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归来的渔民在一条破旧的船上发现了凉澄,她衣服破损地躺在那艘船上。

那是艘废船,刚开始渔民以为是死尸,不敢靠近,后来用划船的竹竿去碰及她的身躯,才发现会动。他们抬起她冰冷的身躯的时候,她眼角有泪落下。废船上,遗落着羞耻的血。

那几位渔民载着凉澄归来的时候,沙滩上的人群已然散去,只剩下王婆婆与良辰。他们两个,像是有着巨大的恩怨,坐得很远却又不得不在此刻坐在共同的地方的人。

眼前的凉澄宛若暴风雨里被凌乱过的鸟,身躯脏乱而显得单薄。

此刻的她,宛若奄奄一息的鱼,破损的衣裳上有零星的血迹。看见良辰的那一刻,目光只是黯然地看着他,在那个眼神里,即便是不说话,不解释,良辰也明白了那事情的严重性。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良辰想走上去抱着她,却被身后不知何时赶来的父亲拉住,王婆婆的哭声压得很低,她怕眼前的情景渲染到每一个人的记忆里,此般丑事,宛若是染色之缸,浸泡过必定以痕迹留下。

那是宛若小孩子的哭泣的声音,低沉的,不动声色的,眼泪却在黑暗里渐渐落下。

凉澄的那个眼神,至今让他觉得惊悚,那是不知如何直面世事的,悲伤的。在那潭无限的悲伤里,良辰读到她当时的难过。他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他不知如何迈开那样的双腿,去迎接凉澄那被羞辱过的人生。父亲站在他的身后,拉住他的手。而王婆婆抱着凉澄,停止了哭泣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显得落寞而凉薄。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凉澄,与那样的王婆婆。往后的日子,纵然相逢,也并非此般模样,亦是记忆里的事了。

【10】

他记得一年前,凉澄与王婆婆离去的身影,那宛若告别的葬礼。而王婆婆怀里的凉澄,不动声色的眼泪,是这年来,良辰梦里的痛。

后来,凉澄的一切,是从父亲那里听到的。纵然是平时冷漠寡言的父子,但凡遇见相同的话题,便也会讨论一番。但他与父亲之间,从来都只是倾诉,而并非争论,他们极少有争论的时刻出现。父亲的容忍与良辰的寡言,仿佛是天生的默契。

那日,凉澄与他告别后,往岛西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前,他们往海滩走去,与往常一样,说说心事,捡些贝壳便各自回了家。在岛西那个路口转弯的时候,凉澄脑后勺一阵疼痛,之后就没了知觉。醒过来的时候,已身在摇晃的船上。她摇晃着头坐起来的时候,却只见包裹着头巾的男子。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也只能大喊,但海上那时并无人经过。

在遭遇了疼痛、麻木、以及绝望之后,她想过死去。

她脑子里的良辰,渐渐地被眼前的羞辱景象所淡去。她记忆里的父亲,被悔恨的眼泪所迷失。清晨与她说再见的外婆,此刻被疼痛的感觉所淹没。

她不记得过去了多久,待那些男子都退去之后,剩下她一副破损的躯体。

她被扔在海上的废船上,那一刻,她望着天上的星,疼痛已然让身体失去了感觉,麻木了起来。她宛然觉得,这生宛若迷宫,而自己,已经被带到迷宫的死角,不能往前,也不能退后。她就那样躺着,宛若死去一般。

待人用竹竿拨弄她的身躯的时候,她只能作势地轻轻地动一下。

他们抱起她的时候,身体的疼痛让她再次落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