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娣微微一笑,手指着那幅画说道:“我们行医之人,往往要照方抓药,所以看得最多的就是各位大夫开的方子。我小时候经常帮着父亲和几位长辈抓药,也就慢慢养成了从笔迹判断是谁开的方子的习惯。不久前我见了天涯漂泊客的字画,对他的字迹印象很深,所以今天一看到陛下的笔迹便认了出来。”

她的一番话,听得许玉嫣满头雾水。因为在她这个年代,还真的没有对笔迹这一说。可在白云起看来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不由暗叫自己太过于大意,居然连这种最普通的侦探方法也给忽略。一直以来还理直气壮地以多重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却想不到单是一支毛笔就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对于姜文娣的细心深感折服,当下笑道:“既然姜小姐已经认了出来,白某也就不便再隐瞒了。天涯漂泊客的确是我以前不得志时用过的一个名号,只不过好久没有再用过,倒是让姜小姐见笑了。”

说到这里,白云起再次提笔询问:“那么,这幅画既然赠于姜小姐,落款是写名还是写号就由你来决定好了。”

许玉嫣看到白云起认真的表情,禁不住又是抿嘴一笑:“夫君,不管写什么都是你本人。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白云起微笑不语,依然望定姜文娣,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期待。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探讨。白云起打心眼里希望姜文娣能和他想的一样。

姜文娣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一听这个问题便知道了白云起的心思,当下想也不想便回道:“当然是写您本人的名字,也只有陛下的真身真名,才配得上这幅画,这幅字。”

白云起大声叫好,然后迅速落款,上印,姜文娣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弄得白云起直有点不好意思。

姜文娣说得不错,这幅画如果署名为天涯漂泊客,那就只能定位在一幅字画上,而一旦署上了白云起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一种境界,登时又把它抬上了另一个新的高度。

许玉嫣在一边暗暗惭愧地想道:太熟悉了,有时候反而不了解。

白云起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幅帝王之作。自己也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阅历增加之后,画功也进步了不少,因为以前他是不可能站在这样的一个高度用毛笔来诠释这句忧国忧民的千古名言的。

经过看病和赠画这些事。房内的三人明显亲近了许多,相处的气氛也融洽了许多。姜文娣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她伸手挽住许玉嫣微笑道:“文娣承蒙厚爱,真是深感荣幸。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文娣也不敢太过叨扰。明日如果有闲暇,文娣想请姐姐与陛下同游琅雅山,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白云起做梦也没想到美女居然主动邀约。他本想立刻答应,可又想到张楚境内的民间起义正在紧张地酝酿中,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动作,这时候他又怎么能抛下这些而去游山玩水呢?于是他略一犹豫,文娣却又递过来一个理由:“文娣向陛下所求之事,也将在琅雅山揭晓。而且此事也牵涉到率土之滨万千子民的生命大事,虽然目前的军情战事刻不容缓,但此事也是逾早逾好呢。”

白云起看着她满脸期待的表情,又和许玉嫣对望了一眼,然后爽快地应道:“我在定州这么久,也快憋出毛病来了。既然文娣妹妹诚意相邀,白某又岂能不识抬举。”他说到这里一端长袍站起身来,微微拱手说道:“我先代内子谢过姜小姐盛情,明天就随你去琅雅山走上一遭!”

张楚西京。

一个不大不小的酒铺子里,宁远临窗而坐,一个人要了两壶酒和几碟小菜在那自斟自饮。回京快半个月了,国主一直避而不见,只是传出话来让他们父子暂时休息,连宁大先生也给架空了。所以这一个月,宁远没事就来这里喝酒,而且一喝就是一天,

俗话说无官一身轻,解甲回家的宁远悠然地望着街道上熙攘地车流,觉得实在无聊得可以,于是连饮两杯,突然有了去郊外纵马疾驰的想法,于是结账离开,半个时辰后,他已经出现在西京城外。

也许是久不驰骋憋得紧了,宁远的坐骑刚踏上一望无际的平原便自动放开四蹄奔跑起来。宁远也不管他,索性任由它自己择路狂奔,这一跑就是一个多时辰,已经接近了山区,而现在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宁远打量了一下前方,知道离开西京已经很远,当下也不着急回去,而是一提缰绳拐上了山道,高一脚低一脚地跑了上去。

前面的山路峰回路转,转了几个弯后,豁然开朗,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时值初夏,水面上飘满了绿盘一样的莲叶,几只青蛙在上面来回跳跃,惊起一只蜻蜓寂然远去,掠过水面时突然轻轻点了一下,荡起一圈涟漪。

宁远跑了这么老半天,当然是又热又渴,这会儿突然见了山中好水,立刻放纵马奔向湖边,在离水不到三米的时候,突然从马上纵身而起,然后施一式鹞子翻身,宛如一只大鸟一般朝着水里扎去。

随着水面上泛起一阵水花,宁远的身影凭空消失。**的战马也低下头来就着湖水一顿痛饮。然后舒服地踢了几下蹄子,还打了几个响鼻。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哨,湖边地树林里突然出现十几名黑衣人,一个个斜背长刀。手里端着五发连弩,如临大敌似地涌了上来。

当他们冲到湖边时,宁远才刚刚从十米以外的水面上露出脑袋,他这个猛子扎得的确不近,看来平时没少在水里下功夫。这十几名黑衣人一到湖边便自动各找位置找好,居然是一个攻守皆宜的阵型,估计也是平时训练有素。他们刚一站好便端起弩箭冲着远处地宁远咻咻咻地放上了一梭子。

宁远毕竟是行武出身,多年的战场经历让他还是能随时对危险保持着一定的阅读能力地。他现在虽然是在水中,行动不便,但还是在连弩射出的同时又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水底。这次是再也不出来了。

岸上的刺客立刻足足等了近两分钟,却没有一个人离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们不会傻到认为敌人已经被射死或者被淹死的地步,因为现在虽然天已经快黑了,但以他们的目力,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敌人并没有受伤,而且从他刚才入水的姿势来看。这人绝对也是水中地一把好手。

当然,他们也看得出来宁远身手非凡,所以没有散开追击。而是结成这个阵势继续等待。

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哗啦一下子翻起大片的水花,宁远像是一只鲤鱼似地跳出水面,然后以雀跃青林之势朝着岸边的沙地落去,同时,从不离身的长剑已经出鞘入手,以夜战八方式横挡在胸前以应付对手地偷袭。

宁远也不是傻子,他刚才露出水面时便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因为水面过于宽阔。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游到对岸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手会不会在水里也有暗桩,所以选择了在离他们二十米开外的岸边出水,然后抢滩登陆再作打算。

而这时,刺客的密集的连弩也同时阴魂不散似地招呼了过来。宁远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因为现在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而对手又是这样阴冷无情,他发现射来地弩箭都是重一号的精钢箭头,上面还闪着幽幽的蓝光,分明是淬上了剧毒地,这东西别说射到身上了,就是擦破点皮估计也会见血封喉,够他喝上一壶的。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当头,宁远临危不惧,充分发挥了多年积累的行武底蕴。只见他左手持箭右手持鞘格挡射来的连弩,同时身形快速后退,借着岸边几棵大树的掩护迅速逃往树林,百忙之中他还不忘了一声呼哨唤来他的战马,希望能借着战马的速度脱出这个危局。

由于他这匹马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颇通人性。跟着他久了,也便识得宁远的哨声。若在平时,只要宁远一唤它便会嘶鸣回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的面前,可今天他连唤数声都听不见战马的动静,当下心里一凉,知道是被人收走,甚至是射杀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心惊。情知对手肯定不是一般人,从他们狙杀的手法和行事的风格来看,这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倒是和白云起手下那帮杀手颇为相似,这个想法最终被宁远从他们手中端的那些独一无二的弩箭上得到了确认,但他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白云起在定边那里打得头破血流,怎么会派人到这边来了呢?

这帮人正是吴铭手下的那帮杀手,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当然是帮助本的道尊门人策反民间暴动的事。这可是随时会流血甚至丢掉脑袋的要命差事,当然少不了几个能打能杀的好手,尤其这里还是西京重地,所以白云起挑了这些个干练一些的秘密部队来到了这里。

此湖名为镜容湖,正是道尊门的秘密据点之一,此时被用作了临时的地下根据地,湖边的树林里驻了不少参与此次暴动的骨干分子。

而宁远虽然职务被暂停了,但官衔还在,今天由于临行匆忙,竟没有换上便衣而是穿着官服跑了出来。这帮杀手老远便盯上了他,所以才会在他入水洗澡时下手。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宁远的身手这么好,居然能够面对十几把毒弩的围攻还可以全身而退,眼看就要扑进林子了,领头的杀手立刻吹起了口哨,然后大声喊道:“点子有点扎手,兄弟们一起抄家伙上!”

一听到信号,林子里立刻又呼啦一下子又跑出来几十名手持明晃晃战刀的武士,他们一个个眼光明亮,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能打能杀而且是没少打架杀人的主。

他们一出林子便各找位置快速摆开阵形,死死地堵住了宁远的逃路。与此同时,后面的冷血杀手已经收起新式连弩抄起长刀围了上来,宁远只好苦笑一声,挥剑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位武士刺去。

一场敌众我寡的多打一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暴发了。这不是普通的绿林争斗,双方一出招便是往死里招呼,方法简单而有效。宁远毕竟是张楚年青武士里的俏楚,此时面对众多的敌人依然面不改色,他恶虎下山似地冲入敌阵,手中长剑舞出一团白练,瞬间便放倒了四五名武士。

双方略一交手,宁远的心里突然一松。因为这时候他已经和敌人纠缠在一块儿,对方的毒弩已经不能再用了,而且从目前看,他们人数虽多,但缺乏好手,这样子打下去,估计用不到半个时辰自己就能突出重围,逃出生天了。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奋起精神抬脚踢飞右侧攻来的武士然后回剑荡开左侧的长刀,身形拔地而起,朝着人群中的一个空档冲去。

身后突然响起兵刃破风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地挥剑格挡,连头也没回又往前冲,两只兵刃撞击在一起,宁远觉得手腕一麻,手中剑居然被荡开了几分。他情知遇到了高手,连忙一个黄龙大转身从正面迎上偷袭他的一位黑衣杀手,却发现他的长刀略微一滞之后,居然从一个怪异的角度朝着他的小腹切去,与此同时,他的后面又有一名武士挥刀砍了下来。

宁远登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回剑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只好气沉丹田,猛地向后挺身使出金钢铁板桥的功夫让过腹部的要害,同时手中剑借势后劈,荡开背后武士的攻击之后,左手绕过头顶支在地面上顶住身体,左脚则及时地抬起踢在黑衣人的手腕上,才算勉强渡过了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