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睡了一个安心的觉,这一天清若心情无比的好,翻身起来却发现殷时早已不在身边。撑着朦胧睡眼,卷着被子滚到床边,想探头出来望一下天色,把刚进屋的夏初吓得大声尖叫。

“我的少奶奶,您别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摔着怎么办!”夏初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把清若扶起。

才刚拉开被子,一阵冷风钻了进来,清若打了个激灵,顿时意识到被子下的自己是赤*裸的,连忙把扯着被子不让夏初碰。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吧。”清若讪笑着,心里把殷时咒骂了好几遍。她险些忘记了,因着昨夜一事实在大快人心,虽说事情还未解决,但也算是拨开乌云见天日了。小两口心情好,竟然手牵手在花园里绕了四五圈,最后因为冷得受不了才回房。可这一回来,没了烦心事,便多了歪心思,借口帮她取暖最终将她吃干抹净。

哪知夏初噗呲一笑,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递给清若,又帮她放下床帏,嘴里还不忘叨叨地说:“少爷出门前就说了,不要打扰您睡觉,说您昨夜太累了。我瞧着少爷今早出门的样子特别开心,想来定是昨夜做了好梦,看了人,连眼睛都笑弯了。”

“他可说上哪去了?”清若不敢迟疑,火速穿上衣服,听到床外的调笑声,“少爷去大院了,您要是想少爷了,我这就给您唤去。”穿戴整齐后,一把掀开床帏,瞪了夏初一眼。

夏初不以为然笑嘻嘻为她换上外衣裙,清若不由得一恼,“你们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话都敢说。”

“那还不是少奶奶你给惯的。”夏初替她换上一件绛红色金银刻丝对襟直袄,将清若衬得更加肤白唇红,夏初帮着她拾掇,还不忘调侃,“少奶奶真是越看越水灵了,难怪少爷把您捧心尖上疼。”

“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让某人捧到心尖上疼吧。”看着夏初脸颊一红,清若得意地挑了挑眉,再看铜镜中的倒影,她轻轻叹了口气,对这张脸也熟悉到可以漠视的程度了。“对了,卫峥呢?”

这才想起至关重要的人,虽说殷稷山醒来,可这被人下药昏迷了那么久,身子总是不如往常。

“卫大夫一早跟少爷出门,去给老爷看病了。”一边给清若梳头,夏初继续叨叨,“这卫大夫的医术可真神,他怎么一下就把老爷给救活了,那戚家大夫听说是咱们莲城数一数二的大夫,他都治不好,卫大夫一来,老爷就醒了。”清若抿了唇,没答话,夏初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这下可好了,老爷醒来了,咱们也不会被赶出门去了。”

昨夜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消息,难道就这么把事情盖下去了?殷奇诬陷殷时射伤其父,便可以大事宣扬要将他逐出家门,不得半分家产。可如今殷奇自己都招供了罪行,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嫡长子,所以就下不为例,既往不咎?

如若不是,为什么这太阳都上竿头了,连一点声响都没有,至少不应该只是解禁了他们的行动。

夏初虽不像苑芳那么多事,可这八卦没人不爱,特别是在这么一座宅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人。然而听夏初的意思却好像大家都以为殷稷山醒了,殷时就不至于酿成不可救赎的大错,而事情真正的主谋却只是关小黑屋思过,让殷时再一次替殷奇背黑锅。

清若越想越气,如果真是这样,她就是掀翻屋顶,也要给殷时闹个公道回来。

“少奶奶?二少奶奶,您想什么呢!”听着夏初的话,清若不由得想出了神,就连夏初唤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清若猛一回神,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蕾,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让您去律晖堂,说是有急事相商。”红蕾的话让清若心里有了线希望,她倒要看看,这急事跟她心里想的是不是一样。

也顾不上吃早饭,咬了一口珍珠小笼包,便急匆匆地朝律晖堂走去。

而此时律晖堂内早已满座,除了一脸憔悴但神色严峻的殷稷山和双眼布满红丝显得无精打采的秦氏,座下殷奇的位子空着,戚氏跟秦氏一样,也是双目红丝,但还是勉强打着精神。

如同每一次开律晖堂都要发生点什么事,戚氏心里清楚,这一回开律晖堂,要发落的便是殷奇了。可从来都是惩治犯重错的下人才会来这里,就是秦氏上回像惩罚殷时,最后也没落成。殷时算是律晖堂的常客了,但都是殷稷山闭了门,而且那都是不懂事的少年时。如今院门打开不说,连春凳木棍也都备上了,让戚氏心情如何能好得起来。

虽说殷奇也犯了大错,但这么做,让人不免觉得在殷稷山心目中,殷奇跟那些下人也不二般对待。

施姨娘如今是一刻都不离开殷稷山,清若进门时看到她换了一件崭新的藏青色绣喜鹊登梅的袄裙,脸色跟秦氏一样憔悴,但是却完全是不同性质。一个苦思惆怅失魂落魄,一个虽说脸带倦意,但隐约似有喜悦的红晕。

清若被夏末搀扶着迈进门,扫了众人一眼,忽然感觉这场面跟她刚进门,奉公婆茶时极为相像。只不过众人脸色各异,殷乐乐眼睛一直乱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殷琛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灿烂的微笑。让清若不免有些纳闷,说是你性格乐观开朗吧,你亲哥哥马上要被你亲爹打骂,这个时候露出这种笑容未免有些太讽刺了。

不过没容她多想,另一个笑容灿烂的人映入她眼帘,卫峥跟殷时隔了一个位置,见到她进来,不停对她挤眉弄眼。

“清若见过爹、见过太太。”清若优雅地走上前,给殷稷山和秦氏行了个礼。秦氏心里真憋屈,看着她穿戴得这般光鲜亮丽,心里更难受了,索性转开头不去看她。

殷稷山朝她点了点头,清若才走回殷时身边的位置坐下,卫峥立刻凑过来,细声道:“你来晚了,刚刚戏刚落幕。”

清若眉头一皱,不解地望向殷时,他挪了身子,朝清若的位置靠了过来,轻声道:“没什么,处置了几个下人而已。”

“没死都算命大,居然说没什么!”卫峥嘀咕了一声,却被殷时凶恶的瞪了一眼后,选择闭嘴。他很清楚,之所以殷家的家事能有他这个外人在场,单纯就是因为殷稷山这回都是狠下家法。就刚刚拖下去杖责那些人,作为一个人大夫,他无法袖手旁观,但他心里很清楚这里是殷家,而那些人完全是罪有应得。

所有帮殷奇出主意的人一个不留地被揪出来,哪怕里面许多都是秦氏的陪房。秦氏看着桌子上拿叠“罪证”,除了默默转开头,也不能说什么。

“好了,该打的打,该撵的撵,该算总账的时候了。”殷稷山的声音显然比昨夜铿锵有力多了,拳头打在桌子上,那葫芦藤青花瓷杯被震得响了一声。“把那个畜生给我拉出来!”

清若正低头玩指甲,被殷稷山这句话逗得险些笑出声,要是殷奇是畜生,那这家子,不对,那她不就嫁给小畜生了。清若连忙回神,刚好对上殷时探寻的目光,她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这时,殷奇被人从小黑屋带了出来,他还没出声,秦氏就已经扑过去痛哭。

“我的儿啊,你怎么折腾成这样了,我可怜的儿啊。”秦氏努力地用哭喊想要干扰殷稷山的情绪。

人又还没死,哭得这么丧气,这摆明就是在触霉头嘛!清若偷偷叹息,轻轻滴摇了摇头。

“太太,他不过是关了一夜而已,你要是这么哭,外人听了还以为咱家死人了呢!”殷时嗤笑了一声。

秦氏狠狠地扭过头,瞪了殷时一眼,心里早将他骂得极臭,奈何她如今又不能再反口咬定他谋财害命,只得暗暗咬紧牙。心里想着若不是今早被他捷足先登,在殷稷山面前告状,殷稷山也定然不会忽然想要下此狠手。

其实,秦氏确实冤枉殷时了,他之所以这么早出门,单纯是想带着卫峥去给殷稷山看病。

哪知道去的时候,正看见殷稷山捧着管事联名的帖子,里面字字句句说得那个情真意切、痛心疾首,只差殷奇来个现场版的捶胸顿足。但帖子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殷稷山心里清楚,也正因为清楚才气得发抖。正好秦氏又及时赶到,二话不说,便开始哭诉起来,把殷稷山扰得心烦意燥,拍桌子喊着开律晖堂清理门户,秦氏这才收了声。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就非得害死你大哥,你才满意吗!”秦氏知道若殷稷山动手,必定是重罚,不说殷奇自幼娇生惯养,只怕不止皮肉之痛这么简单。

“太太,狼心狗肺的不是我,企图谋害爹的性命,夺取家产,还诬陷我的人才叫狼心狗肺!”殷时说得轻巧,忽然笑了一下,“太太,您应该也是知情的吧,怎么没阻止呢?”

被殷时这么一说,秦氏顿时刷白了脸,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