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安全会

翌日,天晴。

早上七点一刻,我早早就来到泵房。

我拿起衣服进了更衣室,就看见一个小青年在换衣服,看到我还冲我点点头:“嗨!来了啊,挺早嘛。”

“章雷?”经过昨天的事,我仿佛有种过了好多天的感觉,都似乎有些不太记得他的名字了。

“谢谢!”他扬起娃娃脸冲我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的名字。”

“哪会。”我也冲他笑笑。通常对我微笑的人,我也是会回以同样的微笑的——哪怕当时自己的心情再怎么不好。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听说八点的时候在职工食堂召开全体员工会议,不知道领导会讲些什么?”章雷喃喃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在询问我。

我想了一会,还是说道:“还会有什么事,可能就是厂里最近发生的大事呗!”

他点点头:“也对。”

“泵房里面总要留一个人值班,到时候你和汪师傅两个人去吧。”

“哦。”

……

八点钟的时候,所有人都蜂拥往食堂大厅而去。

章雷和我也夹杂在人群当中,其实不用自己走,自然而然就被人群给推动着往前迈步。汪师傅一听要开会,还要让她去,连忙就摆手,没办法,那就只好我去喽。

我们找了个空位坐下,大厅里面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我抬头往台上望去,只见前面的讲台上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道“职工安全大会”,台上的领导们早已正襟危坐。

一个肥胖的主任用话筒喊了两嗓子,不一会食堂里就安静了下来,紧接着那名主任就打着官腔说道:“啊——今天召集大家来开这个会,主要是讲一讲安全的重要性……”随后这名主任絮絮叨叨说着一大堆,虽然是就着话筒的,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始终给人一种很低沉的感觉,若不仔细听还真是听不清楚。

其实我不用听见他说什么,就已经知道他讲的是有关于老钱工伤事故的事情了。果然如此,就听见那胖主任接着说道:“……关于钱胜同志发生的意外,确实令我们很是难过,公司领导也都高度重视这起工伤事故。为此,公司和厂部也都专门召开了事故安全分析会议,相关文件会很快发送到大家手中,到时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地阅读学习。”

胖主任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还刻意地咳嗽两声:“咳咳——接下来,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厂长为我们大家讲话!”

随着热烈的掌声响起,就见坐在正中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就是炼钢厂的厂长,姓古,约莫四十多岁。

古厂长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台下扫视了一圈,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最近厂里连续发生了几起特大的安全事故,令我的心情很是沉重,也很悲痛!但悲痛的同时,我们还应该深刻地反思一下自己——我们大家的安全意识是否时刻警觉,时刻到位?安全员的工作是否做到了位?是否时刻将安全工作放在了首位?安全宣传方面的力度是否仍然不够,仍然需要继续加大?”

古厂长一气呵成上述的话,随即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冲着台下扫视一圈,轻叹一口气又接着说道:“钱胜同志的意外可以说是我们厂里面的责任,为此我们会进行深刻的检讨,争取将安全工作做到位,保证不再有类似的事故发生;之前的那起事故,就是有关于言志北同志溺死在软水池里面的事故,经调查发现,该同志是由于醉酒失足落入软水池中,最终不慎导致溺水死亡……”

我听到这里陡然懵了,失足落水?还是醉酒?恍恍惚惚中只听得古厂长的话语还在继续:“在这里我要严重警告大家,上班的时间严禁饮酒,一经发现立即辞退。虽然该同志严重违反了劳动纪律,属饮酒导致的事故发生,但厂里也不能说是一点责任也没有,那个软水池的井盖为什么不盖住?……”

古厂长还在台上意气风发地侃侃而谈,但是我已经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脑中始终在思索着——

老言的死因是醉酒导致失足落入软水池中?可是陈警官告诉我他是被吓死的,好像是属于心脏病突发的症状。还有就是那软水池的井盖,在我发现老言的尸体之前,确实是盖住的,古厂长怎么说那盖子没有盖住?这样一起死亡事故难道就这么被定为工伤死亡?

很明显的,老言一定不是由于醉酒落水,一定是谋杀!可是古厂长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只是为了安抚员工的情绪?

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我不由得怀疑起古厂长的话来,决定还是去找陈警官核实一下的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得“散会”二字,随后大家就往食堂门外蜂拥而去。我静静地看着拥挤的门外,等到不再那么拥挤了,才慢慢地往门口踱步。

经过讲台的时候,我不经意瞥了一眼古厂长,古厂长正准备起身离开,与我目光相碰,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只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瞥,但我隐约觉得古厂长眼中有股异样的神色,意味深长。

吃过午饭,我赶紧就打电话约陈警官出来谈谈,告诉他我有重要的线索发现,他的态度显得不冷不淡,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不明白他的态度为啥那么不冷不淡,难道还为我私下行动的事情生气?但他昨天曾让我抽个时间过去找他谈谈,我这不是照做了吗?为啥还这么个态度?这些警察,看来脑子都和常人不太一样。

我俩约在厂外的一间小茶馆。

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就见他早已坐在一个临窗的位子上,正在吞云吐雾。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壶上好的龙井,看样子似乎一直没被动过。他看见我过来,用拿烟的手指指茶壶,意思叫我自便。

我没有理会,径直坐了下来,用手扫了扫飘到面前的烟雾,没等它们散去,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同事老言的死,厂里面说是由于醉酒导致的工伤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们也是这么鉴定的吗?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的可不是这样!”

陈警官吐出最后一口烟,随后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就说嘛,这件事你自己很快会知道的。呵呵!”他淡淡地笑了笑,嘴角牵动着脸颊两边的肌肉,表情显得极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