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信达现在是陷阵营的中层指挥了,他本来可以不回陷阵营,蔡伟说过很多次,让他去飞虎军团。但是朵信达拒绝了蔡伟的好意。

他以前是死囚,是犯了军纪的死囚。

那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朵信达那时候二十三岁。朵信达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了十二个兄弟战死沙场。

况且陷阵营虽然危险,可是报酬很高,而且可以像倭兵一样,从被他们杀死的敌人身上搜去财物。其他的部队是有纪律的,不能满足朵信达的开销。

今天,又发军饷了。别的部队军饷是按月发放,而陷阵营的军饷,是每次出征前发放。

五百个汉北大钱!

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足够在高昌最好的酒楼里喝上一桌最好的酒席。若是平常人家,足够一年的口粮了。

军饷多,对陷阵营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钱越多,就意味着活着回来的希望越小。

朵信达把钱在手里掂了一下,然后又放到军需官的桌子上,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二个地址:“按照地址,每家五十个大钱,帮我寄去。”

军需官抬头看看他:“不够,还少一百。”

朵信达咧了一下嘴:“操你姥姥!”一边骂着,一边从腰包掏出一块银链子,狠狠的扔在军需官的桌子上,然后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军需官也不理他的态度恶劣,马上按照那张纸条上的地址一一做了登记,然后大声喊道:“下一个!”

领了军饷的陷阵营就去河边集合,没有人给他们做动员,因为他们不需要动员。

朵信达懒懒的靠在一棵树上,看着下面排列着整齐的阵型的一群重步兵正在听周宏训话,他觉得很没有意思。

这个时候训话都是白费的,一个合格的士兵不需要长官说什么,他们在战场上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一个不合格的士兵你现在就是说破了嘴皮,当敌人向他冲来的那一瞬间,他也会把你说的全部忘了,就像当初的自己。

阿拜迪一屁股坐在朵信达的身边:“队长,这次发这么多钱,晚上我们去找几个安息的亚麻地?”

亚麻地,现在已经成了那种特殊行业的代名词,汉北的士兵都喜欢这样称呼从事那种行业的女人。

朵信达拍拍口袋,一声响都没听到:“你请客?”

阿拜迪是个杀人犯,他在街上和别人吵架,吵不过别人就拔出刀来,在那人的身上捅了三十多刀。

他性格非常残暴,具备北匈奴人特有的残暴。但是也相当的豪爽,听了这话马上说道:“没问题!我跟你说,我看着这些安息女子就想扑上去把她们的面纱掀开,然后把她们的衣服全部扒下来!队长你仔细看过她们的眼神没有?我感觉她们心里也非常希望我能这样做。”

朵信达笑了一下:“算了吧,我不和你一起去了。”

阿拜迪有些失望:“为什么?我说了我请客!”

朵信达诡异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亚麻地,会伤你自尊心的。”

这话说的周围人哈哈大笑,阿拜迪很不服气,做出解裤带的动作:“你胡扯什么?咱们掏出来比比?”

朵信达不想理他,旁边一个叫大山的壮汉却猛蹿出来,揪住朵信达的裤带就要解开,让他和阿拜迪比一比。

正在打闹的时候,军号声忽然吹响,众人一听,这是让陷阵营立即集合的军号。

大山很丧气的松开自己的手,朵信达整理了一下被大山拉扯的衣服,对周围人说道:“看样子今天是不能去找亚麻地了,等回来的吧,走,去集合。”

一艘艘渔船载着陷阵营的将士在幼发拉底河河面上前进,河水流的很急,这让船的前进有些困难。不过激流也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让对岸罗马人无法从声音上判断出有敌人正在靠近。

寂静的黑夜中,朵信达乘坐的渔船第一个碰撞在对岸的沙滩上。船还没有停稳,朵信达并不等待身后的队友,迅速从船上跳了下来,猫起自己的腰,提着手中的刀,用最快速度向他能看到的那个罗马人的观察哨靠去。

当他看见那个观察哨的时候,罗马人也看见了他乘坐的渔船。

朵信达听见一个罗马人大叫一声,然后,一堆篝火马上燃烧起来,接着观察哨上传出一阵锣鼓声音,一支支劲箭朝他这里射了过来。

身后传来两声闷叫,意味着两名陷阵营的将士刚刚踏上这片土地就倒下了。

“盾牌!”朵信达大声呼喊着,大山急忙冲到他的面前,举起手中盾牌,两个人冒在盾牌底下,慢慢的向前一点点的推进。

身后,越来越多的渔船靠岸,陷阵营也开始用弓弩进行还击,没过多长时间,前面罗马人射来的弩箭就变的稀疏了一些,朵信达拿起自己刀,再次冲了出去。

而罗马人的反应也是相当的快,当朵信达杀到他们的观察哨的时候,一队罗马步兵也迎了上来。

罗马人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前推进,想用自己的优势把这些登上岸的汉北军挤入大海中去。

双方在岸边展开杀戮,黑夜之中,罗马人弄不清楚汉北军到底有多少人登上了岸,几个冲锋被陷阵营粉碎之后,他们开始显得有些惊慌。

后面的浮桥已经开始搭建,朵信达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坚持到天亮,坚持到浮桥搭设好。

面对罗马人疯狂的反扑,陷阵营进行着殊死的抵抗,他们必须坚持,因为在天亮之前周宏是不会派船来把他们接回去的。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把对手杀死在岸边,要么让对手把自己杀死在岸边,这就是陷阵营。

阿拜迪被罗马人砍了一刀,砍在胸口的位置。罗马人以为他死定了,还想从容的补上第二刀。谁知道阿拜迪奋力挥起手中的铁锤,一下砸在对手的脑袋上。

他感觉到对手的头盔断裂了,也看见一股红白相间的**从那断裂的头盔中留了出来。

阿拜迪愤怒的说道:“想杀我?”

说着又是一下,把那个砍伤他的罗马士兵砸倒在地上。胸口的伤痕很深,阿拜迪用手摸了一下,居然摸到了自己的骨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这一仗打完。

“队长!帮我顶一下,我把伤口裹起来,不然我会死掉的!”阿拜迪大声对旁边的朵信达说道。

朵信达应付着好几把刀:“操你姥姥!老子只有两只手!”

没有人来帮阿拜迪,他只能自己去包扎伤口,可是刚刚撕下一块布条,一个罗马人就杀了过来,阿拜迪只能任由自己的鲜血从伤口处慢慢的涌出来,他必须用两只手来应付这个杀来的罗马人。

等他用锤子再次打碎这个罗马人的脑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有些眩晕,这时候大山把面前的敌人杀退,向他这里靠了一些:“还活着吧?”

阿拜迪费力的拉起那根布条,在胸口胡乱的包扎了一下:“现在还活着,马上就不知道了。”

大山看见又有几个人冲过来,急忙说道:“还活着就站起来,别他妈的躺在那装死,老子顶不住!”

阿拜迪拿起自己的锤子:“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已经重伤了!”

罗马人的反扑非常猛烈,不过片刻时光,他们这个一百多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三十多人了。

后面的陷阵营跟着增援了过来,阿拜迪的眼睛里看到的全部都是星星:“水!我要喝水!”

他知道,喝点水能让他清醒一些,能让恢复一些体力。

大山也受了伤,刚才他伸脚去踢人家,被旁边的罗马人一刀从大腿上砍了几斤肉下去。

乘着敌人暂时退去的时候,朵信达忙的先给阿拜迪弄点马奶喝,又找了点吃的,然后又为大山包扎了伤口。

阿拜迪一口气喝光了一水袋马奶,总算感觉好受了一些,但是接着一种异常疲惫的感觉袭了上来,阿拜迪好像睡上一觉。

可是现在不要说睡觉了,就算是多休息一会的时间罗马人也不会给他们的,新一轮的攻击马上开始了。

这一次罗马人比上一次来的更凶。

阿拜迪一边挥舞着铁锤,一边大声叫喊:“我要下去!我受伤了!重伤!”

没有人理他。

等到天色泛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阿拜迪发现自己还活着,他非常高兴。

身后的浮桥已经搭好,汉北军的重步兵正踏着整齐的步子通过浮桥冲过来。

这个时候,他反而不喊了。

罗马的五千守军没有能把陷阵营推入幼发拉底河河里去,面对着对岸正在开来的汉北军大批部队,他们的指挥官做出了坚守的选择。

即便现在罗马的部队只剩下三千多人,可能连汉北大军的一个冲锋都挡不住,但是罗马人依然不愿意放弃,他们希望能坚持到自己的援军到来。

周宏笑了,他成功了!战争的脚步和他设想的完全一样,罗马的人援军还没有来。就算现在他们的援军忽然出现,也无法改变战局了,已经登上对岸的部队会快速的击败那些残留的罗马守军,然后建立一个坚固的桥头堡阵地。

幼发拉底河,在这一刻被汉北军攻破了。罗马人的防线将会被迫再次后退,而且这一次,他们必须退回罗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