踽踽独行在路上,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时间,她就这样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

路灯迷朦,在光的笼罩中,从一个片橙黄进入另一片橙黄。

光还是亮的,暖暖的洒在身上,她却不停的打哆嗦。

向上看去,灯光交织在头顶,向前看去,前路迷朦。

能看见的只有光,能拥有的只有光,能存在的……只有自己……

她突然发觉走了这么久却好像一直在原地转圈,怪不得不知疲惫。

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明天或许就要到了,可是自己却好像永远也迈不进明天。

就这么不停的走,走……

光像路灯拉下的丝,丝边绕着细碎的轻盈的小东西,翩翩飞舞,姿态曼妙……

她喜悦的看着,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

看着看着,她觉得身子仿佛轻了起来,变作它们之中的一个,在光中飞舞……

***

她睁着眼睛,看着雪白的一切。

光,还是光,还是如此明亮,她在明亮中飞升……

“没什么事,就是晕过去了,身体有些虚弱,打点葡萄糖就好了。 她好像一天也没有吃饭……”

声音很轻柔。

是天使吗?

手臂有些凉凉的,一根管子正cha在上面。 里面似乎有透明地**在流动。

这个世界也会打针吗?

“嗯,谢谢你!”

声音很熟悉……

一张脸从光中浮了出来……

江若蓝毫无意识的看着……

那张脸的鼻子上多了只手……

高个?!

意识一下被牵回现实。

医院?!

她怎么会在医院?

高个坐在床边,他的表情让江若蓝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审讯室。

他审视了江若蓝一会,居然笑了。

他的牙很白,很整齐。

江若蓝便盯着那一排整齐。

很快,随着整齐的消失,他整个人又恢复了严肃。 恢复了带有一点调侃味道的严肃。

“你昨天晕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声音碰撞到一起,被撞得七零八落。 结果两个人在匆忙捡拾对方声音地瞬间又各发出一句“你说什么?”语毕,已经拼凑好了前面的内容。

“你晕过去了,”高个重复一遍,语气就像审案一样干脆,不过似乎多了一点感情色彩,毕竟,充满阳光地病房要比幽暗的审讯室温柔许多:“被巡逻车发现送到了医院……”

江若蓝看着光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它们牵引着自己回到橙黄的夜晚,当时她就是看着它们,感觉自己也在翩翩起舞……

“既然出来了,就早点回家,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在街上乱逛容易给犯罪分子造成可乘之机。 ”高个这话本是安慰,听起来却像在做训导,而且很快就转换了非常符合他的语言风格:“你该不是有‘第二职业’吧?要么就是……诱导拥有正常行为能力的人犯罪?”

江若蓝停滞的脑细胞开始发动,突然明白了他话中地含义。 立刻怒目相对。

高个倒笑了,lou出他的白牙。

“你怎么会在这?”

江若蓝不明白怎么“重生”之后看到的第一眼竟是这么个讨厌的家伙。

“我就在巡逻车上,是我捡到的你。 ”

“捡”?他居然用这个词,难道自己是……废物?

江若蓝一下子从**坐起准备和他理论一番。

“嗯,看出来了,精神状态不错。 ”高个审视着她:“你已经昏睡一整天了。 既然没什么事就出院吧。 ”

他站起身,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挂在一边的吊瓶:“你准备一下,我送你回家。 ”

“你?送我?”

江若蓝立刻回忆难道这期间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吗?

“对,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的家里人好好看管你,不能总是深更半夜的出去乱走。 今夜不是我值班,小陆是个近视,他未必能看到你……”

“我……”江若蓝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悲哀:“我没有家。 ”

她将脸别过一边去,努力看着墙,往下咽着泪。

“不对吧。 我记得调查记录上写着你住在‘听风苑’别墅区。 父母……”

高个一下子卡住了,他想起来调查记录上还写着她地父母刚刚先后离世。

他低着头搓了搓鼻子。 又看了看窗外。

天空很蓝,是属于秋天的那种透彻的蓝。

“那……你想上哪?”声音明显柔和的许多,但是大概是他不习惯这样讲话吧,这掺了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我要回发屋!”江若蓝没有回过头来,声音有些颤抖。

“发屋?发屋已经被封了。 ”

“我又没有杀人凭什么封我地发屋?”

江若蓝突然转过头来。

通红的脸,披散的头发,仇恨的目光——她把这些天的愤怒和委屈全加在这目光里,如果目光可以化身为枪的话,高个已经成为蜂窝了。

“这个……是必须的。 ”高个搓了搓鼻子:“再说……那地方你还敢住吗?”

江若蓝愣了一下,不过怒火仍旧熊熊燃烧。

都是他……就是他……

“你……先回家吧。 发屋大概要过段时间才能解封……”

“我没有家!”

江若蓝几乎是怒吼着,眼泪旋即奔涌而出。

门开了,一顶粉色的护士帽闪了下,又消失了。

高个被这阵势吓住了,他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张了张嘴,却始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能使劲地搓鼻子。

鼻子终于在这种**下变得红润起来。

“要不……”高个终于开口了:“你先在医院待着,明天……再说吧。 ”

高个说完。 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江若蓝也没有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个碍事地人终于消失了,于是痛快地放声大哭起来。

***

“你要带我去哪?”

江若蓝站在医院门口,警觉的看着眼前地警车。

“我给你找了个地方……”

高个站在车门边,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若蓝立刻想到那个狭窄地小屋,吊在眼前张牙舞爪的细脚蜘蛛……

“我不去!”

她转身向回走去,却发现方向不对。

“既然你不愿意回家。 我给你找了个暂时居住地地方……”看着江若蓝气得手足无措,高个仍旧很镇定。

江若蓝一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目光透着惊奇和不信任。

“另外你也可以继续你热爱的事业,当然这都是在你乐意的前提下。 ”

高个搓了搓鼻子,若无其事的看着来往的车辆。

江若蓝研究这话里的含金量。

她看着那敞开的车门,不知道是否该钻进去。

此刻倒有点像是面对捕鼠笼地小老鼠,看到了笼内的美味。 又忌惮笼子的威力,正绞尽脑汁的想着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高个接了个电话,“嗯”了两声挂断后收了悠闲的神态。

“我说江女士,请问你到底决定没有,我这上班都已经迟到了。 ”

周围人已经投来探究的目光。

江若蓝脸一红,咬咬牙。 噘着嘴钻进了捕鼠笼。

在她还在给自己打气“反正也是烂命一条,看他能怎么样”的时候,门“咣”地关上了。

这一声闷响着实将刚刚的决心声声切断,江若蓝开始惊慌失措。

高个的后脑勺出现在眼前,他那说不清是什么眼神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反射到江若蓝脸上。

江若蓝挺直了腰板战战兢兢又充满恨意的迎上去,紧接着……

身子猛的向后一仰,一阵刺耳地警笛声中,车子开动了。

江若蓝狼狈的坐起身子,看着周围的车辆飞速划向后方。

警笛并不震耳欲聋,却搅得人心烦意乱。 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笼子的战利品。

“你有病啊?赶紧把它关了!”

江若蓝的怒吼在警笛声下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高个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 继续我行我素。

江若蓝只能怒视着镜中的他的那半张没有表情的脸。

头猛的撞倒椅背上,她刚想发火。 却见身边的车门已经开了。

她狠狠瞪了高个一眼,下了车。

地面一定是坚实地,可是脚却像是踩在动荡地海面,感觉自己正在随波摇晃。

“想不到你身体素质还蛮好嘛,”高个看着她怒冲冲的样子,又来了句:“竟然没有吐。 ”

江若蓝真想拆了眼前这个人,他开那么快地车还播放那么难听的“音乐”只是为了让她呕吐。

她无语——因为此刻的确有种想吐的感觉,只能仇恨的盯着高个肉不笑皮也不笑的脸。

只是……她头回发现自己这么矮,顶天立地的站着却也只及高个的肩膀,如此一来,仇视变成了仰视,而高个魁伟得像个电线杆子,此刻正以一只雄狮藐视小老鼠的角度藐视着自己。

是的,自己是他的猎物,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钻进了笼子里。

一想到这就后悔不迭。

“江女士,在你还没有决定最终去哪里之前可以先住在这。 ”高个的手向旁边指了指。

江若蓝好容易转移了愤怒的目光看过去……

一幢大约十层的楼……一间房子,一间位于一楼的房子,落地的卷帘门上贴着鲜红的纸,上面歪扭的勾画了两个字——出租。

她以商人的敏感立刻“侦查”了周围的环境。

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居民楼……商店……步行街……

这是个得天独厚的位置。

她怀疑的看了看高个。

高个掉转目光,搓了搓鼻子,走到卷帘门前,做出一副努力撬动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嗯,很结实。 ”

然后就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江若蓝看着车子呼叫着远去,又回头看了看房子。

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卷着怒火龙吸水一般烧了上来。

他……什么意思?

把自己拉到这里来,说是可以住,却没给钥匙,又强调卷帘门“很结实” 然后无影无踪……他什么意思?

骗子,骗子!不,比骗子还可恶!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破不了案子就拿无辜的人出气,简直是败类,人渣!披着人皮的狼!

江若蓝在门前咬牙切齿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回走着,脑子瞬间爆发了无数个将这个恶徒碎尸万段的激烈画面……

一双大脚出现在眼前……

她冒着火苗的眼睛看上去……

高个?!

短暂的惊疑便是怒火的重燃。

“你什么……”

“意思”还没有出口就看见高个手中闪动着把钥匙。

她毫不客气的抓过来,转身打开了卷帘门。

“哗啦啦……”

门开了,里面空空如也,面积不大,但是很干净,很温暖,不像是许多出租屋一副闲置许久的样子。

她诧异的回过头。

高个不见了。

也没有尖锐警笛渐渐远去的轰鸣,就好像他没有再次出现过一样。

她看了看手里的钥匙。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