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瞪着,看着两人都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又怒斥一声:“你们都是大姑娘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架,难道不知道羞耻吗?!”

“阿姐……”见到清若前来,清如先是弱了气势。

清曼定了定神,反而更加滋长了嚣张气焰,“好啊,姐妹俩联合起来欺负我是不,这可是众人都看着的,回头看阿公收拾你们不!”

清若冷笑一声,看得清曼有些发毛,“那好,咱们就一起去阿公那里评评理,若是我错了,自愿受罚。”

“不不不,我不是这样个意思。”清曼被她那一记眼刀吓得打了个冷战,急忙摆手,转身就想走,却见杨妈妈赶来,“怎么,还想再丢人吗?都给我去大院,自己向阿公请罪!”两个小姑娘一听到杨老爷子,不约而同地刷白了脸直摇头,杨妈妈此时已经气得想破口大骂,奈何围观人太多,“小若柏青,你们一人拖一个,跟我去大院!”

说完,转身拨开人群,大步朝杨老爷子的院子走去,两个小姑娘死活都不肯走一步,却听清若轻飘飘地说一句:“你们有胆打架就该知道下场,这时候不请罪,难道还要等请家法不成?”清如清曼闻言,一时间像是颓败的驼鸟不由得低下头跟在清若身后。

见过不少男孩子打架,不是拳打就是脚踢,顶多是淤青几日很快就会痊愈。但是女孩子一般只是动动嘴皮子,没到万不得已不会随便自损形象、可打架起来却跟磕了药似的,几乎是失心疯,互咬、互抓、互掐,扯头发老虎钳都算是轻的,一旦狠下心招招都是对着门面去,一个不小心,下半辈子的幸福都要折进去。

清若从没见过女生打过架,跟男生打架倒不少,不过对方总是顾着她的身份不敢下狠手,所以才有一敌三的成绩。不过从清如的情况看来,她之前下手算是温柔的了。

一路没人敢开腔,直到进了大院,看见肃三媳妇一脸惊诧地看着她们,又看看身后一脸心虚愧疚的柏青,忙迎上去,清若低声让她给准备两条温热的湿毛巾,带着他们进屋。

“阿公。”

看着杨妈妈站在一脸黑如竹炭的杨老爷子身边,清如清曼立刻跪了下去并弱弱地喊了一声,柏青也没站着,跟着跪下去。清若愣了一下,四个人跪了三,她站在旁边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跪下去。

“怎么一回事?”杨老爷子开口,又见清若一身整洁,不像清如清曼那般狼狈,又道:“小若,这事与你无关,你站一边去。”清若心头一轻,不敢表露出来,起身低了低头站到杨妈妈身边。“柏青,你父母在,我不罚你,你且回去。”

“不,三老爷,这事怪我。”柏青连忙给杨老爷子磕了几个响头,“清如是因为护着我才动手,这事要怪都怪我不好,我也没来得及阻止她们。”

“柏青,跟你什么事,她骂你是奴才,还骂我跟我阿爹,我不打她我就是不孝。阿公,我知道我打人不对,可是事情都是有起因缘由的,堂姐骂人在先,我只是推她一把,她就开始动手打我。柏青阻止过了,只是气头上没管他而已。”清如一副一人打架一人当的模样,骄傲地扬起下巴,气得清若想偷偷踹她一脚,都这种时候了,还嘴硬。

清曼自然也不会放过申诉的机会,可怜兮兮地哭道:“阿公,我不过是说了如妹妹两句,哪知她竟然这么傲慢无礼,把我推倒在地不说,还威胁我不能说出去,我、我是不得已才还手的。若妹妹也跟着打我,你看我脸上的掌痕。”清曼连忙抬起脸颊,一个小小的巴掌印跟她头发衣服挂彩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杨老爷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胡说!”清如矢口大叫。

“够了!”杨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杨妈妈只是眉头抖了一抖,清若却被吓得不轻。“柏青,你下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小若,去屋里把床底下的藤条拿过来。”肃三媳妇跌跌撞撞跑进来,递了两块湿毛巾给杨妈妈,连忙把柏青拉出去。

清若迟疑了下,被杨妈妈皱着眉示意过去,她叹了口气,快步走到杨老爷子屋里,从床底下摸出一根光滑的藤条,足有一米长,一指宽。她微微颤颤地把藤条交到杨老爷子手里,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已经哭得快没有力气了。

这时,闻讯而来的杨茂昌夫妇急忙扑过来护着女儿,方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阿爹,你不能打曼儿,她都伤成这样了,你再打她她会死的。”

“给我滚开!”杨老爷子怒喝一声,杨茂昌急忙将妻子拉开,他比谁都清楚父亲的脾气,越是求情下手越狠。可女儿哭成泪人儿跪在地上,绕是杨茂昌也于心不忍,只得向盛怒中的父亲请示:“阿爹,俩丫头做错事是该打,但也让她们知道错在哪吧。”

杨老爷子闻言,冷哼了一句,不作话,杨茂昌急忙给女儿使眼色,倒是清如首先反应过来。

“阿公,我知错了。我不应该打架,不应该打堂姐,不应该在外面给您丢脸。”清如可怜兮兮地说。

“阿公,我也知错了,我不应该骂清如,不应该在外给家里丢脸。”清曼已是泪流满面。

“还有呢?”杨老爷子似乎没这么打算放过他们,两姐妹互望一眼,有些茫然,他冷笑道:“知书达理,言行恭谦,团结友爱,阖家欢喜。你们做到了几点?该打几下?”

两人闻言都默默低下头,这是十六字是家谱里对子孙最基本的要求,人人都会背。

“四下。”

“八下!”

一个坚定,一个心虚,一个音重,一个声轻,清曼望了清如一眼,清如轻蔑地朝她挑了挑眉,清曼些愤愤不平,只得咬牙又开口:“八下!”

杨老爷子没管她们私下的小动作,从旁边拉过一条春凳,有半个人高,“念你们初犯,又是姑娘家,我就不让你们到外面受罚。都给我站上去,把裤腿都给我撩起来,站直了!”

两人不敢迟疑,微微颤颤地站起身,爬上春凳,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才慢慢弯腰撩起裤腿,露出两截细嫩光滑的小腿。杨老爷子半眯着眼,脸上没有一丝同情,举起藤条挥下,每人都挨了八下。动作不快,每一次都可听到藤条横划空气打到肉上扎实的声音,每一下都伴随一阵咬牙的哭腔。清若闭着眼不敢看,单听着她们隐忍的哭腔都知道那必然是痛到心底,双拳只能跟着攒紧。

“下次再这样,直接拉到祠堂公示。”杨老爷子说完,声音都有些沧桑。

方氏只顾着抱着女儿痛哭,清曼躺在母亲怀里,怨恨地瞪了清若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阿公,我们都已受罚,那若妹妹目无尊长,出手打人算不算错!”清若被她狰狞的笑容吓到,这显然就是死了也要拖个垫底的表情。

“阿公,阿姐是为了阻止我们才出手的。”清如也软软地靠在杨妈妈怀里,但仍坚持出声维护姐姐。

杨老爷子瞄了清若一眼,她心里有愧,低了低头,却听杨老爷子开声:“事出突然,但先斩后奏也是情有可原。”

“阿公,我不服!自从大伯一家回来,你什么都偏着他们,连阿贵你都不曾温声说过话,却一再地偏袒两个妹妹。阿公说过长幼有序,兼爱平等,阿公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数落我们!”清曼被怨气冲昏了头,完全豁出去了,杨茂昌在旁急急喝住:“曼儿,够了!”

清曼泪眼婆娑地回头,嘶喊一声:“没够!阿爹,阿公什么都占着大伯,你为这个家辛苦那么多,却还要把知海堂让出来,凭什么!阿贵明明就是长孙,就因为不是大伯的儿子,什么都要输给两个丫头,凭什么!阿公总说对人要平等,可他对我从来没有平等过,他不就是怨我和阿嘉不是儿子才丢去方家的吗?”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清曼更是惊恐地看着从来都对她和颜悦色的父亲,却遗忘了脸上的火热。杨茂昌无声地对父亲做了一揖,杨老爷子点点头,他弯腰抱起清曼就往外走。杨妈妈没有力气抱起清如,只能用背着,给杨老爷子行了礼后也跟着出门。

清若本想跟上,可转身看着杨老爷子身心疲倦的样子,有些不忍。她走回来,蹲在他身边,轻轻触碰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这只是为子孙操心的老人罢了。杨老爷子忽然吃惊地收回手,睁眼看着清若满是关切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去吧,你阿姆一个人照顾不来,让肃三媳妇给趟你小姑姑家,让你小姑丈给两人都看一下,这种天气,别落下病根。”

“阿公,那你没事吗?”清若点点头,这么大年纪大动肝火是很伤身体的。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杨老爷子眼神有些落寞,毕竟清如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可他却狠狠下手打了她,心里除了疼还有无奈。又想到清曼那句句咬牙切齿地指责,心头又惊又怒,险些喘不过气来。

清若不敢多语,起身福了礼,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