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不想回来还有别个原因，那就是一旦回来就一定会面对母亲。 当年母亲那么激烈的反对自己和江若蓝在一起，而今换了万柳杨——她是怎么看怎么比不上若蓝的，母亲不知道会如何反应，虽然因为若蓝的事母子间已经多年没有讲话了。
于是又在外面租了间小房，然后四处去找工作，算是安定下来。
可是万柳杨竟然又折腾起来了，内容是要和他结婚。
其实以目前的生活方式和结婚没有什么不同，他已经把自己当作已婚男人了，可是万柳杨这样明白的提了出来，他又犹豫了。 他承认，在自己心里还是很难接受这个女人的，这样生活还可以，可是要是真的给她什么名分的话……
他就一直拖着，任万柳杨怎么闹也不答应，说大家还年轻，应该先顾着事业，多赚点钱再说。
可是事情偏偏出了岔子，有天他下班回到出租屋，正见大门口停着一台救护车，许多人都在那围着。
他没有心思看热闹，但是想要回家必须通过这个大门。
他挤过人群，随意的往担架上瞟了一眼……
他一下子愣住了，好像突然往身上浇了桶凉水又赶上了一阵寒风……
那担架上的人竟是……
张明珏？！
怎么会这样？
直觉促使他往二楼看了看……
万柳杨浓妆的脸像贴在窗户上地一张面具……
***
“我母亲就死了，临了她什么也没说……”
展鲲鹏双手支着额头。 肩膀压抑的起伏着。
江若蓝的眼睛也有些红了，她伸出手去，可是在距离展鲲鹏胳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她收回手，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望着窗外。
“凭直觉，我感到就是万柳杨捣的鬼，要不我母亲不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她是很少出门的。 于是我从医院回来就问她是怎么回事。 ”
“她竟然装傻，说什么也不知道。 下午出去买菜了，回来地时候才知道出了事，而且根本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我母亲。 ”
“我快被她气疯了，狠狠拎着她，‘我下午在窗子上看到的那张脸是鬼啊’？”
“她一下子怒了，猛地掰开我的手把我甩的撞在门上。 她一发起火来力气大得吓人。 我知道接下来她一定是要摔东西，大喊大叫了。 ”
“可是她没有。 这是少有的事。 她还冲我笑，这种反常让我心里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说，‘这样更好啊，你不是总是犯愁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不用了，而且……’她俯下身子看着我，‘我们可以回去住了，不用再在外面流浪了……’”
“她的眼睛在浓重的眼影下闪光。 一时间。 我竟觉得那是两个黑窟窿，我突然害怕起来……”
“还没等办完母亲的后事，万柳杨就吵着要回去住。 那天下了车，她就兴致勃勃地往楼上冲。 我不由得又怀疑起她来，因为她对我家的位置居然如此熟悉。 ”
“搬进去之后，她安静了些时日。 不过很快又闹起来，无非是结婚的事。 ‘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娶我？你是不是还想着江若蓝’？她总是这样讲。 ”
“说不想你那是说谎，不过我知道即便是想，对你也是种侮辱，因为我是这样的人……”
展鲲鹏攥紧了的拳头哆嗦着。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想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这就是我的报应。 于是我答应她了……”
“我们很快就双方家长见面，当然，我这边已经没什么家长了，是他们家人见的我。 也没有什么过程。 就是一句话。 ‘快点结婚’！”
“我也不想准备什么。 房子有了，不就差个证吗？于是我继续工作。 ”
“我发疯的工作。 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晚点回那个家。 可是就是因为工作，我得知了一个秘密，一个惊天动地地秘密……”
***
“嗨，不认识我了？”
一个耳朵挂着无数金灿灿的小麦肤色的人站在展鲲鹏面前。
展鲲鹏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来给这个新网吧作网络的。
“你是……”
“哈哈，我一看背影就知道是你，哈哈……”那人说着，捋了捋袖子。
纹身？！
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顿时，万柳杨和满身纹身的人肆无忌惮亲热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不生气，只是……恶心。
“哈哈，不打不相识嘛。 来，就看着这么多年咱们还能遇见地份上。 对了，怂人管这叫什么来着？缘分？对，缘分！来，咱哥俩喝几瓶去。 ”
说着就来拉展鲲鹏。
展鲲鹏本就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而且还是这种人……
“我还有事，这……这……还有那……都没做完呢。 ”他胡乱指着。
“不弄了，不弄了，放下……”纹身扔掉他手里的线。
“不行，老板急着开业的，我得对客户负责……”展鲲鹏又捡起了线。
“我就是老板，你跟我出去吃饭就是对客户负责！”纹身拍着胸脯。
展鲲鹏傻了。
***
“嗨，你小子。 就是老实得过了头了。 ”纹身喝了一大口酒：“来，你也喝！我混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很少和你这样的文化人打交道。 说实话，我也挺怵地，就怕说错什么，呵呵……”
展鲲鹏拿着酒杯沾了沾嘴唇。
“唉，有时真是后悔啊。 没好好念书，要不……说那些也没用。 我就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就只能看身上这些个刀疤才能想什么……”
纹身闭着眼睛又咽下口酒。
“我现在这算是改邪归正吧，开了个网吧。 老弟，你放心，大哥绝对不会弄那些非法的东西，什么黄色啊非法网站啊，我得对未成年人负责！”
纹身看来是喝多了。 已经开始和展鲲鹏称兄道弟起来，而且他居然忘了，未成年人是不让随便进网吧的。
“唉，老弟，现在回想起来，你说以前那些个事是不是就算是……”纹身半睁着眼睛，费了半天劲才挤出一个词：“过眼云烟！哈哈，怎么样？大哥也会成语！哈哈……”
他大力的拍着展鲲鹏。 导致展鲲鹏把刚刚咽下地一小口酒差点吐出来。
“老弟，你是文化人，以后大哥有啥不懂地就请教你了，行不行？你说行不行？”
展鲲鹏就快被他拍散了，他连连说“行”。
“你也别忌恨大哥，大哥知道这男人嘛都是怕给带绿帽子。 但是我现在也没想明白你这么一个……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纹身翻着白眼，终于把词翻了出来：“文质彬彬，对，文质彬彬。 哈哈，看，大哥又说了一个成语，这两年我也进步了，你就看咱这网吧……”
他伸手一比划，方发现这不是网吧，是酒店。
“不……不好意思。 有点喝多。 唉。 这两年酒量不行了，想当初……对了。 刚刚说哪了？对，绿帽子，说到绿帽子这了……”纹身边说边用手掌在桌子上剁着，好像那盘子就是他深恶痛绝的绿帽子：“你说你这……文质彬彬……对，是这词……地人，怎么和万柳杨那**搞到一起了？这是我这么多年也没想明白的，你说，你怎么想的？”
展鲲鹏无语，他自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次意外，然后什么都变了。
“你说，她不仅给了你带了绿帽子，她竟然给老子也带了绿帽子！哈哈哈……”纹身本是愤恨满腔却又突然开怀大笑：“说实话哥挺对不住你的。 那次在学校门口，万柳杨拉着你说那一句……别以为哥没听到，她那是骗你的，其实那不是你的种……”
体内本不多地酒精突然袭上大脑，每根神经和血管都兴奋的跳动着，展鲲鹏竟然都能听到它们发出的“突突”声。
“什么？你说什么？”他抓住了纹身的胳膊。
“老弟，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kao，老子当年也他妈这样，还他妈以为是我的种，结果……”纹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顺便把展鲲鹏的大半杯酒也满上。
“来，老弟，喝！”纹身拿起杯子狠撞了展鲲鹏的杯子，结果刚刚倒进去的酒又泼洒出来：“我他妈地这辈子就憋屈的事就是这，他妈的臭婊子！”
***
展鲲鹏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是飘飘忽忽的回了家。
得知了这么重大的事，他居然有点兴奋。
他跌跌撞撞回到家，还知道先看门牌再掏钥匙。
屋里一片漆黑，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味。
这味道他早在万柳杨深圳地小黑屋里就闻到过，没想到换了几个住处居然一直跟随，现在又转移到了这里，真是阴魂不散啊，就和万柳杨一样。
他向卧室走去。
“当”。
他一个趔趄撞在门框上。
夜光中，一个不明物体在原地骨碌一下静止了。
这就是万柳杨，总是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而且……味道似乎大了起来。 他估计她一定是又没冲马桶。
走进洗手间……果真……
伴着“哗啦啦”的水声，他移到万柳杨床前。
这些声响居然没有影响到她，她仍在酣睡中。 不过展鲲鹏的凝视似乎触动了她的神经，她睁开了眼睛。
于是展鲲鹏看到两个亮点在黑暗中闪了闪。
“说，孩子是谁的？”
展鲲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对孩子是谁的并不关心，甚至觉得是种解拖，但是他很愤怒，不是因为被刺伤了男人最宝贵的尊严，而是为了这个谎言，他失去了太多，他走了太多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路，现在已经彻底的偏离轨道了……
“说，你他妈地说孩子到底是谁地？”展鲲鹏有生来头回骂了脏话，这大概是受到了纹身的“熏陶”。
万柳杨不吭声，这种沉默更加刺激了展鲲鹏地愤怒，残存在体内的酒精好像遇到了火种，瞬间燃烧起来。
“你这个骗子！”他一下子把万柳杨从**拎了起来丢到地上。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力气居然这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