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嘉禧帝右边的郑贵妃察颜观色,也马上娇笑着附合嘉禧帝道:“皇上,海棠郡主真不愧是咱们金裕国艳冠天下的第一美人啊,她今晚这曲绝妙的飞天神女反弹琵琶舞,若是让天上真正的仙女见到了,只怕都得羞愧到无地自容了!”

嘉禧帝听了郑湘玉的赞美之词后,斜眼瞟了一眼身旁左侧坐着的皇后云紫薇一眼,却见她娇美的芙蓉秀脸上神色复杂,一双剪水双眸迷离似雾,只心思飘渺、神情恍惚的眼望舞台,似没听到郑贵妃适才的夸耀之词。

嘉禧帝心中略有不快,眼眸一闪间,却在刹那间,眼神变得湿润如玉,对着宇文昊轻声笑道:“昊,你觉得这舞女的这曲飞天神女反弹琵琶舞,舞得如何?”

宇文昊面具下的幽潭深眸还在神情专注的凝视着舞台,却是望不见里边有一丝波动,在听到嘉禧帝的问话后,他半晌不答,眼眸紧盯着那在空中飞旋而下的婀娜曼妙的红衣身影,见她轻盈的落在了鲜花环绕的舞台中间出现的一朵莲花之上后,舞台上的红纱也跟着飘扬而下,遮住了整个鲜花堆砌的舞台,而台下众官员又是掌声雷动。

宇文昊这才对着嘉禧帝扬声答道:“很好!”

又轻轻吟诵道:“淡粉凝烟出浣纱,娴枝玉蕾报春霞,疏离泻影香绡骨,醉袖迎风写岁华”

“呵呵,看来朕这次真的是白担心了!”嘉禧帝心情愉悦的高声笑道。

“皇上为何要担心?”宇文昊用有些略带嘲弄的口气问着。

蓦然转过头来,却对上皇后云紫薇一双娇媚的水眸,浓密的睫毛轻颤若蝶,水眸中波光盈盈,似欲马上就要滴出水来,宇文昊不由心中一痛,似有一些尘封的往事在心中悄然萌芽复苏。

“昊,你带我出去玩吧?”

“昊,你教我骑马,好不好嘛?”

“昊,我跳舞给你看!”

“昊,我们来下棋,谁输了,谁就当大马让人骑!”

“呵…呵…呵…”

“昊,我…喜…欢…你…”

“昊,我去求姑母,让她跟父皇说,把我赐婚给你,好吧?”

“昊,今生今世,紫薇都要跟你在一起,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昊,你开开宫门,让我看一眼你!”

“昊,你……别……走……”

撕心裂肺、肚肠寸断、悲惨凄婉的哭音清晰的萦绕在耳边回荡着,仿佛就在昨天,却又恍如隔世。

“嗯…,哼…,咳…,咳!”

耳边蓦然传来嘉禧帝的一连串咳嗽声,打断了宇文昊的思绪,而眼前那个在落英缤纷下飞舞的紫色窈窕身影也蓦地散去,宇文昊定睛一看,眼前的云紫薇端眉修鼻、云髻嵯峨、仪态万方、高贵雍容、华贵的凤冠上的金步摇及钻石明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金光灼灼的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的眼睛生痛。

宇文昊眼眸微微一眯,脑中蓦时清明起来,唇角一勾间,幽潭般的深眸间波光潋滟,却是含笑望上嘉禧帝的眼睛,又嘲弄的问道:“是否因为这个跳舞的美女,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也就是云大人的二千金—海棠郡主么?”

坐在右侧的云天罡听到他这嘲讽的语气时,脸上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片红潮,却是点了点头,神情丝毫不变的含笑望着嘉禧帝和云紫薇,在父亲大人虽然含笑,却又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盯视下,云紫薇面色一变,低下头去。

却听见坐在身旁的嘉禧帝宇文博沉吟一会之后,即用亲切温和的语气,戏谑的答道:“呵呵,正是啊,朕在这几日里,一直都在担心,怕昊你会因为海棠比咱们年幼许多,她在你心目中的映象,就还停留在十年之前,她是个小磨人精,爱哭鬼,因而怕昊你会不喜欢她啊!”

“呵呵,皇上多虑了,海棠郡主天姿国色、艳名远播,微臣对海棠郡主早已经是仰慕多日了!”当宇文昊用冰冷嘲讽的语调说出这番言不由衷的话时。

云紫薇的全身一颤,抬起头来,却是用伤痛忧郁的眼神,紧张的望着眼前这个脸戴恐怖骇人青铜面具,深邃的双眸幽深似海,寒得仿佛见不到底的冷漠男人。

他……,真的是当年她喜欢的那个性情温和,容颜如玉的清朗少年吗?

他……,真的会真心喜爱海棠?

“呵呵,这就好,这就好!昊…,海棠很快就要换好礼服出来了,待会朕就当众为你俩赐婚…”嘉禧帝龙心大悦,用欢快的语调答道。

听到他们兄弟俩这几句和谐的对话后,云天罡一直紧提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而郑立业却是面色不郁的轻哼了几声。

云紫薇脸色大变,郑湘玉却是微微冷笑,抬起一杯酒,遥遥对着宇文昊,娇声敬道:“臣妾恭喜北陵王爷即将迎娶如花美眷!”

“谢谢贵妃娘娘!”宇文昊也抬起面前的玉杯,一饮而尽之后,眼望着红纱笼罩的舞台周围升起了一股股轻烟,如薄雾般缭绕着鲜花环绕的舞台。

接着舞台周围的红纱飘动,却并不飘起,仍旧遮住了舞台的中央,但却从舞台内传来一阵阵激越的琵琶乐曲声,只听乐曲铮铮,昂扬激越,却是一曲《十面埋伏》,表现出的却是将军血战缰场,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的壮烈悲歌,听得在坐诸臣热血沸腾。

就连坐在上首冷酷漠然的宇文昊,也蓦然忆起了在他曾在北地冰川被一众北厥部族的精兵围追堵截半月之时的绝望与无助,青铜面具下的脸上也稍有动容。

激扬《十面埋伏》过后,接着琵琶曲调音将歇未歇之际,悠扬清脆的古筝声又接了上去,古筝声旋律婉转悠扬,表达的是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却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在这样绕梁不绝,幽怨、凄婉、缠绵的筝曲营造的凄婉氛围之中,云紫薇再也隐藏不住心事,偏过头去后,泪如雨下,伤痛难耐中,蓦然一块金黄色的丝绢递到了她的眼前,云紫薇抬起泪眼,对上的是嘉禧帝淡漠深邃的眼眸,在她接过绢帕时,他的指腹悄悄划过她的掌心,云紫薇心中一颤,他却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后,唇角勾起一丝伤感讽刺的笑容。

云紫薇心中愈发伤痛,暗想着今晚真不应该听从太后娘娘的指示,前来出席这场令她既伤痛难言、又尴尬莫名的宴席,拿起绢帕悄然拭去了眼角残留的泪痕。

云紫薇微微抬起头来,却只觉得坐在下首那人冰冷的幽潭深眸中有一丝暖暖的光芒悄然地滑过,云紫薇心中立时如沐春风般暖了起来。

只听舞台上的曲音又有所改变,从缠绵悱恻的《春江花月夜》,又变成了欢快的笛声《凤求凰》,而这次舞台上的红纱又悄然飘起,众人才得稍稍窥得在舞台之中表演之人的真貌,只见宽大的舞台之上,人影幢幢,却是左边坐了六个手执琵琶的白衣美貌女子,右边也是六个坐在古筝前弹奏的白衣美貌少女。

但她们此时都并未表演,而那美妙的笛声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就在众人微微有些诧异之时,却只见轻纱薄雾中,缓缓从舞台中央升起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莲花,而在白莲花上,一个身着玉色织锦鸾纹锦绣花样霓裳,外罩海棠纹轻纱罗衣、头上凤冠珠翠环绕、金光闪耀的绝色美女,只见她黛眉朱唇,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容颜如玉,纤纤素手执着一管洁白的玉笛,朱唇微启下,欢快的旋律缠绵婉转、勾人心魄。

嘉禧帝宇文博在见到那朵璀璨的白莲花升起之后,俊朗的脸上马上就挂满了愉悦的笑意,笑着对宇文昊说道:“昊,你看,小棠儿现在的样子,和她小的时侯一点都不同吧?”

宇文昊的脑中瞬时浮现了一个圆滚滚,胖嘟嘟的肥女娃的形像,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丝笑意,心道,想她小时候的那模样和性情,倒是她身边那个胖丫头小莲的品格,怪不得她会服小莲那胖丫头的管束了?

而云紫薇在见到升起的白莲花上的云海棠绝色的姿容后,心中越发惴惴不安,偷眼看了一眼坐在右侧下首的宇文昊,却只见他戴着恐怖狰狞青铜面具下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可一双寒潭深眸中却隐隐有一点点星光暗涌。

云紫薇心中莫来由的一动,却又有一丝酸涩溢满心间,也许,让海棠嫁给他,也算是替自己还了对他所欠下的愧疚之情吧?只是,当年那件事的阴影,不知是否能让他和她……

①摘自网络《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