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两个家丁拖着被冷水泼醒的秋霜进来,只见她双眼迷蒙,看着坐上众位,忽然痛哭流涕,跪爬向秦氏。“太太,太太,我不要去夏园了,求您让我回去吧。夏园有鬼,真的有鬼,她刚刚趴在窗户看我!”秦氏嫌弃地踹了她一脚,怒骂:“滚开!”

殷时也同时骂出口:“胡说!夏园什么时候有鬼!”殷时过激的反应让众人心头皆一惊。“爹,这丫头半夜三更不睡觉,衣衫不整地跑来寻我,被我骂了一句,让她滚回萱园,她就到处乱说。”

一般来说,过激的反应只会让人有欲盖弥彰的效果,特别是加上清若一直蜷缩着身子碎碎念,众人更是疑惑。戚氏忽然想起早上在夏园跟清若提到的事,今日是万氏忌日,秋霜半夜见鬼,各园子又都拿到万氏的陪嫁单。一连串的事件让气氛变得诡异不安起来。“二郎,你们刚刚在院子里真的没看到什么吗?”

“大嫂,你觉得我应该看到什么?!”殷时凛目而视。

戚氏心有不安,嚅嚅道:“弟妹不是说最近常常梦见姨太太……”半句停在喉咙里,有心人不禁朝清若望去,靠近清若的殷琛却听到清若碎碎念着:“婆婆、婆婆。”他皱眉,却不戳穿。

“大嫂,你的意思是刚刚我娘回来了吗?”殷时看向她,戚氏回了他一个难道不是的眼神,谁恶作剧会用到黄纸,这是死人才用的东西。殷时无奈地叹息,“别胡思乱想了,朗朗乾坤下,怎么可能会鬼神之物。要是有,我娘早回来看我了。”最后一句说得殷时有些神伤,戚氏也觉得不安,挑了人家痛处。

“子不语怪力乱神,定然是有人恶作剧。”殷琛忙道。

“谁会这么恶作剧。”戚氏小声嘀咕,在座有六个院子,四兄妹各一个,秦氏和施氏一个,虽然同在一个大院里。可这么多院子中,就殷时的夏园跟秦氏的萱园没有收到黄纸。一般来说,直觉自然是殷时搞鬼,因为得益的是殷时。然而殷时没理由在母亲忌日这天,闹出这种事,而且明明是秦氏屋里应该是藏有最多的,却没有收到黄纸,这也不得不令人起疑。

秦氏见有人投来质疑的目光,心里还没因为理家大权被夺的不满走出来,一时勃然大怒,“看我做什么,难道还是我弄的不成?”开玩笑,她会自己去吓自己的儿子女儿吗?

殷稷山虽没表态,但心里也不免有些怀疑,明知道事情不可能是灵异所为,却又说不出原因,唤了巡夜的家仆,也都说除了秋霜没看到有人在花园走动。这黄纸最大的可疑便落到秋霜身上,问题是,秋霜看似夏园的人,但却是秦氏跟前伺候的丫头。显然幕后黑手不是殷时就是秦氏,但在场的人都不得不怀疑秦氏,因为一般人直觉都会想到殷时。可如果殷时想要闹事,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爹,算了,这事就这样吧,大家都回去休息,明日请个法师过来做法就是了。刚刚小若被秋霜吓到,精神都还没恢复,我想带她回去休息了。”殷时大方地让步倒是出乎秦氏的意外,只是他脸上愁苦和迟疑,又让人不得不多想。

戚氏思绪转得飞快,这件事她根本没亏了什么,甚至还赚了。可还没尝到掌权的甜头,心中想着若是站到秦氏那边,恐怕这个月殷时也不会让她安生。如果站在殷时那边,或许还能让秦氏彻底失了她在殷稷山心中的地位,那她岂不是能掌权更久一些?

她打量着众人脸上复杂的神色,决定挑破这个局。于是,款款起身,朝殷稷山行礼:“爹,不如这样吧,这纸上所列物什条项我都归还给二郎。如果真是姨太太回来,那就当是安了她的心,也让弟妹好过一些,若是有人恶作剧也算了,反正放我这里也没用。”戚氏的做法让殷稷山刮目相看,不禁暗叹这果然有长媳风范,识大体,顾大局,懂忍让。

一旁的施姨娘也嚅嚅出声,“我、我这里也有几件,也还给二少爷吧。”虽然她手上的都是些便宜的物什,不过能以此换来殷稷山的青睐,施姨娘觉得也值了。

这事情只要有人带头就容易多了,戚氏的让步,施姨娘的跟随,殷琛的不在意和殷乐乐的不舍,但终归都表了态。殷时反倒扭捏起来,望着殷稷山,皱眉道:“爹,这什么意思,我可没讨。”

殷稷山翻了个白眼,“按你大嫂所说的,就当是了你娘心愿,让清若赶紧好起来。”殷稷山对妾侍的温柔大度感到很欣慰,同时又瞥了秦氏一眼,“其他的就看情况吧,你们要是没其他事就都回去,明日去请个法师再说。”

家主都这么说,谁还能反驳,就是愤愤不悦的秦氏,见丈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搂着施姨娘离去,心里早气得失去理智。

殷时一路将清若抱在怀里回来,她挣扎想要下来,被他冷哼了两声,也不敢声张。

回到院子,让夏末把所有门窗都检查好,就连佛堂也都熄火锁门,然后除了巡夜,其他人都让赶去睡觉。殷时将清若放到**,转身倒了杯热水给她。清若接过杯子,隔着杯子感觉到水的热气,让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一些。刚刚为了营造虚弱惊恐的效果,她特意穿了单衣在佛堂里冻了半天,临出门才换了另一件衣裳。

“喂……唔,殷时?相公?夫君……你说个话吧,这么静,有点吓人。”清若没有喝水,只是捧着杯子,不安地搓着手。“是不是我做错了?好嘛好嘛,我道歉,你先跟我说说话。”清若见自己主动道歉都没能让殷时展眉,这才她真的慌了,将杯子放到一边,连忙扯着他的衣袖,“你别这样,我害怕。”

转头看见清若快要哭的模样,殷时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她拉入怀里。清若乖巧地趴在他胸前,脸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听到他心在激烈地颤动。

“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我不用你替我争什么求什么,我的东西我自己去争取就够了。你要跟她吵跟她闹,我陪你,但不许你再用这种伎俩,赔了夫人又折兵。”殷时将她抱得越紧,越觉得她瘦小,他怎么敢寄望她这幅小身板为他生儿育女。

清若闻言,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后,小声嘀咕:“哪里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这明明叫以退为进。谁让我没个显赫的娘家可以跟她叫板,你又跟她不对头,硬碰硬我们绝对输得很惨。”说着听到殷时不悦的冷哼,清若连忙赔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不过这次还是挺顺利的不是吗,至少我还赚了个好名声。”

“哼,这种名声不要也罢。”殷时口气稍软,但依旧抱住她没松手。

清若倚在他怀里笑得很甜,这个男人表达虽常常词不达意,可他对她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她蹭在他怀里撒娇,赔了许多好话后,才重新挑回原来的问题。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大嫂会跟太太唱反调。”如果刚刚戚氏没站过来,他们可真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清若白白辛苦一场,还一物未得。“还有,为什么连施姨娘也要拖下水?她的那些是我娘给她的,这个我知道。”

“很简单,两个原因,一是为她脱罪,二是引起共鸣。除了咱们跟太太,其他人都拿到纸条,嫌疑就落到咱们身上,只要大嫂有所行动,施姨娘绝对不会放弃在爹面前表现的机会,那么另外两个一定会跟。”清若掰着他的大手,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只有他的一半大,一根手指都比她两个手指都粗。

“那大嫂呢?”殷时熄了灯,侧躺下来,拉起被子,将她卷了怀里。“她跟太太的关系向来很好,常常同进同出,你什么时候挑了她们的是非,我怎么不知道。”

清若嘟着嘴,不满他连手带脚地圈在她身上:“谁说我挑是非了,她们本来也不见得有多好。就不说太太对大嫂如何了,大嫂打心眼对太太也是不满意的。特别是如今,好不容易爹才把理家权给了她,这一天的当家主母还没坐上,要是帮了太太把咱们给踩下去,到时候她岂不是又得把位子让出来。”想起方氏以前那么喜欢争着杨妈妈的位子,明知道自己是二媳妇,还都要处处冒头,不也就是为了掌家的权利。

“你是不会懂女人心思的,表面看着多亲密,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谁都可以翻脸。”就这点上吕氏姐妹就充分体现了,在孔家偶尔也能见识到。清若一本正经地跟殷时讲道:“我今天算是知道我老嬷说的,进了这门,总是要先脱层皮才能长出肉。就算你不说,我以后也不会随便揽这事了,太煎熬了。太太这次是被我趁其不备掰倒了,可万一她有机会出来,恐怕我就得被她扒层皮才够泄火。”忽然板着一副严肃脸,“正因为如此,我跟大嫂更要站在统一战线,这不过是利益问题,给足了她好处,大嫂自然就不会站到对面去。”

殷时沉默了许久,轻叹道:“到底是谁教你这些的,以前我都不见你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清若撇嘴,“没人教,自己悟出来的。”好歹她也在大染缸地跟各种人争夺私斗过,从一个不出名的专科毕业生,要一路过关斩将地爬到自己想要的职位,没点心思跟手段是不行的。只是后来她倦了,毕竟不是销售的料,索性退了下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站在她不敢妄想过的高度。

听到殷时又一声叹息,清若忙笑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赶紧救我出水深火热吧。”

“好,我一定尽快把你救出去。”殷时点头,可是他一翻身,将清若压在身下,闷声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拯救我的水深火热吧。”

“等、等一下……唔……”如花少女又一次惨遭采花大盗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