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少爷,你们可回来了!”

清若跟着殷时一进院门,红蕾红着眼眶扑上来,只差以泪洗地表示她这些日子的担心害怕。一想到清若竟然趁他们不注意,半夜三更翻*墙出去,红蕾气得牙都痒痒的,恨不得也拿起小布包追着跑出去。

然而清若留了书信,明言要她跟着夏末留守夏园,防止他们不在的时候,院子里的丫头都闹翻天了。夏末倒是一派淡定,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以前失踪的一个主子,现在是两个主子一起失踪。不知道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还是对殷时有极大的信心,好生安慰红蕾一番以后,顺便教她如何调*教丫头。

就在清若他们离家这段日子里,夏园不但规矩没乱,连丫鬟被调*教得安分守己。日间夏末进园除了偶尔提点一下红蕾,大部分时间就留着针线房盯紧丫鬟们手工,到酉时便出府归家,留下红蕾统领一群丫鬟守园。这一天两天也还好,日子长了,红蕾就开始思念清若,连最初的愤怒都没有了。

一想到她跟殷时两人在外,连个下人都不带,也不知银两够不够,到哪落脚,几时归家,红蕾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一看到清若他们归来,红蕾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清若哭得稀里哗啦。是夏末在旁拉开她,才没把眼泪脏了清若的衣服,虽然她一身风扑,比红蕾穿得还邋遢。

看着红蕾这般可怜模样,清若也被哭得心酸,“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

“可是少奶奶……”红蕾还要再说,被夏末截了话去,“还哭什么哭,不赶紧伺候少奶奶换洗先。”红蕾一个激灵,吐了吐舌头,连忙招呼小丫鬟们准备清若梳洗用具去。

清若见外院的小厮跑进来跟殷时低声了几句,殷时点点头,给清若嘱咐了几句:“你梳洗完先休息一下,待我回来再陪你去大院。”然后,转身就要出门。

“你不换身衣服再出去吗?”清若连忙叫住他,心里郁闷到底什么事这么要紧,一回家就得急着去处理。

“你想跟我洗鸳鸯浴吗?”殷时没有正面答复,只是安抚几句后就跟着小厮出去。

清若被拥着去浴间,看着丫鬟们来来去去,又是烧水,又是熏香,又是煮茶,心里无比感慨。万恶的地主富商阶级啊,太让人堕落了,虽然在外自由,可终究比不上被人伺候着舒服。嫁进殷家后,她整个人的惰性被极大限度的激发出来,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闭着眼就懒得睁眼。

这才是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太可耻了!可是她喜欢。

“若姑姑,这个力度可以吗?”清若叫退了所有丫鬟,就留红蕾一个人在身边。

虽然她没有让人观赏裸*体的习惯,但偶尔让人这么伺候着,也是十分幸福的事。整个人像只海星似的趴在木桶上,红蕾寻了个小脚踏,站在脚踏上,帮清若揉着肩膀。

“嗯,不错不错,再往后面一点点,力道还可以再重一点。”闻着安神的香薰,泡着热腾腾的洗澡水,还能享受如此服务,清若舒服得快睡觉了。“红蕾,我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

红蕾吐了吐舌头,“那就不嫁呗。”

“我会被继嫂子怨死的。”清若笑道,忽然想起苑芳,笑容微微敛了一下。

“我阿姆说过,若姑姑不会亏待我的,要是不让我嫁,定然是因为没寻着好人家,不舍得让我出去吃苦。”在私下,红蕾还是喜欢偷偷唤她若姑姑,清若也没反对。

“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难不成是有意中人不成?”清若想了想,红蕾年纪还未到,这么早放出去不管是对谁来说,都不是极佳的选择。况且红蕾不比苑芳,既然真心在为她着想,她自然也不会亏待。“最近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一提到夏园的事,红蕾就忍不住抱怨道:“若姑姑可真忍心丢下我们不管,这走也一声不吭,来也无声无息,要不是夏末姐姐让我们要随时都备着热水点心,怕是你们回来都没得用。”说到用心,红蕾自知不如夏末,对夏末的态度也更恭敬起来。

清若自然也是明白的,毕竟不比现代,特别是大白天洗澡的,没有提前准备基本都是妄想的。

“也没什么事,我按您吩咐,把所有信都递了出去。”红蕾一边帮着清若搓后背,忍不住嘀咕,清若跑出去竟然胖了许多回来,亏她还整天在夏园担心她吃不好。

“嗯?”清若用鼻音询问道。

“施姨娘直说句明白了,我也不知道明白什么事,不过好在有姨娘帮忙。老爷气了一天,砸了两个茶盏,一个花瓶,可隔日就跟没事人儿似的,。最近姨娘身子开始重,老爷都没心思过问少爷的下落,若不是丘家来提亲,估计他都记不起家里还有大小姐。”红蕾用平静的语气讲着这些日子的大小事情,“您刚走的时候,大小姐来了几次,每次都快哭的样子。按您说的话,等她来第十次就给拿信给她,您不知道当时她那样子可好玩了,又哭又笑的。若姑姑,您给大小姐写了什么,她怎么看了信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教她一些做人道理罢了。”清若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说。

红蕾可不信她说的话,但也没追问,继续道:“刚刚夏莲说大小姐身边的秋景求见,我让人给回了。您还没休息,也还没见老爷,哪有空去见大小姐。”红蕾说得有些骄傲,俨然一副大丫鬟的模样。

清若险些笑岔气,她成名人了,接见都要排队。

“好了,其他的人就不说了,我就问夏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夏园以外,殷家以内的事情,她没兴趣知道太多。

殷时已经告诉她,殷稷山同意他们搬出去单过,但是至于家产的问题,具体要等殷时回来,再进行商讨。虽说时间没定下,但至少提上议程了,想着终于可以脱离这个大宅子,清若心情就无比雀跃,所以也主动地要求回殷家。

红蕾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清若不信,“你再想想,有没有遗忘什么。”

红蕾皱着眉头,把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可是清若却不能释怀,她始终觉得一定有什么事,否则殷时不会一回家,椅子还没坐热就出门去。

“真没有,除了夏末姐、唔,黑龙家的说是有故人来,所以去了几次外,平日里都是一样过,没出过岔子。”为了防止出事,所有丫鬟都不给休假,个别特殊情况都是夏末陪着出去。要说重要事情,那只能说丫鬟们都央着她来说情,想回家看一看。

“故人啊?”清若呢喃了一声。

夏末过来询问,怎么那么久都还好,怕水冷着凉。又道粥点都熬好了,是要端到里屋吃,还是摆在外间,还是在亭子里。

清若让红蕾递毛巾给她擦身体,顺便去帮夏末的忙,把粥点摆在外间。待她穿好了贴身衣裤,红蕾依旧捧着新衣在屏风后等着,上前帮她换上衣裙。因天气刚转暖,穿了三层以后,还非给她加了一件遍地毓秀葱翠折枝映红合欢花的夹棉褙子。

清若苦笑道:“又不是去见外人,至于把我包成这样嘛?”

红蕾倒是一本正经:“至于啊!现在可不比咱们刚进府的时候,要是来个管事妈妈,不换衣裳显得失礼了,特地去换又抬举了她们。所以平日要多注意衣着,咱们以后可是要自己出去单过的,倒是什么人都得来烦着您,您哪还有时间去换衣服接见。”清若忽然觉得红蕾像是发继媳妇附身了。

夏末早就布了粥点在外间等候,看着清若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忍不住掩嘴轻笑。

“给少爷留了吗?”填了半饱,清若才想起有人没吃东西就出门去了。

“早就留了,您放心吧。”夏末对清若的好胃口有些惊讶。

清若有些尴尬,摸了摸脸,满手是肉,“那个春暖花开,心情好,胃口也跟着好。”

夏末将她跟前两个空碟挪开,将一份水晶饺放到她面前,“有胃口是好吃,年前您忙得瘦了一圈,现在正好补回来。我已经煮了消食的果茶,吃完正好开锅。”

果然是吃货的最高境界,吃撑了消食,消空了吃。

“听说庄子上来人了?”清若将桌上的粥点一扫而空,还喝了两口米汤,赶紧刚好把肚子填满。“是以前夏园的老人吧。”

夏末正帮忙让小丫鬟收拾桌子,听到清若的话,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是……是,何志勇家的,听说死了男人,又被婆家赶出来,我帮忙安顿了住处。”

“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吗?”清若故作不在意。

“没有,都处理好了。”夏末有些拿捏不准清若的意思。

等小丫鬟都收拾干净,红蕾便端了消食的果茶进来,清若示意她放一边。

夏末打量着清若的神色,有些不安,她虽没有把柳烟的事告诉殷时,她很清楚柳烟之前的身份是什么,所以能让他们尽量不让他们接触就尽量避免。可毕竟跟柳烟相识一场,也算交好,看她落魄不管,又有些于心不忍。

“对了,在你之前,夏园有几个大丫鬟?”清若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夏末脸上微露讶异之色,敛了神情,严肃道:“一共有四个,最早两个姐姐是姨娘从万家带来的,少爷十二岁的时候就别万家要回去配人了。后来我和夏初夏至夏种三人进来时,少爷身边有两个姐姐,一个叫碧草,一个叫柳烟。”暗捏在袖子里的手开始冒汗,夏末想了想又道:“太太趁二少爷离家期间,把碧草姐姐和柳烟姐姐都送去庄里配人,但听说碧草姐姐性子烈,当夜撞墙死了。”

清若倒抽了一口冷气,竟然自杀了,还是选择这么极端激烈的方式。

“所以嫁给何志勇的,就是柳烟?”清若问道。

“是。”夏末如实答。

但凡有钱人家的少爷身边总会养着几个丫鬟伺候日常起居,而大丫鬟通常就是姨娘的候补,跟少奶奶带来的媵妾同个道理,都是为了这个家的男主人服务。虽不至于跟宝哥哥一样,整一个女儿国,但少爷院里的丫鬟总是会有个旁的心思。

夏初夏末之所以没有成为通房的可能,或者是因为殷时没上心,或许是因为他当时心里只有清若一人。

不管怎么说,夏初夏末被提上大丫鬟的时候,殷时根本就不安生在家,更提不上对她们上心了。而最先两个大丫鬟在他还不懂事时已经配人,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身边的大丫鬟最有可能是万氏给他安排的通房人选。这样的话,就不难解释碧草会选择撞墙了。不管殷时承不承认,在碧草柳烟心中,她们是隶属于殷时一个人的。

既然如此,秦氏把殷时的通房人选给配了人,按理说殷时应该跟秦氏势不两立才对,但好像从未听殷时提起。

清若苦恼了许久,显然没把殷时正待在木云跟她打情骂俏的时间算上。

贴身丫鬟……老相好……寡妇,多么狗血的剧情啊!

清若忽然有些期待这个来势汹汹的强劲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