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少年心思

次日,天刚蒙蒙发亮,范小鱼就习惯『性』地起来了。穿好衣裳,束好袜靴,随便地将头发扎成马尾,提着几年来一直在使用的那把木剑,和一个小包袱,悄然无声地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师姐。”院内照例已有一个高壮的身影在等候,他的手上也拿着一把弯曲的武器,仔细一看却是一把厚重的木刀,不过和范小鱼不同的是,他另外一只手拿的却不是什么包袱,而是一只竹篮。

“嗯,走吧。”范小鱼低声道。

两人展开身形,并肩而行地一起纵向后山,凌晨的风还带着一丝夜间的寒意,扑簌簌地吹在范小鱼的单衣身上,直侵肌肤。范小鱼却不躲不闭,反而正面迎了上去,让自己的身心完全地放松在这带着『露』珠和泥土芳香的气息之中。

沉默地小跑了一阵,小村子很快就被甩到身后,眼前的山林慢慢清晰。两人奔进山中,熟练地找到一处峥嵘的岩石堆,各自把包袱和篮子放地上一放,跃上岩石顶。范小鱼轻喝了一声,率先发起攻击,两人就在石堆上你来我往地交起手来。

此刻山林未醒,鸟儿未起,极薄的烟岚在林中微微地飘『荡』着,模糊了下面的灌木和草地,却衬的那两个在石上时不时地跳跃而起,再猛扑而下的人儿犹如仙界中人。

渐渐的,空气里似有一点清香升起,不知是早开的野花的芬芳,还是来自某人不住挥洒的香汗,隐隐的,淡淡的,却又仿佛无处不在般,钻入了罗亶的鼻中,犹如一只调皮的纤手,在若有若无地拨弄着少年初开的情窦。而那一束飞扬的黑亮更是不时地随着主人的动作而上下飞舞,犹如最欢快的舞蹈,恍恍惚惚地,罗亶仿佛又听到了那脆如百灵般的笑声。

咔……

刀剑相交,一股毫无保留的大力震得罗亶身影一晃,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正在石头上,身体顿时失去平衡。

眼见就要摔向底下的『乱』石堆,一只素手及时地捏住了他的衣襟,微一使劲,罗亶才往后仰的身体已被重新抓了回来。身体的失控,以及从脊背处泛起的冷汗顿时让罗亶立时从『迷』幻中回醒了过来,一抬眼,一双近在咫尺、灿若星子却又发出『逼』人光芒的眼眸正在狠狠地盯着他。

“亶儿,你搞什么?连我这么一点力道都挡不住,你是存心让我吗?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练习的时候一定要全力以赴。”范小鱼毫不客气地骂道,幸好她刚才刀剑相触时就感觉罗亶的力气不对,才及时地出手,否则这家伙今天起码也要吃点苦头了。

咦,她怎么就没想到其实应该让他吃点苦头啊!免得让他老在练武的时候放水。

“我……”罗亶的俊面顿时大红,想要开口,鼻中却越发敏感地闻到那缕香气,透过已被汗湿的衣襟,更是仿佛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还抓着衣襟的手指关节抵着自己的胸膛,一股莫名的震颤顿时从胸口急速地『荡』开,浑身的血『液』犹如被号召般,瞬时间沸腾了起来。

“我什么我?亶儿,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老在练武的时候分神?使出来的力气就像挠痒痒似的,连只蚊子也拍不死。你知不知道,若是刚才你面前站着的是真正的敌人,像你这么心不在焉的,早就被人家一剑刺死了。”范小鱼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小师弟的心思,继续劈头劈脑地训道,同时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

虽说学武并不是为了争强好胜,可是既然学了武,就要好好地练,因为江湖中人可不管你分神不分神,你若不学武,有些人可能反而还不屑欺凌你,但若是你已经习了武,便算是江湖中人,再和人交手哪怕就是输了『性』命,也只能说是技不如人。

可是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敌人,而是你。

罗亶忍不住在心里驳了一句,但面上却已止不住地羞愧,垂眼道:“对不起,师姐,是我不好。”

“重新再来!要是再分神,我可不客气了。”范小鱼瞪眼道,也不伸手去抹脸上的汗珠,像是后脑长了眼睛般往后一跃,以金鸡**式立在另一块大石之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就要重新发动进攻。

二叔说过,高手相交时,有时候一个细微的节外小动作也许就会成为致命的弱点,因为也许人家的剑尖和暗器就在你拭汗的时候已如毒蛇般地袭了过来。

她以前也曾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反正她练武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能力、以防万一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去当什么侠女除暴安良、行济天下,更没有想过要去和武林高手打架,争什么天下第一来证明范家的武学为上乘武道,因此并不在意范岱的这点小警告。

可是范岱平时疼爱归疼爱,一旦教起武功来的时候,却是丝毫也不留情,一次,两次,三次,范小鱼只要一分神,他那根教棍就会落在身上。不管是手臂还是大腿,又或者其实最不痛但最让人恼怒的小pp,反正只要不小心,那根棍子就会想蛇一样灵活,施以惩戒。久而久之,范小鱼只能被迫养成一旦开始练武或喂招就绝对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好习惯。

但范岱对她虽严,可对罗亶却宽松了很多。只因一来,在他的心理他的宝贝侄女才是第一位,而二来,罗亶自己有师父,他也用不着事事『操』心。但是范通虽为人师,却本『性』难改,一日里总有大半日是在为他人忙碌,自然不可能像范岱这般紧盯自己的徒弟,只是隔两三天小考一下,十天半旬再中考一次,两三个月再进行大验而已,好在罗亶自己十分勤奋,倒也不需要范通那么『操』心。

“是。”范小鱼的连番训斥和凛然的表情,让罗亶心头刚『荡』起的一点旖旎立时如被寒风吹散。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异动,凝力在手,随时准备承接范小鱼迅猛的攻势。

他这个小师姐年龄虽小,可却像师父和师叔说的,真的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而且有一股神力,他虽年长两岁又是男孩子,按理说力气该比她大很多,可是最近一年来,每次喂招时若不尽上全力,还真有些吃不消她的力道。

这小子,才十五岁就想着这些儿花花心思,难怪每次都打不过我的乖侄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像他的乖侄女这般的玲珑心窍、一点即透,还能自行举一反三的人才,天底下又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呢!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范岱正翘了二郎腿坐在一根树杈之上,嘴里咬着一片叶子,得意地注视着岩石堆,只是看着看着,突然响起了多年前,他第一次遇见某人的时候,某人似乎也才十五岁。

一晃又三年过去了,那个如今已经二十又二、早已不是当年小姑娘的女子嫁人了吗?她现在心里一定还恨着自己吧?又或者,也许人家早已淡忘了他了。毕竟,作为皇家郡主,就是再怎么纵容她,也不可能这么大还不许人吧!

算了,想这些东西干啥!反正范家有了冬冬这根苗子,他范岱也无所谓什么成亲生子,就这样一辈子笑傲江湖吧!英雄么,总是一个人更有气概,一旦儿女情长气就短了。

对,还是赶紧把树底下这些小东西拿去卖了换酒喝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