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

母亲,我是否很无用?快一个月了,林知远已过了考核,而我仍是没过,天气这般热,我依然静不下心来书写。我怨谁都没有,若是我连自己都怨都嫌弃的话,谁来给我,写下去的勇气?

写到这里,楼下有人在喊。

“良辰,良辰。”两次叫唤中间又顿了一下,然后再喊,良辰听得出是林知远的声音,然后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却看不到他的影子,然后将要走出去开门下楼,继母便领着林知远,上楼来了。

“你怎么来了?”坐住的时候,良辰问他。然后又说,“这里闷得慌。”

“在家里一人也无聊,生闷,妈妈不让我玩游戏,我便说出来找你,而她竟然肯了。”林知远调皮地说,“你练习得怎样了。”说完他往书桌看去,那一张纸上,汗水湿了一大半。林知远疑惑地转身看着良辰问,“那是什么?”

“啊?那,那是我的口水。”良辰为掩刚才哭过以及流过汗水极其难耐的心情,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口水,然后又说,“我刚才太累,睡着了。”良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装作不好意思地解释。

“你哭过吧?”林知远看着良辰,然后问。

“没有。”良辰别过脸去,暗自后悔刚才没将眼角的泪擦干,而眼睛此刻肯定是红红的。他心慌了起来。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没天赋,而是,你太早给自己认定了目标,捆绑了你要前进的脚步。若是你能像我,就这样无所想要无所贪恋地去写,一定比我早日写成。我知道,你是聪明的人。”林知远说完伸手过来,搂住良辰的肩膀,然后拍了拍。

良辰或许是给这一幕相知的言语给感动到,眼眶又红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站起来,走向厕所。林知远一个人,站在他的书桌前,看着上面,那些与汗水和眼泪交织在一起,模糊不清的字体。良辰再次回来的时候,林知远拿着他写过字的纸,对他说:“你知道你的草书里,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良辰淡淡地问。

然而林知远却不马上解释,他顿了一下说:“暮生确实是个好老师,他深知艺术必然不如学科,能手把手将知识传授,很多时候,艺术需要自己领悟的,他一直在点到,而有时我们却总是错过。”良辰看着极其认真的他,若有所思。

“其实,你最大的缺点便是你每个字的收尾或拐弯处,总是犹豫不决,这是草书的大忌。”

良辰拿着他写过的那些纸张,轻轻地别过头去,然后走向前,抱住林知远说:“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他被感动了,那宛若是一直被出现的感觉。那一刻,他的眼泪再次从眼眶里落下来。而林知远,也喘出了如释重负的一口气,他也红着眼眶。他知道良辰的性格,若是他不接受他这一番话,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谊必然会变僵。

“谢天谢地,你接受了我的看法。”第二天,成绩验收的时候,良辰在黑板上写下的那个字,是“远”字。知远的远。后来,林知远便是那样,如释重负地对他说的。

那日,他照常起得极早,昨夜林知远离去的时候,他一直送他到他家的门口,才走回去。那一路街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也不说话,就那样走着。好朋友的定义便是,两人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八月的天气逐渐有凉起来的迹象,秋天也快到了,因流沙镇对着海,一到晚上,温度便会急剧地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