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云变幻(1)

案发到现在,市长范宏大一直没对向树声案发表过什么指示。

公安局长庞壮国倒是找过他几次,专门就向树声一案向他做过汇报,范宏大都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仿佛一个审计局长的死亡,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事实不是这样。

向树声死后,最最坐立不安的,就是范宏大。

如果说连环杀人案的发生只是告诉他自己身边有危险的话,向树声『裸』死案,就向他再次敲响警钟。他身边的危险,已到了置他于死地的程度!

那天从汤沟湾回来,范宏大苦思冥想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匆匆就往省城赶。他要去省城见那个人,告诉他,彬江的局势有点控制不住,弄不好,会弄得他身败名裂。

省城离彬江并不远,车子正常跑,也就四个小时。那天范宏大却走了六个多小时。不是车子有问题,也不是司机有啥情绪。对范宏大来说,车子和司机都是他手中的物件,他们是没有情感的,更不会跟他闹情绪,他们只有一项职责,忠心耿耿服务于他。

不只是司机,在彬江,有很多岗位很多人,在他眼里都是这种物件。物件比人好,人这东西,贪欲太多,野心也太多,给了好处,还想要,沾了光,还想沾。弄来弄去,就让他范宏大被动。物件则不,他们只会服从,不会滋生什么野心。

至于贪欲,范宏大会多多少少满足他们。

问题出在他身上,车子跑了两小时,他让司机停下,自己走下车,站在辽阔的田野上,见那个人之前,他必须想清楚一个问题:彬江发展到现在,出这么多事,死这么多人,问题到底在那个人身上还是在他范宏大身上?

他想了很久,没想清。那天的天灰蒙蒙的,乌云一层连着一层,阴雨随时要下。这样的天气,心情不会晴朗,范宏大感觉到心情沉重得要死。他在田野上白白浪费掉一个小时,无奈地叹口气,上了车,跟司机轻说一声:“走吧。”

走了不到半小时,范宏大又让司机停车。那是在一座桥下,范宏大下了车,并不离开车子,出了神地盯着桥望。桥修得很壮观,彬江通往省城的路上,就这座桥修得壮观。他清楚地记得,这座桥竣工于三年前,修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向树声一块『裸』死的华英英。

“华英英。”他喃喃地叫了一声,带着某种『色』彩,还有感情。感情是个很危险的东西,范宏大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这辈子,动什么也不会动感情。可这个誓言没有顶用,除了在妻子身上他动的感情少,后来遇到的几个女人,包括华英英,他反而牢牢地被感情困住了。

范宏大忽然就想到了妻子,怪得很,每次想到华英英,总会连带着想起妻子。这一生,他付给妻子的感情太少了,如果说这生有什么遗憾,这算一个吧。但妻子就是妻子,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妻子给他生了孩子,给范家延续了生命,他就得对妻子负责,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必须做到的,范宏大做到了。如今妻子跟儿子一道去了美国,名义是陪读,其实不。妻子在那边经营一个公司,当然这也是名义,妻子真正的作用,就是替他看好儿子,看好他的每一笔钱。

钱!范宏大又叫出了这个字。

是啊,钱!

很多时候,范宏大都不明白,人为什么这么爱钱,为什么要为钱不择手段?你看看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哪一个不为钱来,哪一个不为钱奔波不为钱忙碌不为钱疯狂?值得吗?有时候范宏大也会想到这么深刻的问题,答案只能是一笑,因为这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其实到现在他才明白,钱是催命鬼,是王八蛋,是一张写满咒语的符。但是晚了,真的晚了。当有一天,你的双手双脚被钱锁住困住时,你就会明白,范宏大的这一认识多么精辟。

还是那句话,晚了。

范宏大把钱从脑子里撵走,思绪重又回到华英英身上。“华英英。”他又叫了一声,这次他叫出了口,而且声音很大,他想,司机一定听到了。

没关系,对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司机都很熟悉,司机就是他跟女人之间的桥梁,有时候甚至是他的化身。让一根木头或是物件去做化身,范宏大十二分地放心。

他跟华英英认识于七年前,那时他还不是市长,也不是副市长,只是国土资源局一名局长。彬江的改革开放如火如荼,每年都有大量的土地被征用,房地产业如雨后春笋,昭示着勃勃活力。有太多的人想跻身这个行业,有太多的人想通过关系,跟他范宏大搭上桥。华英英就是其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