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哼,我还不稀罕呢!”戴旺不屑哼了一声,问陈招:“饿了吧,去吃东西吧。”

“不了,我不饿。”陈招看了看在角落里缩成个团的孟姜女,拒绝道。

其实她不是不饿,她是怕自己一出去孟姜女就会趁机又去找那范喜良,看她刚才那个疯样,虽然与丈夫感情好是忠贞可嘉,可是也不能那么不在乎啊,那样的范喜良,真是看着都恶心的慌!

无奈的看了一眼陈招,戴旺气哼哼的扭身出去了。

这营帐是议事用的,有容人息坐的垫子。

指了指那垫子,陈招对孟姜女道:“你坐那里。”

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陈招,又看看陈招所指的地方,孟姜女将双臂紧了紧,拒绝道:“不用了,我坐这里挺好的。”

知道她是提防着自己,毕竟刚刚自己说了‘要占有她’的那种话,虽然自己的目的只是想要将她吓回家去,可毕竟在这女子眼中自己是个男子,那话说得,人家怎会不怕她。

不过尽管陈招心里有些后悔了,但这个时代是最讲尊卑的,以她的身份,即便她再错,也绝不可能对这女子说句‘抱歉’的。

是以,见那女子拒绝了自己,陈招也没再坚持,只是将兵士递与她的饭食送到她面前:“吃点东西吧。”

孟姜女闻着食物的香味,看着那可口的饭食不禁咽了咽口水。像她这种被压榨了那么久的贫民百姓在这个时代哪里能吃得上这部队里的好伙食。再说她连日来奔波劳碌别说吃的是什么,有好几天甚至她都没吃。

可是,看着这递给她食物的那个人,那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说要占有自己的人,孟姜女一皱眉,倔强的将头一扭,闷声闷气道:“我不吃!”她饿,很饿,但是就是不吃!

将孟姜女跟自己置气的样子看个满眼,陈招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好吧,我自己吃。”说着,就大口的咬上了那些香喷喷的饭食。

缩在角落里,孟姜女又气又无奈,这家伙,竟然就在自己面前开始吃,这不是明摆着在气自己吗?!

孟姜女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她之前虽然对陈招有所不敬,可那是因为她被夫君的死讯刺激到了,现在冷静下来的她哪还敢再对这陈招出言不逊。要知道,在这法制严厉等级分明的大秦帝国,就凭自己刚刚对这监工那样的不敬,这人若是下令拖了自己去乱刃分尸都没商量。

所以,虽然她被陈招拿着的食物刺激的不行,却也不敢再吭声了。

瞟了瞟咬着嘴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的孟姜女,陈招抹了抹嘴巴,将碗里为她留的那张干粮递过去:“还是不吃吗?!明明就饿了,为何要这样委屈自己?!”

咬着嘴唇看着陈招那一脸的诚恳,孟姜女最终抵不过腹中饥饿,吞着口水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干粮咬起来。

起身,陈招为她倒了一碗水。

将水递给她,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温和的说:“慢点吃,我又不会同你抢。”

“嗯。”孟姜女哼了一声作答,手上嘴上却没闲着,接过陈招递给她的水使劲的喝了一口。

她噎住了,要往下冲冲才行。

可这口水喝得太猛了,她一下子吞咽不及,呛到了。

“瞧你,不是说了让你慢点吗?!”陈招无奈的伸手为她拍了拍后背,甚至用袖口为她擦拭嘴角的干粮屑。

那个时代的女子哪能让一个异性对自己有这样的亲密举动,更何况她才刚得知了丈夫的死讯。

于是,孟姜女连忙挡开陈招的手,将饭碗和水碗都递还给她,轻声说了句:“多谢将军。”

将碗拿过来,正巧那官吏也将范喜良的骨灰带了进来。

孟姜女见到范喜良的骨灰,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的接过来抱在怀里,又开始了哭泣。

看着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已经三十三岁的陈招不禁没理没由的笑了笑。

笑什么呢?!是笑自己比她怎么老了那么多,还是笑自己都这个岁数了却连个未婚的夫婿都没有?!

看着她许久,陈招柔声道:“天色已晚,一会我让人给你在这里搭间床铺,今夜你歇在这里吧,明日我找人送你回去。”

说完,不等孟姜女回答也不理她错愕的表情,陈招抬脚就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顺着陈招的背影,孟姜女看见了外面已经开始星星点点的夜空。不禁的,她又搂了搂怀里冰冷的骨灰坛。

走出那营帐,陈招寻了处静谧宽阔的地方席地而坐。仰望着圆月晕染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她不由得想起了陈母。

是啊,她是想家了。虽然当年她活得是那样的侥幸,那样艰难,离开家时是那样的坚决,那样兴奋。

因为她觉得自己逃离了虎口,尽管明知战场其实更危险。

可,十八年了。今夜,她并不是第一次想家,想那个折磨自己小半辈子的凶恶女人。

她觉得自己是在犯贱,却又根本抑制不了想念。

甚至每年的六月十九,她都会格外想念,因为在她人生的前十五年里,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听到陈母哀怨的咒骂她,嫌弃她。

因为这一天,是她出生的日子,也是陈母开始有心理阴影的日子。

陈母的心理阴影是什么?!就是她再不相信老人讲的那‘酸儿辣女’之说。

陈招的弟弟陈阔在陈母肚子里的时候,因为让陈母喜食辣味,所以尽管她并不是很相信那个传言了却也没对这第二个孩子抱多大的希望,甚至连婆婆单独给她煮的肉食也被她偷偷给了丈夫。因为她觉得左右都是个女娃娃,给她吃了那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丈夫补补身体。

结果,当那个大胖小子生下来的那一刻,陈母再次崩溃了,她竟然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宝贝儿子!她竟然没有为他吃任何好东西!她怎么能这样亏待与他啊!

都是因为生的那第一个孩子!都是因为她没有按照古话的标准来才害得她认错了儿子的性别的!对,都是她抢了自己儿子的喜好才害得怀着儿子的时候竟然喜欢吃辣食!都怨她!

于是,这腔悲愤毫无疑问的转嫁到了当时年仅五岁的陈招身上。

新仇旧恨啊,她陈招就是自己的克星!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陈招真的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喜欢吃什么怎么就碍着陈阔了?!他们可是相差五岁呢!

本来是拿着吃的进营帐找陈招的,却被告知陈招已经出去了。戴旺围着大营好一顿找,才在营帐外围北面的高地势平坡上找到发呆的陈招。

将水煮鹿肉递给她,戴旺问:“怎么跑这里来吹风了?!是那个女子让你欲火焚身了吗?!”

被戴旺的调侃拉回了神,陈招接过鹿肉,没好气的斜了一眼戴旺:“胡说个什么啊,我只是,只是想吹吹风。”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想家了,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蒙恬。

“还说不是?!若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子,你刚刚停顿什么?!”戴旺坐在她身边紧挨着她,甚至将手随意而亲密的搭到她的肩上。

气哼哼的拍了一下戴旺搭着自己肩膀的手,陈招解释:“都说了不是,你能不能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爱好女色啊?!”

“哦?!那如果不是,你是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啊?!”戴旺将陈招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追问道。

无奈的扭动了一下身子,陈招被他搂的有些不舒服。

若不是之前也见过他与蒙恬这样亲近,她真是要怀疑戴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性别故意占自己便宜的!

感觉怀里的陈招有些不舒服的扭了几下身子,戴旺只好将手劲松了松,但是却随即捏上了陈招那粗糙又没肉的脸颊,状似逼供的问:“说!给本将军从实招来!”

虽然没看见过戴旺上战场,但他不知是用来什么方法,只用了三五年的时间竟然也坐上了将军的位置。

对于这件事,陈招是一直都挺不明白的。要知道,这秦国尚武,所以即便是王子王孙若是没有军功,那也不可能在军中爬上将军的位置。毕竟这位置是统领将士攻城拔寨开疆扩土的,虽然有时会比不得那些位高权重的庭内大臣,但这军功却最是严厉。若是谁的军功中掺了不实之处,那可是大罪!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内幕,偏偏这戴旺一次战场没上过,他就是稳稳地做上了与陈招相等的将军职位。

因为这件事,陈招甚至还暗地里腹诽了他好几回。

陈招可是记得的,当初蒙恬与她说过:“这个戴旺可是大王身边的红人。”但这个红人到底是红到了什么程度,陈招不得而知。她只是背地里打听过,能在秦王跟前称作是红人的除了蒙氏兄弟就只有那个叫做赵高的宦臣。

所以她曾一度怀疑戴旺的真实姓名,甚至,在蒙恬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她已经坐定了戴旺用假名的事情。

因为一向嫌她不懂世事,不喜欢和她讲战争之外的话题的蒙恬竟然在某天把这个‘宦臣’二字特意的给久在军营,除了打仗之外其他的都是事儿不懂的陈招普及了一下意思:宦臣,就是净了身的男人。而净了身的男人,那就不再是男人。

因为有这么个原因在,陈招对戴旺的戒心那是瞬间瓦解。都不是男人了,他还有何可怕?!

而戴旺这几年里突飞猛涨的那一脸雄性标志明显的络腮胡子,则被陈招自以为的觉得是掩饰自己的装饰品。

有鉴于此,来这长城监工的五年时间里,陈招和戴旺的‘兄弟’情义那是突飞猛进,有时候陈招对他的依赖甚至超出了对蒙恬的好感。

对于蒙恬,其实在那次‘遇袭’事件之后,陈招已经对他死心了。她知道,蒙恬的心里有成玉,也只有成玉!

“本将军在审问你,你就不能认真点吗?!就不怕本将军治你个不敬之罪!”见陈招频频走神,戴旺不满的捏着她的脸说。虽然是提着那脸颊的肉晃了又晃,手上却根本没使什么力道,所以一点也不疼。

被他捏得烦了,陈招回头就是一口,一下就咬住了戴旺的手。

“哎呀,我没舍得掐你,你咬我可倒是不客气!”戴旺被陈招咬得龇牙咧嘴表情狰狞的叫着,手上却还是不使力道反击,手指只是那样搭在陈招脸颊的肉上。

“咬你都是轻的!让你再跟我摆架子!”陈招得意的挑着眉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