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陈叔快开门啊!”年绍拍着潮平楼紧关的门扉,大声喊道。

哪知叫了许久都没人应门,年绍有些着急。刚刚他们去了安海阁,安海阁门窗紧掩,问了隔壁店铺未关门的掌柜,结果却道安海阁这几天都没开门,就连商碧的人影都不见。据说是安海阁经营不善,导致亏欠,所以关门大吉。年绍心里清楚,在他离开时安海阁一直都是门庭若市。就算生意上有失败,也不可能会导致关门大吉的事,别说大东家殷时不允许,就是商碧他又不是轻易受挫折就会放弃的人。

急忙赶去两条街外的潮平楼,却发现一样是大门紧闭。若说安海阁是商行,入夜关门是正事,可是潮平楼是酒楼,这按理说,不到酉时三刻是不可能会关门。他们进城那会儿,天也还未全暗,就是兜兜转转跑了多一些路,如今最多也是酉时初。

为了赶路,他们连晚膳都顾不上,如今俩人都空着肚子,也不知道该上哪去觅食。如今四处早就华灯遍地,正是学子勤读天伦和乐的时候,就在年绍喊到肚子的抗议声盖过他的说话声,终于听到一个脚步声在屋内响起。

年绍与清若相视一喜,大门一开,只见喝得有些醉眼朦胧的陈叔手执油灯,好奇地探出头,看到年绍,酒被吓醒了大半。“年绍?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被送到外地庄子去了吗,难不成你逃回来。”陈叔又打量了他身旁的清若,“这位姑娘是谁?不会是你媳妇吧。”陈叔像是酒意上头,嬉笑着说了几句口齿不清的玩笑话。

“陈叔,你又说胡话了。”年绍急忙打断陈叔的话,紧张地问:“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安海阁关了,潮平楼又门开,商碧呢?还有殷少爷呢?”他抓住陈叔的双臂,用力摇晃着。

陈叔被他捏得有些疼,又恢复了一些理智后,才道:“商老板最近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前阵子忽然跑出来又跑回来后,接了个单,忽然就说要把安海阁和潮平楼关几天,等他回来再开门。所以这几天闲得快数头发了。殷少爷也一样!”陈叔打了个酒嗝,然后道,“好几日前一大早就**平楼,后来被殷老爷请回去后就再没见他身影,听说是、是……”说着陈叔有些摇头晃脑。

“是什么?哎呀,陈叔你下回别喝那么多酒了,你明知道酒量不好!”年绍埋怨道。

陈叔忽然笑起来,开心得像个小孩,“难得这些天不用开店,可以天天喝酒,等到、呃!殷少、呃!殷少爷大婚那日,我也要去喝个够!”陈叔一边说一边打着酒嗝。

“他和谁成亲?”清若忽然从年绍身后冒出来,目光如炬,把陈叔吓了一跳,酒嗝也不打了。

陈叔忙给年绍使个眼色,年绍自动将视线转开,他看着清若冷眉怒目的样子,支吾道:“这、这我就不清楚了。姑娘,跟殷少爷认识吗?”

“岂止认识!”清若冷笑一声。亏她刚刚还为他找借口,没想到竟然真的偷偷躲在莲城等娶媳妇,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年绍,“明日一早,陪我去平通一趟。”

年绍不敢造次,连忙点头,原来任何女人发起飙来都是极可怕的事。

或许是清若的怨念起了作用,殷时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光是一顿饭,他掉了七次筷子,咬了两次舌头,被汤墙了一次,就是吃完饭临到离桌还差点被椅子绊倒。好在他是一个人在院子吃,如果在大院跟殷稷山吃饭,绝对又得挨骂。为了说服殷稷山同意说亲,殷时这些天没少在家装孝子,大门也不出,专心在家学看账本,就连嫡兄殷奇无理取闹地挑刺也不再硬对,这让殷稷山十分满意。

“少爷,我看您还是吃点吧,刚刚一顿饭你都没吃上点东西。”黑虎看着桌上纹丝不动的宵夜,又看看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殷时,不由得叹息。“要是清若姑娘知道您这么不照顾自己,她一定会生气的。”

黑虎故意搬出清若,殷时停下笔,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起身走过来吃夜宵。刚刚一顿饭都没吃完整,现在的确有点饿,只可惜这银耳莲子汤熬得不够火候。殷时吃了两口便放下,他更怀念当初清若为他特别做的五色珍珠汤,口感味道都是顶尖的好,他回莲城后特别嘱咐了潮平楼的厨子,可厨子做了好几次都做不出清若的手艺。

“也不知道舅公他们怎么样了。”殷时叹气道。

黑虎不解风情地问:“少爷,您是问舅老太爷和三爷的情况,还是问舅老太爷跟清若姑娘提亲的事?”无视殷时扫来几欲将他拍死的杀气,自言自语道:“商老板收集的情报向来都不会出错,因为这个他还特意找了舅老太爷的祖父当年的档案和所有知情人。但是少爷要是问清若姑娘的事,我看……恐怕不好说。”

殷时一愣,纳闷问道:“为什么不好说。”

“少爷,您这么一声不吭的,让清若姑娘怎么想。舅老太爷这番回去主要是认亲,可清若姑娘不知道舅老太爷的身份,要是她误以为是旁的人来提亲,结果逃婚了怎么办?”黑虎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想到深处,心思还是比较细腻。“而且清若姑娘其实心底更希望是少爷亲自去提亲吧。”

被黑虎的话戳到痛处,有些闷闷不乐,“我曾告诉过她,等我出得了殷家,到时给她买个小院,娶她过门当阔太太,不用给人立规矩看脸色,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成。”

那日被黑龙点醒后,殷时下定决心去求殷稷山原谅。殷稷山本来就对殷时刚刚的态度很不满,再加上秦氏的怂恿,准备给殷时娶个秦家的表小姐。所以得知殷时主动认错的原因是看上了一个山野里出来的姑娘,殷稷山第一反应就是否决,“你就为一个山野丫头来向我认错?”

“爹,她不是山野丫头,她读书识字,她父亲是县学里的教谕,她家在海亭还是产业,舅舅也在他们哪里开了间染坊,在当地也算得上是望族了。”殷时难得呢过容忍殷稷山的冷嘲热讽。

“一个小小教谕的丫头也配叫望族?哼,就算她家再有钱又如何,你想成家立业是好事,可这婚姻自来有父母做主,你瞎操什么心。”其实殷稷山心里对殷时的让步还是很有感触的。“太太刚刚也与我说了,她娘家也有好几个适婚的姑娘,回头让她把画像八字拿来瞧瞧。”

殷时眼神一凛,冷哼一声,被殷稷山回头一瞪,几欲出口的讽刺生硬转了口气,“太太家的小姐我是高攀不上的。我就要清若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旁娶,如果爹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但我刚刚答应你的事就当我没说过。”殷稷山被殷时的话给噎住。

可随后,左念慈的到来让殷家又是好一阵忙碌。当殷时得知左念慈寻到嫡亲姑姑时,心里也为他开心,可细听之下,发现竟然是清若她曾祖母时,殷时果断跪求左念慈帮忙。听完殷时的讲述,左念慈若有所思,不答应也不反对。反倒是自来与殷时玩得好的左牧池取笑说,他们还不敢十足十地确定孔家的祖老太太是不是他们想要找到人,殷时倒先把对方家里的姑娘给预订了。

又让殷家缠了一会儿,左念慈他们动身去绵县时,殷时才知道,原来这件事一直都是商碧在从中帮忙。可碍着刚刚答应殷稷山要好好在家悔过自新,只能让黑龙悄悄带去口信,让商碧把安海阁和潮平楼的生意先停一停,省得他总是无心顾及。

从左念慈他们父子动身以后,殷时也才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明明该是最简单的一件事,如今却要拐个这么大的弯,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他心情又如何会好得起来。

“少爷,这个您还是放心,我倒觉得清若姑娘不会计较这些,我觉得……”黑虎还没开始他的长篇大论,被殷时一个巴掌压在肩膀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我瞧你对小若倒是挺用心,连她喜欢什么,性格如何,你都能说道几句?嗯?”最后上扬的尾音让黑虎顿时汗流直下。“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小若了吧,所以给你求媳妇你也不肯?”

“少爷,冤枉啊,我哪敢!”黑虎急忙摆手,硕大的脑袋摆起来都觉得笨重。

殷时可打算放过黑虎,正想那他练练身手,黑龙正好从外面回来,且带给殷时一个重磅的消息,“少爷,刚刚有人来报,一个时辰前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去过安海阁,听着描述,那个男的好像是年绍。”黑龙顿了一下,“那女子,极有可能是清若姑娘?”

“你确定?”殷时喜出望外,这比什么消息都要振奋人心,清若忽然跑莲城来找他了。

黑虎好奇地望着黑龙:“清若姑娘怎么会跑这里来了,今日不是舅老太爷去绵县认亲,顺便提亲吗?难不成清若姑娘还真的逃婚啊?”

黑龙愣了一下,又看看殷时脸上不明的表情,只好说:“我也不清楚,待明日我出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