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言一脉”的高官只剩下了终日战战兢兢的杨兆林,但武警总司令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他得受安家四兄弟的制约,安家老大安洪荒已经成了“安全与联合防卫总长”,实际上管辖了最少四个并行大部门,将反恐、谍报、对内镇压等大权集中在手里,自己也得听他们的使唤,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今天也就是不到五点,一个植物传声打进杨兆林家里,直接令他面无人色,直到植物叶子上对方的脸孔和声音小时了很久,已经挂线了,杨兆林却依然捏着那片叶子,半晌也不能言语。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邢若玫见丈夫这个表情,心也凉了半截,她这个民生部长已经是个摆设,基本上什么都不管不问了,这反倒最安全,不会引起谭觉的注意,但这样也有坏处,就是对很多发生的大事比较迟钝了。

杨兆林从**坐起来,直接用烟草植物卷起烟来,闷闷地抽着。邢若玫上去靠在他的肩膀,想要关切地安慰几句,可声音明显因为恐惧而颤抖:“是不是……心灵净化那帮人打算斗我们了?”她深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连练金阳、顾传侠都被政治斗争无情地残害了,何况是地位尚不及前者的杨氏夫妇俩。

“你快说呀,你这越沉默我心里就越慌!我们这些年没敢要孩子,不就是怕孩子一出生就成了孤儿甚至叛国贼的孩子,背上一辈子的骂名不招人待见吗?这么多年了,我就算现在怀孕,也是个大龄产妇,会有危险……我们可不是解禁者,能够长生不老……兆林,我得要个孩子,不然这辈子还能算真正当一回女人么?”

“现在条件不成熟……”

“没关系,咱们可以放到别人家寄养,不说是咱们的孩子!”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还没到那个地步。”

“那你到底交个底呀?刚才到底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我需要安心……到底是不是心灵净化的那帮人接下来要对付我们了?”

“不是……”杨兆林叹了口气,幽幽地望着依旧黑暗的天宇,半晌才说,“但这事儿很大。是永夜夫妇俩的事儿……”

邢若玫一惊,顿时觉得鼻腔里全是寒气,她很清楚宁永夜是谭觉的眼中钉,上回没有彻底把宁永夜整倒,不是他谭觉心软,而是宁永夜突然有了赛琳娜以身相许,使得谭觉忌惮而退避三舍。但丈夫突然说宁永夜又出事儿了,那不正是说……?她惊问:“是赛琳娜出事了?”说完她又觉得荒诞无比,这是不可能的,神的女儿,宇宙第一公主,连大盟师都不敢乱来,谭觉居然敢冒着与造物主成为死敌的风险,去拾掇赛琳娜?

可杨兆林却沉重地点点头:“是。就在昨天。赛琳娜还在大雪山第二峰顶上的三神庙祈祷,谁想到……海军那帮混蛋用云鲸和山鹰,把‘绿江山’的疯子们驮上来了,然后……‘绿江山’那帮人没脑子吧,可海军总知道造物主的厉害吧?他们居然为虎作伥,一起把三神庙砸了个稀巴烂。赛琳娜拼死阻止,也杀了不少人,可是被枪打成了重伤……”

邢若玫大惊失色:“什么?赛琳娜死了?”

杨兆林压低声音训斥道:“小点儿声!……”接着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没有。要是真死了,那个……在人们心中再伟大,也不好给说法。”他一般不愿意说出谭觉的名字,只用“那个”替代,这样不会被植物间谍或者特殊虫类窃听到。他一直谨小慎微,比宁永夜、练金阳都要保守得多,加上不是解禁者,故而谭觉一直也没有动他。

“那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受了很重的伤。这帮人就是奔着她的命去的,接下来就要杀她。可……宁帅冲上去了,也没有杀人,只是全力传功给赛琳娜,宁帅到底功力深厚,赛琳娜的命保住了,但也只是保住命,听说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了,而且视力和听力出现了严重障碍,并且口不能言。宁帅为此也付出了一半以上的功力,虚脱得厉害,精力可以再恢复,但这些功力是用来续命的,已经彻底用出去了,再也恢复不了了。宁帅也决定不下山了,一直在峰顶陪着赛琳娜,估计两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也好……那个人……也许还能放他们一马,不至于完全赶尽杀绝……”

邢若玫听得惊心动魄,半晌才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赛琳娜可是神的女儿呀,他们这么干,真的不怕遭天谴?”

杨兆林白了妻子一眼,有气无力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什么神的女儿,宇宙第一公主,说她是她才是,说她不是……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整个绿园只有一个神,至高无上,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干了这么多年管理工作,你连这一点都闹不明白怎么行?——当然,这个赛琳娜的确还是有一定的群众基础的,……那个人……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肯定也不愿意与赛琳娜进行正面的冲突。我猜肯定是赛琳娜得罪了那个人……”

邢若玫沉默一阵,跟着说:“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铁了心要动宁永夜,可暂时动不得,因为人家是神的女婿。所以就得先动动赛琳娜……唉,老头子,咱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再这么下去……”

杨兆林和妻子互相看看,都是两鬓斑白,苦笑起来。他俩只是普通人,经过这些年的动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提心吊胆了半辈子,比一般年过半百的夫妇都要显得苍老许多。

“现如今,我们也不安全。在永夜、金阳他们的光环下,咱们显不出来。现在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接下来该轮到谁,就真不好说了……”杨兆林叹了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老婆子,其实我早有这个念头,一直没跟你说,是怕你不愿意。今天明说了吧。我想现在就去单位,然后……”他摸出一封早就写好了的辞职信,一张树叶包裹在蚕丝中。

邢若玫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很快她就泄气了,喃喃地说:“也罢,也罢,生命更重要……”

见妻子想开了,杨兆林抓着妻子的手,凝重地说:“不错,命要是没了,什么都没了。咱们俩一起去,把这劳什子的官帽一摘,管他能管理多少多少人呢,其实这些人都是人家的,托咱们代管就是了。就算真是咱们的人,也是会招来祸患的……无官一身轻,反正提前退休工资也不会因此减少多少,咱们虽然从不敢偷着捞偏门,但退休金就足够咱们生活了,这房子也是福利,不会收回去。咱们比一般的老百姓还是要强得多。”

邢若玫点点头:“那要不要再等一天,有些人跟着咱们久了,没挣到钱也没捞到别的好处,咱们不能这么一走就拉倒了,最好还是退休前把人家该提的提一提,这也是政策范围之内允许的,不违规……”

杨兆林脸色一沉:“胡说。你这让外人看来,等同于在提拔自己的亲信上台!这样的话,咱们退休的表态也失去了意义。要做就做的彻底一点,咱们就这么下去,日后武警这块,谁上谁下,咱们都不要掺合。……当然,也的确对不起咱们的这些老部下,这么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可为了咱们的安全,没办法了。要放就要放下一切,才能换个心安!”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拿着辞职信出了门。

可植物轨道车前,司机见到两人时,神色紧张,颤声说:“杨司令,邢部长,出大事了!咱们得快走,大家都去了,为了表明心迹……”

“我知道,别紧张。”杨兆林以为是说赛琳娜的事,这的确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他忽然琢磨过味儿来,诧异地问:“什么‘表明心迹’?你说的是什么事?”

司机瞪大了双眼,颤抖着说:“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第一圣人他……遇刺了!大家都第一时间赶过去表明自己与此无关,您二位也快动身吧!这次谭信首雷霆之怒,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杨兆林和邢若玫面面相觑,都惊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