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碧带他们直接回到安海阁,安海阁后门对着小院子是殷时特意给商碧买下的,大小足够住下两个四口之家。以前是商碧、年绍和一户老夫妻一起住,后来年绍走了,商碧也不怎么回来。如今一见他们都回来,还带着一个小姑娘,老夫妇乐得笑开了眼,连忙招呼他们休息吃饭。听到商碧介绍清若是未来的殷家二少奶奶时,老夫妇吓了一跳,连忙就要下跪,清若急忙搀扶起来。

“他们唯一的孙女在殷家做丫鬟,被殷奇看上,准备要收去做妾的,可那丫头性子烈,一急起来就去跳湖,结果被殷时救了。后来还帮她许了人家,听说过的不错,所以这对老人家是自愿留下来帮殷时看着院子的。”商碧一边好声劝着老人家,清若不喜这一套,一边回头给清若解释。

“莲城的民风都这么开放的吗?随便一个富家少爷在家调戏丫鬟,出外调戏民女?”清若没好气的讽刺。

商碧耸了耸肩,他不是莲城人,这番话踩不痛他,“开放倒没这么开放,不过你们刚刚路过的那条巷子往里去就是柳花巷,里面许多养了许多富家公子的外室,殷奇就是仗着地势才这么嚣张,你让他再往前一条巷,保证他也是文质彬彬的一个少年郎。”说白了,就是在红灯区被人欺负,别人就算看到了也不好说什么,谁知道你的身份。

清若这才想起,难怪路两边的摊位那边数量对比那么悬殊,明明对街阴凉,可是大部分人都宁愿跑到日头下,就连路人也都有意无意避着那一带的巷口。估计都心知肚明,不愿沾染晦气。

“对了,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舅老太爷没回去吗?”商碧见清若脸色稍霁,才问道。

“哼,你还好意思说。”清若白了他一眼,赌气不理会,年绍只好替她解释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商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发出爽朗大笑,气得清若直跳脚,“商碧,你太可恶了,你毁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连带刚刚的感激一并收回。”顺便扫了年绍一眼,居然连她在平通商行闹的糗事也给抖出来。

商碧连声道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直接,哈哈哈,实在太便宜殷时那小子了。”商碧料想殷时此刻一定笑到嘴巴都合不上了,见清若脸色一沉,他忙收住笑声,转而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对殷奇下手了?”

清若大惊,“你怎么知道?”想了想,也就不奇怪了,“这种浪荡子就该欠收拾!”其实早在商碧出现的时候,清若趁殷奇闪神之际,把随身携带的痒粉劝撒到他身上去,按这剂量,如果没有及时救治,恐怕得把皮都给抓破了。

“是该收拾,不过,你也要注意,别自己沾上了。”商碧依旧眼里带笑,看着娇小的身躯却是个不服气的个性,难怪能把殷时收服了。“既然如此,那你先安心在这里待着,等下我让王伯去给殷时捎个信,让他晚一些到这里来。”

“为什么不去潮平楼?”清若好奇地问。

“那里是酒楼,原是为避人耳目才去的,虽然只有陈叔一个,但陈叔贪杯,怕酒醉胡话,还不如落了夜到这里来。”清若点了点头,却见商碧眼光落到年绍身上,“年绍,你随我来,有东西要给你。”

年绍愣了一下,有些抵触,但商碧表情严肃,目光坚定,再加上不好再王伯夫妻俩面前闹翻,只好点头跟去。

他们一走,王伯夫妇就好奇地凑上来对清若嘘寒问暖,当成自家媳妇似的各种关心清若的家事。为了避免被两位老人家殷切的关怀给烦死,清若忙夺了话语权,转向问起殷家的事。王伯年轻时在殷家做过门房,一听清若发问,立刻拍胸脯滔滔不绝地讲起殷家的渊源家史来。

安海阁里正热闹地开讲着殷家的故事,而殷家大宅里,也如火如荼地上演另一场新鲜大戏。

刚刚回到家的殷奇心中还余惊未退,看着空荡荡的宅子,好奇地招来身边的丫鬟,“大少奶奶呢?”

一个素面大脸的丫鬟一脸正经地回答:“大少奶奶陪太太进香去了,她说您要是回来了就别再出去,她很快会回来。”丫鬟说话时,目光都是看着身前三米处的地上,不敢抬头。

“秦二管事呢?”殷奇瞥了她的一眼,见到她一张不能说难看,但绝对不是好看的大饼脸,顿时心情就暴躁。娶了个美貌媳妇,却赔了一堆如花似玉的侍妾丫鬟,殷奇心中无比郁闷。挥手让她退后两步,不愿看到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奇怪,怎么忽然有点痒。”殷奇开始不自在地扭着身子,双手伸进衣服里抓挠。

“听说跟秦二娘子一起被叫到律晖堂去了。”殷奇问一句,丫鬟答一句,绝不多话。

“去律晖堂做什么?”殷奇顿了一下,忽然感觉身子更加痒了。律晖堂原是殷老太爷住的屋子,后来常常被用来惩戒家仆的地方,秦二管事夫妻被叫去律晖堂,莫不是犯了什么事。“二娘子不是被蜜蜂蛰了,在家里休养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刚刚秦二管事来找过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可你们都不在,就走了。”丫鬟还是脸无表情,声音也极其平稳。

殷奇眉头一皱,秦二管事夫妻在殷家的地方虽不算极高,可一个二门上的管事,一个是正头太太的陪房,大少爷的乳娘,虽管不着钱管不着权,可是地位也要比其他管事要高上一分,还不说他们两个都是姓秦,是秦氏的本家。照理说,就算他们有做错,也就是私下训几句就是了,需要到律晖堂,只怕他们是闯下大祸了。

“哎哟!痒死我了,快,帮我看看里面是不是用虫子。”殷奇一边挠,一边脱衣服,一口气把了外衣,着一件中衣在屋里扭来扭去。站在一旁的丫鬟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终于有一丝表情,一点尴尬又一点含羞,嚅嚅道:“大少爷,不行的,大少奶奶就要回来了。”

殷奇已经痒得有些失去理智,看到那圆膀大脸的丫鬟略带羞涩的表情,气得暴跳如雷,“混账丫头,你少爷我再饥不择食也不会找你这尊容的,还不赶紧给我滚去找大夫,痒、痒、痒死我了!!”殷奇奋力将衣服甩在面无血色的丫鬟面前,看她僵硬地转过身,捂脸跑去屋子,嘴里还喋喋不休。“气死我了,我堂堂殷家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对这样的丑丫头下手不成。”

就算不是苏七娘子那样柔弱娇媚,至少也得是清若那样的婉约俏丽的佳人。

一想到清若,殷奇就气得牙痒痒的,这样的美人跟了殷时不说,居然还是个火辣脾气的,那梅花簪倒是细,可奋力扎下去也够他疼了好久。又想到商碧竟然拿捏着他的把柄,心中的怒火更是如同浇了油般,奈何他还没泄气,身上就痒得让他无暇旁顾。

而秦二管事根本就没想到,能救他的人自己都自身难保。跟着肿得面目全非的妻子跪在律晖堂上,看着殷时捧着一本账本恭敬有礼地站在殷稷山身旁,开始细数他们夫妻俩的错处。

“爹,秦二管事仗着他是太太的陪房,光是本子上这些越权越矩受贿贪污的条目不说,那冲他欺上瞒下,还有外头那两套院子,我想太太再怎么抬举他,也不可能会抬举送宅子吧。”殷时挑起眼皮扫了秦二管事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嗤笑一下。

其实秦二管事贪权敛财的事,他早就知道,但只要犯不到他头上,他也就懒得理。反正他一开始打定的主意是离开这个家,所以家中奴仆贪钱偷盗之事,他巴不得越多越好,就好把整个殷家给整垮了。可是现在他不但不能去,清若还要进来陪他,这家中恶奴能少一个算一个,况且竟然是欺负到杨家去的恶奴。

殷时从平通商行回来,原想着陪殷稷山去会客,去听说殷稷山在律晖堂处置庄上贪污的管事。他念头一转,急忙赶过去,把秦二娘子到杨家找茬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早在殷稷山知道杨家跟左念慈的关系后,也就默许了清若跟殷时的事,再加上殷时主动提出放弃与安海阁的来往,安心留在殷家帮忙,殷稷山对他的看法也略有改观。

“爹,就算咱们跟杨家谈不上亲,这说起来,杨家跟舅公也是实打实的亲戚。舅公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认了亲,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知道的是说秦家人心术坏,可外人传得却都是咱们殷家理亏,这杨家要是闹起来,舅公落了面子,咱们还能讨得了好吗?”殷时头头是道地分析,他很清楚父亲对这个舅公最是尊敬,所以整个殷家也不敢对左管家失礼。“我想太太定然是被着恶奴瞒在鼓里,否则这落了殷家的面子,太太也得不了好。”

秦二娘子还想开口说是秦氏帮忙,可听殷时这么说,她再扯秦氏下水,恐怕就再也没人能救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