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盟誓

太阳已偏移了中空,微微倾斜地照『射』着莽莽的绿林,四周山峦绵绵,飞鸟不时地从林间掠起又飞向另一处,清脆的鸣叫声令得整片山林显得更加幽静。

阳光下,山头上,范小鱼随手抓着一根横枝,稳稳地站在高高的树杈上,红唇紧抿,容颜疲惫却不掩清丽,从一双明眸之中『射』出来的眼神更是锐利而冷静。她微微地转动着头,灵活地在枝丫间行走,透过茂密的枝叶,谨慎地再次巡视了一遍周围,远的山路,近的丛林,无一敢遗漏。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山峰还是山峰,密林还是密林,可是,那个座落在美丽山谷中的温暖的家却已不存在了,不仅如此,他们一家未来的人生也许也将和最崎岖的山路一般难行、难测,因为经此一夜,他们家和那个景道山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就算他家想息事宁人,对方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斩草必除根,这两天明里暗里都必定会有大批的人前来搜山,他们既然一时之间走不了,就只能加倍地警戒,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在这种非常时刻,他们谁都没有时间去愤怒、去埋怨、去悲伤,就算心中有再多的彷徨也必须坚强地武装起来。

何况……范小鱼冷笑了一下,就算那些人会就此罢手,她也不肯。范氏兄弟一生良善,他们姐弟更是年幼无辜,没理由这样遭人暗算差点灭门,还能心平气和地宽大不计,只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罢了,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来讨回这个公道。那个卑劣的景道山最好能活到那一天!

带着一丝杀气,再次确定周围的山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后,范小鱼最后才把视线投向『乱』石堆,眼神也才略略地柔和下来。

从她这个角度,若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有一股白『色』烟雾不住地从下面的石『穴』中冒出来,不过,由于这个石『穴』生的巧妙。这些烟雾一冒出,就立刻被穿过狭窄岩缝的山风呼啸着吹的干干净净,了无痕迹地融入空中。这样一来,生火这个重要地问题算是解决了。

有了火,就可以熬『药』治伤,可以烧烤野味充饥,依照空『色』所估计,老爹的伤势虽重。但只要服完她带回来的十几贴中『药』,就可以初步稳定,能承受一段路途的跋涉而不会引起恶化。

三天,只要他们能顺利地在这里躲上三天,他们就可以带着老爹离开这一片危险地区。

正欲转过视线。却见入口处探出一个身影,是前来交接的罗亶,正向这边跑来。

范小鱼收回视线,继续环视。心中却掠过范通那两个眼神,为什么老爹会那样的看亶儿,昨晚的事情难道和亶儿会有什么关系吗?

不,应该不会,这三年来罗亶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对于他的品行,她心里也是再清楚不过,亶儿尊重师父和师叔。也很尊重她这个小师姐,又十分疼爱冬冬,手脚更是勤快,绝对不可能帮着外人来害他们。

范小鱼摇了摇头,可是范通地那两眼总是在脑中挥之不去,难道是和罗亶那个失去三年消息的亲爹罗广有关吗?

“师姐!”树下传来的语声打断了范小鱼的疑『惑』猜测,低头望去,见到罗亶正敏捷地爬上树来。

“师姐。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看着。”

“你吃过了吗?”范小鱼点了点头,和他交换最佳的位置。

“嗯。吃了,师姐你快去睡一下吧!”

“好,那你小心点。”

“师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注意的。”望着身姿轻盈地跳到地上,同时接住也跟着跳下来的小狐狸的范小鱼,罗亶微笑着挥了一下手,就转过头去,可当范小鱼一转身,他却又忍不住地转过视线,从枝叶间偷偷地望了一眼她地背影,然后才带着一丝怅然的苦涩,打起精神站岗。

……

回到洞『穴』中,已经服下第一贴『药』的范通已经睡下了,范岱盘腿坐在他的旁边,闭目打坐,空『色』则仍守在『药』罐前,低头啃着一个馒头。

见到范小鱼抱着小狐狸贝贝进来,空『色』忙停止了咀嚼,略有些腼腆地向她颌了颌首,然后才微微地侧过身去,继续守着篝火。

“姐姐来喝汤。”范白菜早已给她盛了一碗蔬菜汤,并拿了一个馒头端了过来。

范小鱼放下贝贝,『摸』了『摸』他的头:“你们都吃了吗?”

范白菜乖巧地道:“二叔说要晚点吃,小师父说他只要吃馒头就好了,我等姐姐一起吃。”

“好,我们一起吃。”范小鱼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面『色』已经缓和一些地范通,低头咬了一口发硬的馒头。日子艰难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生活失去信心和希望,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他们不仅有山,还有水和吃的,只要范通地身体能好起来,一切都可从头再来。

吃完了延迟到大概两三点的午饭,范小鱼接过了空『色』的活,让他去睡一会。空『色』自知体力已透支,合掌行了一礼,就走到一旁,靠石而眠,不一会呼吸就已和缓。范小鱼低声叫过范白菜,让他取一件衣服悄悄地给空『色』盖上,空『色』也没有被惊醒。

范白菜开始还坚持着要陪同范小鱼一起煎『药』,可他毕竟还小,不知不觉地就依偎着范小鱼的身体打起了瞌睡,小狐狸贝贝则缩在他们姐弟中间,也安安静静地一声不吭。

片刻后,一只手悄悄地伸了过来,无声地点住了范白菜的睡『穴』,然后抱起了他。

“二叔,你也睡一会吧,晚上你还要守夜呢!”范小鱼看着范岱轻轻地把范白菜放到铺了外衣的石板上,又给他盖上衣物,低声道。

“二叔的身体壮实的很,几天几夜不睡都没事。”范岱呵呵一笑,笑声却比往日低沉许多,走过来大手坐到范小鱼身边,目光注视着静静燃烧着地火苗,声音里有一丝自嘲,道,“倒是你和冬冬,却是让二叔连累了。”

“就算二叔你昨天没发现洞『穴』里的秘密,他们也会找上门来的,”范小鱼淡然地道,却把头轻轻地靠在了范岱的肩头,“二叔,我今天才真正地明白了一句话。”

“嗯,什么?”范岱还没从范小鱼这突然的亲近举动中反应过来。

他这个侄女『性』子也许是天底下最古怪的小姑娘了。

早熟的不得了不说,平时本来一点点的小事都会计较地要死,也不管你是什么长辈,要是触犯了她地原则,马上就会劈头劈脑、毫不留情地先数落上一通再说,一点面子也不留,可是真正被他们累及的时候,比如三年前第一次搬家以及收留罗亶,她却又轻描淡写地就让其过去了,

还有昨晚这场生死劫难,从头到尾,也没听她埋怨过一句,反而还比平时更加温柔体贴,真让他不习惯,可是,为什么他又觉得很感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范小鱼笑了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一根柴火,“就像这些树枝,如果它们有思想,它们一定不想被人当柴烧,可是它们身为树木,就等于已经踏入江湖,什么时候突然被人砍下都不是它们自己能做主地。”

“你说的好像二叔就是这些干柴,只能等着被人家宰割似的。”范岱笑道,目光却不由地瞟向不远处的范通,眼神一黯,但随即又扬起了光彩,挺直了胸膛,伸手揽住范小鱼的肩头,坚定地道,“二叔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