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支队长没有料到,其他的几名支队领导同样没有料到,上次总队文工团的耿乐声团长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忘记段青云,耿团长估摸着段青云的新兵连生活这几天就应该结束了,就与关系要好的瘳处长进行了沟通,说是文工团近年来缺乏文艺骨干,尤其缺乏独唱演员,而部队对文化生活越来越重视,所以,想把段青云调到文工团来加强力量。

瘳处长听毛支队长当即拒绝,呵呵一笑:“**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大,呵呵,咱们都是团级干部,更是同一年入伍的战友,而且还是同一年考入军校的老校友,这个事我看这样,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你觉得怎么样?记着,我可不是拿上级机关来压你!”

毛支队长冷冷一笑:“老瘳,我知道你小子是个‘挖墙角专家’,你即便是拿上级机关来压我,我也没什么害怕的,也正因为咱俩关系不错,所以我不跟你拐弯摸角,这件事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回来告诉那个耿乐声,让他死了这份心,少来我这儿挖墙角儿,而且,你也顺便告诉他,他如果把这件事捅到总队首长们那儿,用总队首长的名义来强制我,我们支队全体官兵永远不会欢迎他们文工团!”

瘳学兵处长听着毛支队长义正辞严,稍稍沉默了一阵后,笑道:“**啊,听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想看看段青云这个新同志,难道他真的长了三头六臂不成?你这么护着他,老耿那儿也抢着要他,看来确实是个好苗子啊!”

“不行!”毛安定支队长语气缓和了下来:“你小子也想来我这儿挖墙角儿,门儿都没有!”

“呵呵,我到哪儿挖墙角也不敢到你这儿来挖啊!”瘳学兵笑道:“我只是想看看,段青云究竟优秀到什么程度!”

“老瘳,咱们是好战友,我现在托付给你一个事儿:不管哪个支队,尤其是机动支队,如果他们也想打段青云的主意,你记着一定给我压下来!”毛支队长道:“如果你能帮忙,下次你来我这儿蹲点,我好好请你喝几杯,而且,我让段青云敬你几大杯!如果你压不下来呢,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下次你来我这儿连冷水都喝不到!”

“好好好,老战友,老校友,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瘳学兵处长笑着挂了电话。

毛支队长放了电话,眉头一紧,一把抓住李明晔政委的手:“老李,这件突发事件,咱们一定得处理好!”

“安内必先攘外!这确实是非常意外的突发事件,咱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李明晔政委道:“现在的任务是,必须设法阻止外支队把段青云挖走!”

“支队以外都是外,咱们要把握住这条大原则!”费海龙参谋长接口道。

李明晔政委点了点头,抓过电话,拔通了总队文工团耿乐声团长的电话:“老耿,你还把我当作老战友么?”

电话那头,耿乐声满脸笑容地道:“老李,我刚刚挂了瘳处长的电话你的电话就来了。你先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我也是为了加强总队文化建设着想啊,你可不要误会我在挖你们的墙角,如果你们实在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再向总队领导反映,这下总行了吧?”

李政委依然阴沉着脸:“你到哪里挖人都可以,你挖谁都没关系,但你不能来我这儿挖人,尤其是段青云,那更不能挖,让段青云放下枪到你那儿天天拿着话筒瞎嚷嚷,这不是糟蹋人才嘛!”

耿团长依然陪着笑:“老李啊,代我向你们毛支队长陪个不是,请你转告他,我耿乐声以后还要带文工团来你们支队的,我以后不会动段青云的心思了!如果为了一个新战士而坏了咱们多年的战友情,那可是太没必要了!”

李政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老耿,你们文工团不是缺人么,我给你推荐一个吧,保证你喜欢!”

“哈哈,那感情好!”耿乐声乐了:“你要推荐哪位?”

李政委笑道:“你看我怎么样?我还真想在转业之前到文工团去轻松几天。”

“啊——”耿团长大惊:“老李啊,我们的庙门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知道你歌唱得好,前年总队文艺汇演,你是独唱组第一名,如果你来文工团,那我这个团长可就要给你腾位子了……”

挂了耿团长的电话,支队领导安下心来,正要继续商议段青云的归属问题,只听得门外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报告——”

“进来!”毛支队长道。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上尉警官大踏步进了支队长办公室,是支队下属的最偏远的基层中队——云苍中队中队长郑若军。

“我知道各位领导都在商量明天分兵的事!”郑若军开门见山地道:“所以,我不经允许就来了。”

几位支队领导相互对视一眼,似乎猜出了郑若军此来何干。

……

新兵连里静悄悄的,宽阔的训练场上一个士兵也没有,操场上的松软小草在清风的吹拂下羞涩地低下了头。

段青云并不知道支队内外为他的去向问题已经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Lang,他静静地徘徊在训练场上,轻轻地仰着头,看着白云山上云蒸雾霭,想想自己当兵三个月以来的所有的经历感慨不已:在入伍第十天他抓获歹徒立了三等功,在入伍第三十天他抓捕两名跨国走私团伙的头目荣立二等功,在陡峭的山坡上与全刚峰辨论乱拉男女关系的是与非,在茫茫山道上与美丽的白衣女子林雅茗相遇,骑着自行车拖着林雅茗沿着小城的街道狂兜,以及一下子成了副市长和农行行长的干儿子,还有妍萌不远千里长途奔波来军营看他……

当然,段青云此刻绝然没有想到妍萌正伏在对面小楼的窗户口呆呆地望着他。

妍萌的眼睛里闪动着欣喜,这么多天了,段青云终于独自一人站到了操场上。现在的段青云,比入伍前明显的健壮多了,那张原本白净的脸也变黑了,浮动着一丝丝逼人的英气,那双忧郁的目光却没有变,似乎,段青云只有在训练的时候才会抹除眼睛里的忧郁之色,才会放射出两道凌厉的精光。

妍萌托着腮帮子,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暗暗地失落,她一天天都在看着日历,数着日子,她知道,段青云的新兵连生活就要结束了,就要离开这座营地,到另一个遥远的营地里训练、执勤、站岗,那么,自己要不要也随着他呢?隔壁的那个江南女孩,她会不会因而近水楼台先得月……

姨萌很矛盾。她轻轻地推开窗户,借着窗玻璃看着旁边那扇空荡荡的窗口。她感到很奇怪,因为她没有看到林雅茗,林雅茗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站在窗口朝着新兵连观望了。往常,只要段青云一出现在操场上,妍萌总会借着窗户玻璃的反射看到林雅茗,她就会感到不安,而现在,林雅茗没有站在窗前,她到哪里去了呢?妍萌暗暗地想:难道她放弃了么?

虽然只是猜测,却也猜测得**不离十。在林雅茗的心灵深处,已经重新树立起一个与段青云截然不同的军人形象。

林雅茗此时正坐在桌前,她甜甜地笑着,她的脸上浮现着一丝丝娇红,她那娇白的小手持着一支铅笔,正在精心地勾画着一幅素描军人形象:他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庞,结实的肌肉,大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向两名挥舞着钢管的出租车司机,他拿着粉红色的小包,红着脸交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手里……

当然,林雅茗也看到了段青云正独自徘徊在训练场上,她的心里依然泛动着微微的潮波,只不过,那种曾经见面时的砰然心动却在慢慢地平缓。她尽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激动,把那一滴清泪尽最大努力缩回眼眸。

如果说爱情像是一道闪电,那么,这闪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曾经照亮一片平静的心灵港湾后,心海依然归于静淡。林雅茗是一个聪颖的女孩,她懂得取舍。同时她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在挣扎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后,终于决定放弃。她不忍心破坏一个美丽的爱情童话,她不忍心以一个破坏者的身份介入段青云与妍萌这一对真诚挚爱的恋人之间。

两个美丽女孩对话的镜头在林雅茗的心目中再次涌现:

妍萌:“你也来这儿租房子?”

林雅茗:“是的。”

妍萌:“看来,你来这儿租房子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罢?”

林雅茗:“是的!”

妍萌:“也许,咱们俩人在这儿租房子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吧?”

林雅茗:“我想应该是一样的!”

妍萌:“看来,咱们属于地同道合了?”

林雅茗:“应该是吧!”

妍萌:“部队有规定,不允许士兵在驻地谈恋爱!我不知道你这样一个目的究竟有什么用?”

林雅茗:“是啊,士兵在服役期间不能谈恋爱,这并不是说退役之后也不能谈恋爱啊!”

妍萌:“看来你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林雅茗:“是的,我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人,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了,我要得到我所要的东西!”

妍萌:“你觉得自己有多大把握打赢这场仗呢?”

林雅茗:“这个问题我不想说。我也相信,你也不愿跟我说,对么?”

……

林雅茗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想想当初她与妍萌一前一后来到这幢三层小楼里租房子时的那一番对话,她真的不甘心,但她一想起妍萌病中依然口口声声喊着段青云的名字,想想心爱的恋人就在对面的营房里妍萌却不能与之相见,甘愿承受着近在咫尺的相思之苦,林雅茗的心便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着,当初的那份坚决与不甘心正慢慢地脆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