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纪銮母亲则是计算着丈夫回来的日子,来回只需要三天。而已经两天过去了,今日天已起风,外面传闻已有了暴烈的台风而来。若是今日不早些赶回来的话,在船上必定是很危险的事。

到了下午,风已渐渐起来了。

纪銮上午出去的时候,还是没有风的,她提着母亲给的一点肉到良西家里去给他做饭。坐渡船过海的时候,风轻轻地吹来,她觉得很是舒服。

然而,到了下午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风已凛冽地吹起来,渐渐地,外面有了东西宛若被撕裂的声音。纪銮不能回去,便只能待在良西的家里,而良西也不能去上学。

那一瞬间,他看见渡口的渔民已渐渐地将船靠岸。

而他,却想起了还依然在海上的父亲,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

那一夜,他们睡在一起。

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纪銮因为极其害怕而紧紧地挽住良西的手。

就那样,一直躺到了天明。

台风渐渐地过去了,外面则是一片惨象。

连靠在码头边上的渡船,也被剧烈的台风席卷而起,激烈地撞在墙上,有了断裂的痕迹。台风过后,码头上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有些是在修复着那些渔船的,而有些则是与良西一样,双目无神心底却充满期盼地在等待海上未归的人儿的。

父亲仍是没有消息。

一天过去了,渡船都修好了。

良西带着纪銮,先回了家,她轻轻地推开家的门,只见母亲坐在大厅里,双目呆呆地看着地上。听见推门的声音则大声地叫起来:“纪涵。”那是纪銮父亲的名字。看见是纪銮与良西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说,“他们还是没回来。昨天就应该回来的。”

“会回来的。或许,只是因为台风而耽搁了。”良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就那样,三人又等了一天,母亲双眼无神,一直坐着,昨夜也没睡。而纪銮则在厨房煮了些粥端给她喝。她战战栗栗地喝了粥之后。纪銮安慰了许久,她才肯睡去。

她睡去的那段时间,纪銮挽住良西的手,一直落泪。

她说:“要是他们回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会回来的。”

良西的眼里,有希冀的光,他从未如此笃定过。

然而,一日已快逝。将近黄昏的时候,良西说要回家去了,家里无人也不好。

他经过那片海域,台风过后的天有着异常绚丽的色彩。任凭再怎么美丽的景象,在此刻的他的心底,也宛若是一幕无趣之景罢了。

他从未如此为父亲牵肠过。

他又想起那些过往来。从小起,便只是父亲的记忆了。他是父亲,然而又是母亲。寒夜里抱着自己去看医生的,为自己细心梳洗的,为自己穿衣的。每次自己睡不着,枕着的手臂,都是他的。那些事,都是他做的。然而,他又是一个父亲,那个肩头,是自己坐过的,厚实有力的手,牵着感到很安全,他的眼神笃定而有力,是宛然经历过许多风雨的人。他带着自己上船,带着自己领略奇异的海洋,却从来不让自己沾一下那些腥气的一切,他记得父亲蹙着眉对他说:“你不能继承我的一切,你应当有自己的出路。”

然而,他爱着父亲的一切,包括这片奇异的大海。

【5】

良石是在台风过去的三天后回来的。

那个清晨,他还在那一场梦里:那场台风里,他跟随着父亲出海。渔网撒下去捞起来的东西里,有一块破损的镜子。他透着光看到里面的裂痕很清晰,但怎么看,却宛若是一块完整的镜子,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暗暗的花纹,细细地蔓延开去。他转身想要跟父亲说这件怪事的时候,波浪翻滚了起来,在那一刻之间他犹如听见,海底那些鱼儿不安分的声音,咕噜噜,咕噜噜地叫,仿似是在抱怨什么。那一瞬间,父亲的身影已被剧烈的风掳掠而去,他站在船尾,手里拿着那块奇异的镜子,他惊恐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