急忙打岔的笑道:“老徐啊,你这一杯酒就喝醉啦,建林不是干的挺好嘛,难道真要像我们这样一辈子呆在大山里,他到外面闯闯是应该。建林啊,社长支持你出去,条件只有一个,这段时间还是要好好搞工作,争取将肉联厂带上正轨!”

杨建林微微点头,笑道:“书记,社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少宗将肉联厂办好。你们二老现在不要盯着我,要盯着我们小杨同志,这才是咱们公社未来的太阳,我刚毕业时候哪里有他这么大的本事,盯住他,留住他了,咱们旗山可就算是有望了!”

徐保山知道杨建林已经决定要去南方特区投奔同学干自己的事业,只能是默默的感叹一声,又道:“山好水好,留不住人啊。算了,人各有志,建林啊,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干,争取给乡亲们干几件好事!”

杨建林依然只是微微点头,神情却是诚恳的。

看着这一切,杨少宗心里有着一刻短暂的快乐和安宁,他们都是真的爱旗山的人,真的爱,爱的愿意和他一样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出来。

这样的人在他的身边还有很多,他的同学和同学的父母们都是,大家在这片贫瘠的大山里生长着,生儿育女,从大山里收获着微薄的喜悦。

徐保山和宋长明虽然渐渐就将老去,有一天会彻底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甚至连很多长辈们都会渐渐的淡忘他们,孩子们几乎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可他们的生命却终将融入在大山里,跟随着大山的精神一起传承下去。

几杯酒喝下去,几个人所谈论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不经意间,宋方舟就询问到了这一次的换届问题。

宋方舟是宋长明的晚辈亲戚,也是宋长明一手栽培起来的,杨建林则是徐保山一手保出来的,应该说都是两个老领导的心腹爱将。

五个人中只有杨少宗的情况是很特别的,可徐保山和宋长明并没有介意杨少宗的存在,似乎也都没有将他当作外人。

徐保山很是凝重的和宋长明、宋方舟道:“县里目前对我们的意见很大,一直想要直接空派一个公社书记或者社长下来,老宋接替我当社长和管委会主任的事情基本是定下来了,上一次彭书记来咱们这里开会也充分的肯定了老宋这些年的成绩,县里肯定不至于和彭书记对着干,所以我估计县里更大的目标是空降一个社长。”

杨建林抓了一把花生在手里一粒粒的嚼着,忽然插口道:“我从县里听到的消息好像是旗河乡的副乡长杜伟民,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旗河乡的时候就大肆插手旗河酒厂的事情,搞的局面很混乱,问题在于他是县长郭右宾的嫡系人!”

徐保山似乎有所耳闻的点着头,道:“我是比较担心这个事情的,他要是来了咱们公社,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咱们公社拆散了,他上面有人,老宋是折腾不过他的。真要是撤社建乡也没有什么,咱们可以接受,我就怕他胡搞非搞,特别是煤矿会在他手里出很大的问题。现在一吨煤的行价接近五十块了,咱们以后的产能是一个月几万吨,每个月的收入都有几百万,他能不胡乱搞吗?”

说到这里,他就继续和宋方舟叮嘱道:“大舟,你心里要有谱,绝对不能让姓杜的得逞。”

宋方舟微微点头道:“书记,你放心吧,我肯定会提防这帮外面来的孙子,可就怕我大舅顶不住县长啊!”

宋长明一时沉默不语,因为他自己明白,他绝对是顶不住郭右宾的。

他和徐保山不同,徐保山是地委书记彭耀南的老部下,面子硬,资格老,敢和郭右宾硬抗,何况郭右宾是彭耀南提拔起来的,还不至于为了公社将事情闹到两个人的老领导面前争论。

杨少宗小心的观摩着大家,发现只有杨建林是最稳重,并没有显出半点的焦急。

这时,杨建林也就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书记和社长不妨听一下,你们说农业科的科长老魏怎么样?”

徐保山急忙摇头道:“这也是个孙子,他要是有能耐,农忙的时候也不用我亲自上阵,这辈子就没有种过地的人跑我们公社做农业科的科长,县里不是和咱们开玩笑吗?”

杨建林道:“那不重要,他是县委书记左良喜的人啊,咱们耍个滑头,内部提议让老魏当社长和副书记,等到投票表决的时候,咱们就……!”

他不用继续说下去,大家心里都明白,关键时候跳老魏的票!

将老魏的票一跳,到时候是谁也说不清里面的文章,既然是公社提议的,左良喜肯定猜不到是公社搞的鬼,他只会怀疑是郭右宾。

这种事情轮不到杨少宗说话,他也不想说话,他只是在心里感叹:想不到杨建林还是这种人,真没有看出来,这人不搞政治可惜了。

大家仿佛是很有默契的都不说话,毫无疑问是都同意,既然同意就不用继续说下去,后面有默契的暗中操办就行。

杨建林随即换个话题和徐保山道:“机耕队的赵敬山队长这些年表现的挺好,业务能力高,和各个大队的队长、书记关系都很好,群众基础也好,书记,换届的时候可以考虑他啊!”

徐保山点着头,道:“是不错,就是脾气冲了点啊,还是干老本行在农机站当个站长就可以了。”

听话听音,杨建林接着原来的话题说,自然就是提议赵敬山接替老魏搞农业,徐保山不这么想。

进行机构整改后,公社的机耕队不再做为公社管委会的下属机构,取而代之的是农机站,人还是那一拨人,这里的专业性比较强,肯定不会较大的变化。

杨建林则续道:“技术员沈元华也不错。”

徐保山微微点头,和宋长明问道:“你觉得呢?”

宋长明道:“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分配到旗山以后的工作表现还是非常不错的,可以用一用!”

沈元华是省农校毕业的四年制农林专业中专生,后来在林大函授大专,妻子和赵瑛的姐姐赵琦是同学,他曾走这个关系来找杨少宗办事,想将侄子送到淮海集团的化工厂工作。

他们说到这里基本就定下来要先将老魏提名做镇长,而沈元华接替老魏的位置当农林科的科长,也就是即将改组后的农林综合办公室的主任,最终结果应该是老魏提了正科级,可惜没有位置,上不去,下不来,该回哪里去哪里。

政治这种东西怎么说呢?

杨少宗很清楚自己踏上是什么样的一条路,有一天,他或许也要被人这么算计。他们在这里吃饭,寻思着算计别人,别人何尝不也在一个地方吃饭,算计着他们,算来算去都是为了权力。

对有些人来说,权力可以让他们一展才干,对有些人来说,权力就等于财富,对有些人来说,权力就是高人一等的特权,就是他们追求的一切。

追求权力的人各种各样,大家使出的手段也大不相同,尔虞我诈之中,永远是胜者为王。

此时的杨少宗什么都不是,他只是工交科的一个办事员,以后或许会成为经济综合办公室的一个小科员,期待着先成为一个股级小干部,然后是副科级、正科级……!

杨少宗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未来,因为他有能力,领导们总有用得着他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为旗山的未来而担心。

或者说,他也不担心。

如果他像杨建林、宋长明这样拘泥这点得失,真的踏踏实实的从一个乡干部干起,那他不是猪脑袋,他是傻B。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如果他真的要像自己说的那样,靠搞食品加工,靠养猪种核桃带着旗山人走向共同富裕,那他更是傻B,这种话本来就只是说给别人听的。

他想做官,想要掌握权力,但绝对不会将精力都浪费在这种算计和琢磨中,如果要他去负责计划生育、搞水利、收税、处理纠纷、信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他可以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如果有领导让他去负责这些事,这个领导也可以找块豆腐撞死,别做官了,回去种地更适合。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是杨少宗。

杨少宗永远是杨少宗,他永远是那个铁骨铮铮的杨少宗。

这也是他敢于坚持人民公社制度的原因,就他一个人,三年之内就能让旗山成为中国最富裕的新农村。

邓首长说,如果南海省特区能在二十年内超过台湾,那就能证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不需要,他说,旗山就能证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