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小东西没有动静。

江若蓝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毛豆现在还留在家里,在楼下的花园,背阴的一侧有个小小的坟。

那是在她十岁的时候。

放学了,她兴致勃勃的往家奔去,因为她知道,在巷子口,有毛豆在等她。

果真,毛豆看见了小主人,立刻张开小嘴lou出粉红的小舌头冲过来……

可是就在这时,一辆车从斜刺里杀出来。

毛豆一惊,赶紧躲开。可是那车像是故意的,尖叫着追着毛豆。毛豆一个趔趄……

车子胜利的欢呼了一声,绝尘而去。

江若蓝傻了半天,才挪到毛豆旁边。

那个活泼的小身体此刻像一条织着红花的小地毯铺在脚边……

“毛豆……”

江若蓝努力的想抚摸手上的小脑袋,可是突然,手上的重量消失了。

毛豆,毛豆……

江若蓝无声的呼喊着,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个毛乎乎的小脑袋。

不过,又一样东西覆在了手上,很凉很硬的东西,它摩挲了下江若蓝的手心,随后紧紧的攥住了这只手。

江若蓝能感受到这东西的形状,它……是一只手!

江若蓝几乎要尖叫,也只是“呃”了一声,随后,她听到了许多奇怪声音。

好像有人在走路,不是一个,是许多,脚步声纷乱错杂,似乎这些人都在赶着去做什么。还好像有人在吃饭,不仅在咀嚼,还在碰杯、她能听到大口喝啤酒的声音。掺杂其中的是说话声,高高低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南腔北调,但是说话的人太多了,江若蓝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在说什么。

屋子顿时拥挤起来,虽然看不见,但却好像到处都是人,江若蓝甚至感到有人坐在了她的**,还有几张脸俯在自己脸庞观看。大概是感觉到她的无助与恐惧,她听到几声轻轻的笑。

与此同时,一股怪味飘进鼻子。

是骨灰间里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做梦吗?是的,有时梦比现实还真实,而且沉浸在梦中会觉得一切的不可思议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是梦,是梦,快醒来,快醒来……

江若蓝挣扎着,可以她身体唯一能动的位置就是心脏,它在愈发狂乱的跳动着。

人越来越多,而江若蓝反而成了多余的,她觉得自己被挤得几乎悬浮起来,就像是一只飘在鱼缸里的死鱼。

“盯着那些死人的照片看是容易把魂勾走的,要么就是招惹脏东西回去……”

老头浑浊的眼睛在暗夜里闪了闪沉了下去。

脏东西,脏东西,这些是……脏东西……

江若蓝数不清今天都看了多少个死人的照片,难道它们都跟了回来?怪不得会这样挤,原来鬼魂也是需要空间的。它们要干什么?勾走自己的魂魄吗?

她有些后悔没有听那个顾客的话去洗掉晦气,关键是她病了,病得昏昏沉沉。

病?这真的是病吗?

味道愈发浓烈起来,她听见肚子在“咕咕”的乱翻腾,一股又一股的又酸又黏的**涌进嘴里。

她浑身绷得紧紧的,可任凭怎么努力都无法挣拖身上的桎梏,而且那种捆绑越来越紧,而她只剩下了无力的喘息。其实连喘息都费劲,因为水在不停的上涌。她很奇怪自己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难道自己会被自己给淹死吗?

如同变了形的倒影般的屋子在眼前颤动着,而身下也开始感觉不到床的存在。她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淹在了水底?就在偶然睡去的瞬间,整个城市被洪水侵袭了?就像以前在那些个探秘的书里看到的,在某处海域下发现了个沉睡的城市,通过城市的完整和骸骨的姿态判断这个城市完全有可能是在睡梦中下沉的。

那么多年后在自己会不会也出现在某一本书里……

被放在樊影骨灰盒旁的照片,傍晚时分出现在镜中的如同死人的自己,这……难道就是一种死亡预示吗?

江若蓝绝望的闭上眼睛,可是她突然发现这个动作根本无法完成,眼睛始终以一种缝隙的状态微睁着。

据说淹死的人都是暴突着眼睛,看来自己也……

原来鬼魂和人没有什么两样,也会有思想,也会有感情,包括恐惧。包括……心跳。

以前有人说过鬼魂其实就生活在常人的身边,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我们看不到他们,他们却可以看到我们,而且除了没有可触摸的形体,一切都是一样的。

只是自己这个鬼魂怕是要被永远固定在**了,如果没有别人的拯救恐怕就将是永远的禁锢。

原来鬼魂并不都是自由的,有人企图自杀来获取无拘无束,却不想做鬼比做人还难……

好像有东西轻轻的从脸上拂过,似乎是块质地轻盈的布,但只是感觉,她什么也看不见。布在风的吹动下“忽哒”作响,只是房间的门和窗都关得好好的,这风是哪来的呢?

这“忽哒”声在屋子里来回游移,有段时间竟停在了屋顶上。

最后,它缓缓的向江若蓝移来。

江若蓝紧张起来。

声音停住了,就在床头。

它好像还有手,因为江若蓝感到它在旁边的柜子上摸索着,最后拿起了一样东西。

相架,一定是相架,因为柜子上只有这一样东西,自从她搬进来就摆在这里,里面是她和梁梓的合影。

她看到那相架移动到眼前,而拿着它的居然是……自己的手!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与此同时,胃里涌出来的酸水一下倒灌进喉管。

“咳咳”。

江若蓝咳了起来,身上的枷锁突然消失了,满屋变了形的诡异立刻恢复了正常。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在眼前晃动了一下,可是还没等细看,她就趴在床边大吐起来。

也不知吐了多久,好像把五脏六腑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最后只剩下了不停的干呕。

她眼泪汪汪的盯着地上的一滩脏污,奇怪自己这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怎么制造出这么一大堆成果。

污物散发着恶臭,可是江若蓝无心打扫。

经过这翻折腾,冒了一身虚汗,感觉舒服了许多,身子却绵软无力。

她躺在**,闭着眼睛,用被子捂住鼻子。

呼吸逐渐平稳,意识开始飘摇……

白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