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宁出了祖老太太屋子就见三个小姑娘在追着南吕在玩闹,如今的南吕比去年拔高了不少,说起话也是一本正经地晃着小脑袋,对几个姐姐的取笑不以为意,甚至还文绉绉道:“子曰,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葭月拧着耳朵教训一遍,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家里,南吕说这话几乎是引火上身,好在念着他年纪小,几个小姑娘也就打打闹闹过去。荷月和李璘这两个大姑娘亲昵地挨在一起咬耳朵,不时也笑出声,见引得其他人侧目索性牵手到屋里吃茶聊天。

清若挤不进两个大姑娘的小圈子,又和一群小孩子玩不起来,陪着蔡氏在旁看着他们玩闹。南吕被三个姐姐追得无路可逃时就高角着朝清若这个避风港跑来,连着清如这个大小孩,围着清若玩起老鹰捉小鸡。

“小姨救命。”清若见孔安宁出来,委屈地喊了一声,她快被他们给绕晕了。

在小辈面前,孔安宁顿时恢复了儿童团团长的身份,大声一喝,“都给我停下。”伸手把清若拉到身边,然后把南吕往三个小姑娘跟前一推,“好了,你们继续。”

“小姨!”南吕来不及抱怨,就被三个小姑娘一个哈痒,一个捏脸的团团围住。

清若无比同情地朝南吕抛个自求多福的眼光,谁让他念了几遍三字经就开始学着哥哥的样子卖弄文字。跟着孔安宁的脚步来到她房间,还不等她开口,清若已经兴奋地蹭上去。

“小姨,赶快跟我讲讲,你怎么把卫公子,啊不对,未来小姨丈,哎呀!”清若还没斟酌完称呼就挨了孔安宁一个爆栗子,她吃痛地捂着额头,哀怨地望着一脸没好气的孔安宁。“我说错什么了,难道未来小姨夫不是卫濛公子吗?”

“你阿姆刚刚还取笑我,这头你就来欺负我了是不!”孔安宁鼓着眼睛怒瞪着她。

清若急忙讨好地笑道:“哪敢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之前遇到殷叔叔,他都说不清楚,阿嬷的嘴巴又紧,我想找人捎个信都没法。”见孔安宁脸色稍霁,清若投狗腿似的上前,给她捏肩捶腿。只听着杨竹眉捎过口信说孔老太太回绝了卫家的提亲,可之后一直没下文,忽然间就说他们亲事已定,这中间跳跃了太多细节,不能怪清若心痒。

“你见过殷时?什么时候?”孔安宁惬意地享受她的殷勤。

“去年的事了,当时我跟我阿爹去饶南,半路遇见他被人推下水。”清若轻描淡写地掠过具体事情,却见孔安宁脸色微讶,不禁疑惑:“怎么了?”

“你是说你们救了他?”见清若点点头,她才道:“可我听说殷时落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啊。”

“怎么会!”清若也吃了一惊,嘀咕道:“他还跟我们去黎员外家,隔了一天才走的,难道他没回去吗?”

黎员外是去年做的五十大寿,清若只记得殷时离开时神神秘秘好似在躲避着什么人,倒也没细问他要去哪。可是如果他没回家,那这半年时间他上哪去,该不会是半路又被人打劫没钱回家吧?

想到殷时那个狗鼻子吃货属性,清若觉得他一路把钱花光比被打劫更具可能。

“我也不知,之前听卫濛说起这半年来殷家还在到处找人,不知谁走漏了嘴说殷时是被丁贵推下水的,殷家险些没把丁贵打死,不过不死也没什么指望了。”孔安宁感叹一声,见清若仍旧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轻搡了一把,“对了,你说你们救了他,那他后来呢?有没有和你说上哪去了。”

清若摇摇头,“好在我阿爹救得及时,他睡了一夜就活蹦乱跳了。那丁贵,就是被殷叔叔连累考不上进士的人吗?”

“连累?什么连累,我不知是不是连累,我倒听卫濛说过放榜那天殷时在考场大闹,还题诗辱骂考官才被革了名次。后来就听说落水失踪,不过听说那推他下水的丁贵也不是什么好人,公然贿赂考官被上头知道了,罚他十年内不许再考。”孔安宁见清若脸上表情一直处于各种惊讶状态,捏了捏她小脸,“你担心那么多作甚,就是知道下落,难不成你还帮忙找人不成,希望他福大命大,早日回家。”

听了孔安宁的话,清若不知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虽然告别当日他依旧那副公子少爷乐天无谓的模样。可前一夜他那沮丧失落的样子却也让人担心,如今又是下落未卜,清若不禁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

孔安宁揉揉她的脑袋,佯装不悦道:“你这小丫头整天都想担心那么多,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的事。”

“我?我有什么事?”清若眨着眼睛,一脸疑惑。

“我听说有人可是在木云出尽风头,连着前几天都有人来打听你。我倒不知原来我家小清若这么多才多艺啊。”孔安宁话中的意思自然是说桃花会的事。大姨丈李添的上司是方鹏华的岳丈,孔安宁会知道桃花会的事也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传到县城来。

“小姨,你别转移话题,给我讲讲小姨丈的事吧。”清若对她的调戏视若无睹,别说脸红,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孔安宁自讨个没趣,撇嘴道:“你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可爱。他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三天两头带着东西往家里跑,人家如今又是进士,大哥小哥也不好拦他,慢慢也就习惯了呗。”

“带东西?不会是小姨你教他的吧?”跟孔安宁混熟了,清若开起玩笑也没大没小。

孔安宁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好几次差点没让阿姆当贼,叫官家来抓。”清若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那怪不得我啊,为抱美人归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来卫濛走得也是当初杨茂礼那一招,而且看情形,估计还吸取了孔大姨曲折情路的教训。清若轻声感叹,这孔家女婿可真不好当,光靠媒人可不行,诗词歌赋爬墙上树总是得会几招。

听完了孔安宁的曲折情史,附带了李璘也名花有主的小道消息,清若大吃一惊,李璘不是去年才及笄怎么那么快就谈婚论嫁了。

孔安宁鄙夷道:“她明年都十七,再不嫁,难道要跟我一样当老姑娘吗?”孔安宁和卫濛成亲的日子安排在年底,差不多也是冬至前后,跟卫墨的结婚周年庆凑在一起。

一提到卫墨,孔安宁也来了劲,“你知道吗,卫墨前几天生了个大胖小子,听说长得可俊了。我本想去看看她,不过你阿嬷怕我带了风给孩子,没肯让我去。”

“这么快?”虽然清若很想吐槽刚出生几天的孩子应该像猴子一样,最多就是胖一点的猴子,绝对跟俊扯不上关心。可她没顾得上吐槽,只觉得自己快被这接二连三的爆炸信息给挤爆脑袋,去年还闹得沸沸扬扬的逃婚主角如今已经为人妻母了。

“说你不懂事吧,你又说话头头是道,整个跟小大人似的。说你这丫头懂事吧,说起事来大惊小怪的,我看清如的心眼都比你清楚。这姑娘一旦及笄,成亲便是汲汲于前的事了,你不紧着家里都替你紧。虽说你还有两三年才及笄,我看三姐早把事情都放心上了。”似乎是即将要摇身变成妇人的缘故,孔安宁说起话来也有几分杨妈妈的味道,数道清若时就跟个彻底的长辈似的,没了先前的顽劣和孩子气。

清若讪笑了几下,杨妈妈有没有把事情放心上她倒不清楚,可是清如的确是变了不少。跟着杨妈妈去了几次聚会,见识了其他人家的未婚姑娘,回来以后整个人都不同了,说话做事也都初显大姑娘的模样,连杨妈妈都夸她有增进。反倒是清若,完全是一副“我是未成年,结婚离我还很远”的模样。除了厨艺比清如精湛,咬文嚼字比清如上心,但作为古代女子必备的女红,自从桃花会回来后清若几乎没再进步过,一直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而除了平时在厨房里增进厨艺外,大部分时间就是躲在房间里看书练字,偶尔小画怡情。

可惜这么文艺小清新的生活方式被杨妈妈鄙夷为浪费时间,不肯在女红上用心,也不肯外出结交朋友,更别说化妆打扮了。清若则觉得杨妈妈跟当初的杨妈越来越像了,而她也跟以前一样,算得上是越活越过去了。

“其实,香姨做得对,嫁个有钱有势又对自己好的人比什么都实在。”孔安宁的领悟让清若觉得汗颜,这种爱情和面包二选一的问题,选择面包的做法不像是孔安宁这个刚刚收获爱情的人说出来的话。可她低头细想,其实孔安宁说的也没错,卫濛有钱有势,长得好,对孔安宁也不错,最难能可贵的是孔安宁正好也喜欢他。

所以这个爱情和面包的题目,很难说孔安宁选择的是爱情还是面包,只能说她是幸运的。

清若可以确定自己绝对会选择后者,爱情是什么,她从来没敢奢望在这个女人没有说话权的时代里安置爱情。

忽然听到门外小姑娘们兴奋叽叽喳喳的声音,孔安宁朝窗外望了一眼,开心道:“走,一定是你阿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