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殷时陪同,身后又跟着一连串丫鬟,清若这才感觉自己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终于像个穿越女该有的样子。给殷稷山跟秦氏敬茶磕头后,得到了一双新镯子。这还是秦氏在看了清若手上那对金丝镶粉红芙蓉玉镯子以后,赶忙将手上那对翡翠镯子褪下给她的。

清若不懂市价,可不代表殷时不懂,他瞥了一眼,色泽碧翠,几乎无一杂色的翡翠镯子,替清若笑着答谢了。“太太真是客气了,我们怎么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镯子。”未等秦氏开口答应,他又笑道:“这镯子的成色真好,与我娘生前那对竟无相上下,可惜我娘那对弄丢了,不然定拿来比对比对。”

殷时的话让秦氏顿时白了脸色,就连殷稷山也都怒瞪她一眼,贪了妾的东西,竟然好意思转送给庶子媳妇。只得清了我清喉咙道:“清若,你如今是我殷家人,往后有何需要的尽管跟太太说,绝不亏着你。这镯子只不过见面礼,回头太太还会给你备上其他的,你尽管收下便是,不必推辞。”

听了丈夫这么说,秦氏也连忙应是,“是啊,二郎好不容易娶了个如意媳妇,我早就备下了礼物,回头让人送到院子去。若是缺点少点,你就跟我说,或者跟你大嫂说一样。”

“多谢太太。”清若也不拒绝,直接答应了。

其实殷稷山是误会秦氏了,她根本没想到戴在手上那么久的东西会是万氏的遗物。她本来是想着清若不过是小家女,定然不会有什么丰厚嫁妆,送对银叶丝缠翠玉镯也就够气派了。哪知她竟然带着一对金丝镶粉红芙蓉玉的镯子,虽说款式略老气,但色泽做工可都是极上层,她再吝啬也不能给一对逊色那么多的镯子。情急之下,只好把一直戴在身上的翡翠镯子褪下作为贺礼。

给公婆敬完茶,清若发现站在殷稷山身后的一个身影绰约的妇人,看打扮又不像家婢。殷时在她耳旁说道:“那是我爹的妾,施姨娘,你无需理会。”清若点点头,也冲她微笑颔首,施姨娘一惊,连忙侧身行礼。

清若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明明是长辈,就因为是妾,不说受礼喝茶,就连看座都没有,连个庶子媳妇点头行礼都要如此诚恐避让。清若忽然又想起清曼,也不知如果万氏尚在,是该坐着受礼还是站着受礼。孝敬完公婆,就轮到给长嫂见礼,虽然不用下跪,但敬茶还是免不了的。

戚氏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面容姣好,声音也好听,清若一想到这样的美人儿却是殷奇那浪荡子的媳妇,就忍不住替她可惜。戚氏懂颜色,早早就将贺礼换掉,给的是一支琉璃镶的鸳鸯花流苏簪子和一支蝙蝠纹镶南珠颤枝金步摇。清若眼尖瞧得出那支金步摇在她进门时还是稳稳当当地插在戚氏的头上。只听她轻盈悦耳的声音说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两支珠钗,希望弟妹不要嫌弃。”

“大嫂说的哪里话,我能嫁入殷家与大嫂这般美人为妯娌已经受宠若惊,今日还能得这么多礼物,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清若笑着说着恭维的话,把戚氏哄得心花怒放。她知道自己的娘家定比不上戚氏,也不做高姿态,宁愿装得憨厚一些,省得被人踩下来。

因为殷稷山是独子,所以没什么旁的叔伯要相认,而从殷老爷子那一辈的亲戚也不急于马上见面,准备待他们一家子吃完午饭,一起出发去祠堂入族谱时,再一一拜见。

“大嫂,大哥呢?身体还不舒服吗。”大堂之上,殷稷山夫妻在上座,一边坐着戚氏,一边坐着殷时夫妻,秦氏的三个儿女竟无一出现。清若好奇地看了殷时一眼,见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正好奇什么时候殷时跟嫡兄关系这么好了。

戚氏有些为难:“你大哥本来是想过来的,不过昨夜受了风寒,怕过了病给弟妹,就没来了。”

“可严重?”秦氏担忧地问。

“母亲不必担心,早晨起来好些了。”戚氏起身回答。

“那就好,你平日照料仔细些。”秦氏拍胸口说道。

殷时挑了挑眉,瞥了秦氏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大哥要是病了,可一定要请大夫,不然落了病根,爹跟太太都要担心。”顿了一下,又笑答:“如今春暖花开,到处都有些花粉灰尘,大哥身子弱,就尽量少出门。”

戚氏眉头微蹙,颔首答谢:“劳二郎担心,已无大碍。”她总不好说丈夫去年忽然整身发痒,求了大夫却说是得了脏病,吓得戚氏连忙求神拜佛,请了妇医。后来确定自己并无沾染,又恼起丈夫在外胡来,若不是秦氏拦着,戚氏都想请离了。对外不敢说的脏病,只说是去了趟梅香园,得了花粉症,到了年初才治好。

被殷时挑起这个话题,气氛忽然有些沉闷,清若自认她扮演的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不需她热场,索性低头数身上的首饰。就在她数了第十七件时,忽然有个爽朗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她好奇地侧目观望。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五官眉目与殷时有七分相似,但少了殷时的玩世不恭,一看就是阳光好少年的模样。他身后也小跑着一个少女,也与他差不多年龄,两人进门给殷稷山和秦氏行礼后,少女就直接扑到秦氏身上去了。

“这是我三弟,殷琛;四妹,殷乐乐。”殷时低声解释。

殷琛已经眼明看到了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清若,急忙上前行礼,“这位定然是二嫂了,我是殷琛,排行第三。那个是我妹妹,乐乐。”清若连忙起身让礼,望了殷乐乐一眼,见她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似乎不乐意给她见礼。殷琛恼道:“乐乐,怎么不给二嫂行礼。”

殷乐乐正想开口,殷稷山也责斥了一声,“乐乐,这是你二哥的媳妇,你还不去行礼。”

秦氏连忙给女儿使眼色,让她不要耍脾气,殷乐乐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勉强地给清若行了礼,“见过二嫂。”

“小姑客气了。”清若笑盈盈地应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荷包,作为见面礼。反正殷琛跟殷乐乐都比她大,让他们尊为二嫂,她也算赚了。不料殷时说道:“乐乐不是最小的,我还有个五妹叫朵朵,是施姨娘所出。”秦氏闻言,朝施姨娘问了一声殷朵朵的下落,知道她昨晚闹过头,今日头疼没出来,抱怨了一声,施姨娘忙诚惶诚恐地告罪。

清若看在眼里,觉得秦氏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按殷时所说,殷稷山至少得有四五个姨娘。可生得出孩子的,好像只有万氏和施氏,可万氏已死,施氏生的是个女儿,自己本身也是个弱角色,整个家基本就是秦氏一个人说了算。能带出秦二娘子那样的陪房,想来秦氏自己也不是善茬,否则也不会教出殷奇那样的浪荡子和殷乐乐的娇纵。反倒是殷琛,明明与殷奇是同胞所出,样貌却与殷时更肖一些,性子也不像同胞兄妹。

清若暗暗权衡着这个家的利益关系,叮嘱自己得行事小心。

“二嫂你这镯子真好看,既然我娘把她的翡翠镯子给你,要不你也把你的镯子给我吧。”殷乐乐看到清若手上一串金玉镯子,正想讽刺她没见世面,打扮得跟买首饰一样,却眼尖发现她手中的芙蓉玉镯。

清若顺势瞄了一眼,暗想着大姑子可真敢开口,一眼就看中她的玉镯,要知道这是出门前祖老太太特意塞给她的。说是她只有一对,家里三男三女,不管给谁都不好,索性给清若添妆。杨妈妈说过这镯子是老人家的嫁妆,据说也是她原先左家的东西,珍贵得很。

“大姑眼光真好,这可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清若的夸奖让殷乐乐有些得意洋洋,正准备勉为其难接受时,清若却转了话头,“只不过这是我老嬷送我的,据说是她老人家的嫁妆,所以不能送你。要不回头我让你二哥寻个一样款式的给你行不?”

“谁说要款式了,我是说这镯子。”殷乐乐喜欢芙蓉玉,满屋子都是芙蓉玉的饰品,所以一看到清若的手镯才会动了心思。

“乐乐,不许胡来!”殷稷山怒道。

就不说一见面,姑姑主动跟嫂子讨礼物已经失礼,竟然要的还是人家祖传的镯子。别人送的还好,清若的曾祖母算起来,殷稷山要得叫一声姑婆。左念慈临走前,还千万叮嘱殷稷山不要亏了清若,这下子殷乐乐就来找事,他定然就不高兴了。

殷乐乐也没想那么多,“爹,母亲都把她的翡翠镯子给二嫂了,为什么二嫂就不能把芙蓉玉镯给我,算起来,那芙蓉玉比翡翠要便宜许多。”殷乐乐根本不知道,刚刚秦氏才因为这对翡翠镯惹了殷稷山不高兴,现在这么闹起来,殷稷山脸已经铁青。清若发现殷时与殷稷山最像的时候竟然是发怒,就连眉头的褶皱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她可不敢对殷时一般对殷稷山说话。

清若默数了五个数,眼见殷稷山怒火就要发飙,才慌忙起身道:“爹不要生气,是媳妇不好,大姑要真的喜欢,我褪下来就是了。”说着作势要拖下镯子,奈何她手中镯子太多,不好褪。

殷时在旁看了,有些恼火,他把清若娶进门可不是来看她受委屈的,“乐乐,不要太放肆,太太平时缺你镯子了吗。你要芙蓉玉,我帮你寻就是了,哪有跟自己嫂子讨要的道理。”转头对清若道,“你别动,这是老人家给你的嫁妆,岂能随便说给就给,回头要是你爹娘问起你镯子的,你要我怎么交代!”

殷时这话是一语双关,借机也在讽刺秦氏当初的行为。新媳妇一进门,就急着眼红她的嫁妆,外人要是知道了,还以为殷家又落魄到连低门媳妇的嫁妆都想要了。

这一番话把秦氏说得脸红耳赤,她怒瞪了殷时一眼,又见丈夫也扫来不悦的眼光。只好转向训斥女儿,“乐乐,别闹,赶紧跟你二嫂道歉。”回头又跟急得眼眶泛红的清若说道,“别见怪,乐乐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嫂子,别与她一般见识。”

年纪小?她恐怕跟殷乐乐也只是同龄罢了。当然清若不会这么说,她只是努力装乖巧。

“娘!”殷乐乐没想到连母亲也说她,气得跺脚。

“还不去道歉!”秦氏努力给她使眼色,奈何殷乐乐这次不吃她这一套,“不给就不给,我也不稀罕!”一扭头,跑了出去,秦氏唤了几声,殷乐乐都不理会,忙让施姨娘追出去。

见此,清若泪眼迷蒙地给秦氏赔罪道歉,自责自己不该小气,秦氏虽然也有些责怪,但碍于丈夫面前,只得安抚她几句。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就在这么闹剧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