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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六的带领下,几个人沿着天坑岭一路南行,到了一处极为低洼的小型盆地,四周丛林密布,遮天蔽日,脚下杂草都齐着腰深,这种荒山野岭,每迈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脚下有什么沼泽深坑。

连续又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地方,马六从怀里掏出一张古旧的羊皮卷地图,对比着上面粗造简单的线条,左右张望,只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虽然有张地图可以参考,可是眼前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满眼望去,除了树就是石头就是杂草,东、南、西、北几乎一样,地图上的标记看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

也难怪,都过去了快一千年了,当年就算是块大石头,恐怕现在都变成小石子了。

这里虽说是山凹,温度还可以,但是空气湿冷,侵骨裂肤,就算是这几个人都穿得很厚实,可是从脚底下还是往上窜着凉风,禁不住浑身直打冷颤。就这种鬼地方,兔子都不拉屎,难以想象,堂堂的一个皇帝竟然会选在这里下葬,看来这主儿生前还真是怕热。

开始时,几个人的兴致都还很高,也都是年轻力壮,平生头一回进入这种深山老林之中,觉得新鲜刺激。可是接连找了三四天后,就都有些吃不消了。谷里一天过四季,早春午夏傍晚秋,晚上冷得直缩头,身体再好,也抗不住这种折腾。几天下来,身心俱疲,精神也萎靡不振,周小八和冯癸甚至开始有些发烧了。

马六也没好得了哪儿去,抽着鼻涕,仍旧带着大伙满山谷乱窜,可是转眼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了,仍然是毫无头绪。

一轮硕大的落日,隐现入苍茫的天际,大手笔的血色,涂抹了半边天。

马六倚着一棵大树,烤着火,手里还拿着那张地图在不停的研究,打量了一眼众人,心里清楚,照这样下去,带来的给养顶多还能撑个四五天,要是再找不到入口,这次也只能无功而返,卷铺盖下山了。

一大早,阳光刚从山坡上照下来,马六就赶紧叫醒了大家,兴奋的告诉大伙,昨晚上他一晚上没睡,终于想明白了,宋代以前的地图大多是上南下北,和现在的地图方向正好相反,这张地图在宋代以前,方向肯定是上南下北,这么多天,看来是方向搞错了,一直在走反路。

马六这么一说,这帮人都直咧嘴,这些天的罪是白糟了,但是这也不是个坏消息,总好过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大伙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强打精神站了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张宝忠和大个子都是习武出身,身体素质比其他人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到了这时候,方显英雄本色,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落在了他俩的肩上,这俩人也是暗地里相互较劲,谁也不服谁,肩膀上的东西都堆成了小山了,还摆出一幅闲庭信步的样子,一路上说说笑笑,全然不当回事。

沿着山谷往北走出了四五里地,马六突然摆了摆手,让队伍停下了。

山谷的两侧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枯树,枯树长得极粗,恐怕三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显然是生长的有些年头了。看着眼前一大片足有几百棵的枯树,这些人都是目瞪口呆,半晌谁也没有吱声。

马六也是有了名的“土夫子”,大小墓穴掘了不下一百来个,乍一见这里树木干枯,与周围明显有异,下意识就知道这地底下肯定有蹊跷。赶紧从包里取出“寻龙锥”,接好白蜡木杆子,每隔三米左右,开始挨排往下打洞,取土。

“寻龙锥”是一种探穴取土的工具,和“洛阳铲”相似,但是那阵子洛阳铲仅仅还在中原刚刚有人使用,并没有普及。马六用的这种东西虽说比起洛阳铲略有些不足,但是这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传承几千年了,探穴验土也是行之有效。

锥头是一种圆尖空心的铁锥,上面可以连接木杆,再系上特制的绳索,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轻松的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土层里,等到把锥子提上来后,在空心的锥头里就会带出一些地下的土来,用以识墓断代。

盗墓,自古有之,传承千年。但是说到“识土”,长沙土夫子则是首当其冲,是公认的行家。从土质的结构、颜色及各种包含物就可以准确的看出地下是否有墓。从土粒结构上就可以准确判断是经过后人动过的熟土,还是天然的生土,如果在土里还有陶瓷、金属或是木材的碎片,则更可以进一步推断地下墓穴的大小、年代及布局。

马六不停的打洞取土,察看铲头中的土质变化,足足过了三个多小时,地上的洞和蜂窝眼也差不多了,冯癸几个人在旁边一直紧紧的盯着,心情也是紧张的不得了。马六又一次慢慢的把锥子提上来后,倒出了里面的土,众人差不多同时惊呼了一声,终于看到了“江米泥”。

春秋战国期间封土多为青色膏泥;秦汉期间墓中多有珠砂或是水银;唐、宋陵墓则多“江米泥”;明清墓多用白灰。一看锥子带上来的是“江米泥”,问都不用问,这地下肯定有墓,十有八九就是要找的后主孟昶墓,看来这几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马六赶紧又连下了几锥,最后总算确定了墓穴的大至范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些人中,马六和冯癸是打洞的行家,二人脱下大衣,相互替换着轮流打洞,钢铲翻飞,洞打得很快,天刚刚擦黑时,终于顺利的把洞打到了墓墙外。

五代十国这个时期的墓葬并没有什么大型的地宫或是耳室,基本上就是一间墓室。虽说那阵子小国林立,都是富甲天下,但是毕竟国小力衰,没有实力像大唐盛世那样开山为墓,大多都是大青石堆砌,深埋地下。正是因为这样,墓穴面积小,封土堆不引人注意,加上又没有地上的建筑,所以相对比起别的朝代来说,这个时期的墓则更不好找。话说回来,正因为如此,反而比其它的朝代要幸运的多,盗墓贼也很少光顾。

冯癸用撬棍撬开了几块青石墓砖,弄出来一个洞口后就赶紧的爬上了地面。

这座墓有一千多年了,墓里的空气不流通,真要是冒冒失失的进去,估计走不上两步就得一命呜呼。进古墓,开天窗的道理,这些人都是心知肚明,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歇息一阵,养精蓄锐,等到里面空气流后,还得下去折腾。

足足半个多钟头,这些才依次顺着盗洞下到了墓底。马六伸手摸出一柱香来,用火折子点亮,对着香头小心的吹了几口,把香头吹亮了许多。入墓点香也算是老一辈留下来的规矩,香头上的暗火对地下封闭环境中产生的各种毒气十分敏感,看火头的颜色就可以知道环境的恶劣,空气不好,香头变暗,遇到阴晦湿邪之气香头会变成绿色,一旦碰到毒雾尸毒则立时熄灭。

进这种墓,一般很少会冒冒失失的点根蜡烛就进,都是尽量避免明火。如果墓里有火油,年头多了,会都漂在空气里,遇明火即燃,搞不好,还没看清里面是怎么回事,就得被烧糊了。

等这几个人小心的顺着洞口爬进了古墓,看着香头的颜色没什么变化,提鼻子闻闻,空气里也没什么异味,冯癸这才小心的点亮了一盏马灯,高高的举过头顶,四下照了照。

墓里内部呈圆形,直径近六米,高约四米,顶部为穹窿顶,顶尖有一座石制的莲花形墓盖,墓盖下方垂有一个铁环,挂着一面青铜古镜。古镜能有盘子大小,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纹饰,虽然常年埋在地下,但是灯光一照,仍然是幽光闪闪,寒气逼人。看着这面古镜,这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名堂。

马六见多识广,告诉大伙,这面镜子是镇尸镜,聚阴气用的,可以把阴气聚于一点,再反射到正下方的棺材上,可使尸体免受虫蚁啃噬,至于别的还有什么作用,他也是一知半解。

墓室穹窿顶的四周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绘有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神兽的图案,纹饰粗美,色彩艳丽,足见其画技精湛。

东方的青龙,龙头上扬,张嘴吐舌,好似怒吼,四肢强健,脚踏祥云;南面的朱雀,头戴花冠,目视前方,尖嘴紧闭,双翅展开,双爪站立处,云彩绚丽;西面的白虎四爪粗壮,头低尾高,怒睛圆睁;北方的玄武由四蹄蹬着红色云彩,回望着缠在它身上的大蛇。大蛇在龟背上缠了三圈,张着大嘴,吐出蛇信,令人不寒而栗。

看了半天,冯癸总觉得这四幅画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来,晃了晃脑袋,随着众人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地面正中的那口大石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