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什么也没有,又能做什么。

她站在门口看着来往的车辆发呆,心里琢磨着高个为什么突然会变这样好心,他不一向怀疑自己是杀人犯外加倒卖人体器官的罪犯吗?

“……眼下的一切证明你的确不是凶手,也不是……但是并不证明你与本案无关,我仍旧会关注此事。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出现在你面前,希望你不要意外……”高个搓着鼻子。

这么说,他并不是无意出现的,也不是突然善心大发将自己安置在这里,他是想进一步调查,以她为饵,调出一个犯罪团伙!

由此看来,他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捡”到自己也是有预谋的,否则为什么会偏偏被他“捡”到?

这个家伙,用心何其险毒?

想到这,牙根都是痒的。

手伸向衣袋,空的。

她才想起自从手机被作为呈堂证供之后自己还一直没有联系工具,而且就算有手机又怎么样?连他的号码都不知道,怎么痛骂这个狡猾的狐狸?

年纪不大,心眼不少,自己居然傻乎乎的被他耍得团团转,真是……

她攥紧了拳头,却发觉手心生痛。

摊开手掌,卷帘门的钥匙正反射着刺目的光……

余光里,一个庞然大物正呼啸着向自己冲来。

急忙抬头,一辆小卡车稳稳的停在一团团闪烁不定或黑或绿地影子中。

几个人跳下车。 搬起车上的东西就往屋里进。

“唉……唉……你们干什么啊?”

江若蓝急急拦住,一时间,脑子里冒出无数设想,统一被归结为她又被高个捉弄了。

那个狐狸,什么干不出来?

“你不是江若蓝吗?”为首的一个发问。

她机械的点了点头,可是死活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

“那就对了,焦哥让我来的。 ”这人笑了笑:“来。 把东西都放进去吧。 慢点,小王。 你手里的可是镜子……”

“焦哥?焦哥是谁?”

江若蓝的眼睛应接不暇地看着这几个人出出进进。

“焦正,你不认识吗?”这人看了她一眼,继续指挥。

江若蓝摇摇头。

“这就怪了,”他挠挠脑门:“是他让我把东西送来的,还说一定要按原样摆好……”

“按原样摆好”?

江若蓝才注意到搬进来地东西竟然都是美发用品,还有操作台……椅子……床……怎么看着都这么眼熟?

又一面镜子被小心翼翼的抬了进来……

竟然是kao窗的那面,就连装饰的轻纱都原封不动围在上面。

“唉。 那是电脑,你可小心点啊……”为首的人立刻离开江若蓝跑到卡车后面帮忙。

接下来的时间,江若蓝的脑袋和屋里地乒乒乓乓一同作响,另外耳边还充斥着为首的那个对焦正的歌功颂德。

“焦哥可是好人啊!大万,那个桌子往外一点……唉,对,照原样摆好……”他指挥了一番,继续原来的话题:“我们这些人本来都是废人。 要是没有焦哥……唉,估计我又进去了……”

“废人”?“进去”?

江若蓝有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我当年是打架,你不知道,我是有名的小混混,狠呐!只要我说一句,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直到有次我把人给捅了。 当时还以为是死了,流了那么多血。 我就逃,心想等躲过几年再回来。 其实回不回来无所谓了,只要命能保住就行。 ”

“可是在小胡同里就叫警察给堵住了,就是他。 那时他瘦得还跟个竹竿似的,我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可是一交手才发现这小子工夫不错啊,只几下就把我撂在了地上。 ”

“我激了,这要是被抓进去就出不来了!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老子豁出去了。 我就掏出刀给了他一下……”

“他躲了过去。 不过胳膊被我划了道大口子——你现在撩起他衣服袖子。 就在右胳膊,上臂。 有个半尺长的疤……”

边说边卷起袖子比划。

“我趁机就逃,这小子那大长腿两下就把我撵上了,然后就拿个铐子给我拷住了。 ”

“我想我完了。 不过到了警局才知道我捅地那个没事,那一刀正好cha在了肠子和肠子的空隙。 我松了口气,不过转眼心又提起来了。 我刚刚还把警察给捅了,虽然咱不知多少法律,可是袭警啊,那罪名得有多重?”

“可是后来宣判的时候,法官根本就没提这一条。 我还纳闷呢,不过后来狱警告诉我,焦哥压根就没在报告里写这事。 也有人问他,他说自己不小心划到的。 ”

“我还头回见警察向着我们这群人说话的。 当时我就想,这哥们,够意思!”

“我出来后第一个找他喝酒,他当时就给我上了一课。 语重心长啊,我现在还记得。 ”

语重心长?江若蓝不知道高个“语重心长”会是个什么状况。

“唉,他说的很实在。 像我们这样有前科地人,到哪人家都不爱用,结果好容易改造好了因为受到打击自暴自弃会继续犯罪。 当时我听了就撒气了,不过他说他会给我想办法,让我等着,这段时间千万别招灾惹祸的。 ”

“其实我是不大信地,人家一警察。 也不欠你什么,凭什么给你想办法?可是没出一个月,他就给我打电话,说是有招了。 然后我就认识了小王、大万、乔根……都是犯过错误又被焦哥找到一起的。 他说眼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活,要干也是出苦力的事。 ”

“不过我们不怕,只要焦哥说的,再多的苦也能吃。 老有决心了。 ”

“焦哥说先弄个搬家公司吧,他可以给我们找车什么的。 我们都觉得还不错。 可是我们也有顾虑,像我们这些偷盗抢劫什么地,人家谁能请咱们呢?”

“焦哥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坚持就是胜利。 开始一定是难地,要争取别人地信任,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们就这么开工了。 开头真是难啊,不光没有活。 什么难听地话还都听过,小王那个没出息的还哭了几场。 焦哥让我们挺住,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要学会迎难而上,要管好自己,总有一天会胜利的。 ”

“可是我们不能一直饿着肚子等胜利吧?你说焦哥怎么着?他三天两头的拿着酒菜上我们那个简陋地小屋来。 他一个月才开几个钱?后来把家里开小超市的老爸老妈的钱都拿来养活我们。 ”

他说着,眼圈就红了。

“真的,我都忍不住想哭。 我们要是他妈的再走回头路。 也太不是人了!”

“后来,也有人战战兢兢的让我们搬了一回家。 你都不知道,那在人家的监视之下干活真不好受啊,末了,还嚷嚷丢东西了。 我看那娘们那德行,真他妈想揍她一顿。 结果她那个什么传家宝是被她儿子拿去玩了。 可是人家连个道歉的屁也没放。 我们心里这个堵,不过好歹开了张。 再后来活就渐渐多起来,人也不像防贼似地防我们了,还到处帮我们做广告。 被人承认的感觉……真是好啊!”

“不过活也不是天天有的,我们就琢磨着干点别的。 乔根以前搞过装修,这目前是个俏活,我们就跟他学。 虽然咱装不了那些个高级的地方,不过弄点简单的还是可以地。 唉,人只要有志气,什么沟沟坎坎的都能过去。 要往前看呐……”

说话的人语重心长。 江若蓝总觉得这话里好像还透着别的意思。

也来不及多考虑,屋里的人已经收工了。 正拿着抹布打扫战场。

江若蓝怎么好意思?她急忙抢过来要自己收拾。

“别,别,”小王连忙抢回来:“焦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这点小活还累不到咱们……”

说着就把江若蓝推到门外。

江若蓝手足无措的看他们忙活。

也只一会工夫,人就出来了。

为首的那个还挺抱歉的样子。

“我们研究了半天,也没谁会电脑,这个你真得找别人了……”

轮到江若蓝不好意思了,除了连声地“谢谢”竟说不出别地来。

“唉,老妹,别怪哥套近乎。 ”那个为首的又开了口:“咱有个机会不容易,还是那句话,人要往前看……”

江若蓝看着车渐渐远去,心里琢磨着这句语重心长怎么这么别扭?

联系了半天终于明白,他们一定是以为她也是刚刚放出来地,没准还得认为她也是被那个焦正救助的。

一时间,满心的感动再次被怒气取代。

“嗨,你是老板吗?这店是你开的吧?”

一个声音在旁边招呼,是个打扮时尚的女人。

江若蓝立刻条件反射的堆起了笑意,点点头。

向发屋走去。

“兰心发屋”四个字正在阳光下闪亮。

这个……也拿来了?

她突然发现个问题,不是说发屋被封了吗?这些东西是怎么被弄出来的?

***

高个,不,焦正走进发屋的时候正赶上江若蓝满面阳光的将客人送出门,可是见了他,阳光立刻被乌云遮住。

焦正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走进去,东张西望,还走到里间门口往里探了下头。

“女生宿舍,闲人免进!”

江若蓝喝道。

焦正愣了下,唇间白光一闪,双手cha兜:“这么快就开业了?也不来个开业剪彩?”

江若蓝斜乜着他。

“……他当时就给我上了一课。 语重心长啊……”

那人是怎么把他的阴阳怪气听作“语重心长”的?

“我问你,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江若蓝开始审问。

“什么哪来的?不都是你的吗?”焦正带着好笑的表情。

“我就是说……我的发屋……‘拆封’了?”江若蓝实在是不会说什么专业术语。

焦正愣了下,很快lou出了白牙:“嗯,‘拆封’了。 ”

“那你为什么还把我弄到这来?”江若蓝怒火爆发。

“你是说你有足够的勇气继续在那住下去?”焦正脸上是夸张的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