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着,看来今夜不会停了。

闪电时不时的在窗帘后面制造效果,但这也抵挡不了睡意。

最近不知怎么了,什么也不想,却异常困倦。

江若蓝看了会忽明忽暗的窗子,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感觉有人上了她的床……

惊醒,正赶上闪电通亮。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把脸对着自己……

“啊——”

惊叫。

那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嘘……”

是纪茹萍。

她惊魂未定拉下她的手:“妈,你还没睡吗?”

“嘘……”纪茹萍神秘的眨眨眼,本已有些浑浊的眼在闪电的映照下闪着奇怪的光:“你爸回来了……”

江若蓝哆嗦了一下:“妈,你是不是做梦了?”

纪茹萍神秘的摇了摇头:“他在厨房。 他一到半夜就容易饿,总是到厨房找东西。 你听,他正在翻冰箱呢……”

雷在窗外翻滚着。

“妈,你听错了,是雷声,我扶你回去睡觉吧……”

“不,”纪茹萍甩开了江若蓝的手:“你听,真是,他在翻冰箱……”

在纪茹萍的启发下,江若蓝仿佛真的听到了一阵翻东西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咕隆咕隆,咚”……

该不是有贼吧?

“妈。 你等下,我去看看。 ”江若蓝说着下了床。

纪茹萍一把抓住她:“看什么,你爸最怕别人发现他夜里吃东西了,因为我总说他晚饭不好好吃,就等着吃夜宵。 我已经给他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蛋糕,就让他吃吧……”

说着,纪茹萍蜷着身子躺了下来。 等到江若蓝想和她说点什么地时候,她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江若蓝看着她的胸口规律的一起一伏。 鼻子突然一酸。

她轻轻的躺在妈妈身边,为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她像妈妈从前搂着自己哄自己入睡时的样子搂住了妈妈……

***

“若蓝,若蓝,快来!”

江若蓝迷糊的睁开眼睛。

窗外,阳光灿烂。

雨停了,江若蓝想道。

“若蓝。 快来!”

是纪茹萍地声音。 对了,刚刚就是妈妈在喊她。

妈妈,妈妈……身边的位置什么时候空了?

她立刻从**跃下,循着声音直奔厨房。

纪茹萍正对着敞开地冰箱门欢喜的叫着:“你看你看,你爸真的回来了!”

江若蓝望过去……

冰箱里塞得满满的,没有什么异常。

“看,这里,这里……”

纪茹萍用力指着冷藏室的最底层——一个塑料袋。 里面有几个蛋糕,旁边还有瓶苹果酱。

像是要再提醒江若蓝一般,纪茹萍小心的拎出了那袋蛋糕和果酱:“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特意买了蛋糕,我特别嘱咐那个蛋糕师多放点鸡蛋,他最喜欢吃了。 你看。 他吃东西总这样,吃两个,然后把下一个咬一口,看这块被他咬的。 还有这果酱,你看,本来是新地,现在少了这么多。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江若蓝轻轻擦去纪茹萍嘴角的一抹果酱和蛋糕沫,搂住她的肩:“是啊,爸爸回来了。 咱们回去吧……”

纪茹萍一边跟着江若蓝往屋里走。 一边仍念念不忘的回头看着那袋蛋糕。 嘴里喃喃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江若蓝扶她坐在床边。 正准备去倒水。

纪茹萍突然站起来:“他早饭还没吃呢,他心脏不好,不吃早饭会严重的……不行,我得给他送饭去。 ”

说着,蹒跚的走进厨房。

江若蓝很担心,母亲目前的状态似乎不仅仅是悲伤,好像还有点……

她看着手指仍残留着果酱的甜腻,听着纪茹萍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忙活着,叹了口气。

纪茹萍将喷香的饭菜一样样的放到了保温瓶里,随后拎着就要出门。

江若蓝赶紧拦住:“妈,你要上哪去?”

“给你爸送饭啊,他一定饿着呢。 早饭就没吃,现在都快到中午了……”纪茹萍急着出门。

江若蓝着急起来,妈妈的状态好像严重了,可是她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得决定陪着她:“你等我一会,我和你一起去!”

等她换好衣服冲到楼下,纪茹萍已经拦了一辆车。

她本来以为纪茹萍要把饭送到医院去,那样也好,自己可以顺便咨询下医生。

可是……纪茹萍却要司机开到……墓地。

***

这是江若蓝第二次来到墓地。

第一次是江梅昆下葬那天,她只看到许多人,黑漆漆的一片,于是心中的墓地便是黑地。

而今天出现在眼前的一片灰白,纵使阳光有多灿烂,这片灰白在也永远是心里的阴天。

纪茹萍轻车熟路的走到一座墓前,慢慢蹲下身,将饭菜一一摆上,然后用手轻轻擦拭着碑上的照片:“老江,饿了吧,今天来晚了……”

说着,泪便滑到了腮边。

江若蓝赶紧转过头,否则哭声会在瞬间爆发,只是即便如此,泪仍旧奔涌而出。

她竭力压制着,因为此刻似乎应该让妈妈静静的陪着爸爸。

她悄悄地走到一旁。

墓地很安静。 只能听到纪茹萍的低声絮语。

江若蓝叹了口气,四下望去。

高高低低的墓碑像一个个静默的人整齐地站在这片沉寂地土地上,若不是四面有松柏耸立,怕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几声鸟叫在头顶掠过,望上去时却不见踪迹,再加上树梢呜咽似的低语,更让人觉得清幽。 甚至是清冷。

她抱紧了胳膊,吸了吸鼻子。 目光无意识地瞟向远处的一个位置。

突然,她愣怔了一下……

那里正站着一个黑色地身影。

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她总觉得那个身影正盯着自己,虽然距离遥远,可是那种注视却令人不寒而栗。

“呜呜,你就这样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这个狠心的……”

一阵哭声从身后传来。

一个极年轻的女人。 穿着一身黑衣,坐在碑前,满脸泪痕。 身旁的一个小孩子看起来还不到两岁,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发生了怎样巨大的变故所以只是到处转着头看热闹,时不时的伴着妈妈地哭声咧一下嘴,然后继续含着手指四处观看。 目前,他的目标是江若蓝,于是开始目不转睛。

那双眼睛清澈而透明。 希望不会被将来的艰辛世事磨得失去光彩。 江若蓝叹了口气,又向那个人影望去……

不见了?

她四处看了一圈,除了一对正向墓地走来的夫妇再也看不到别人。

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安慰自己,那应该是个同样来上坟的人。

那对夫妇已经淹没在数不清的墓碑下,她又叹了口气。 又钻出个奇怪的想法,这些已经“去了”地人究竟都去了哪里?

“若蓝,咱们回去吧。 ”

不知什么时候,纪如萍站在了她的旁边。

她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眼圈如预料的一样红肿,不过她的目光却坚定而柔和,就像平时一样。

妈妈……恢复了?江若蓝小心的观察着,是地,妈妈应该一直是正常的,否则……她怎么会让司机带她们来到墓地?她是清醒的。 只是……

纪如萍挽住女儿的手臂。 又回头看了看江梅昆的碑上的照片,看了好久。

江若蓝的鼻子又忍不住发酸了。

“走吧。 ”

像是给自己下了命令一样。 纪如萍率先迈步离开了。

江若蓝赶紧上前搀住她。

母女俩穿过一排排的墓碑向出口走去。

纪如萍走得飞快,全不像脚被扭到了的样子,江若蓝忙忙的跟在后面,眼睛却好奇地扫视着一块块地墓碑,而墓碑上的照片也在冷漠地注视着她。

此景很像是当初在骨灰间寻找小可口中的“新发现”。

的确,墓碑就像是放大了的更加庄重的骨灰盒,而唯一不同于当初的是,骨灰间里阴暗闭塞,墓地却在青天白云之下。

虽然耳边仍旧回绕着曾经那句善意的提醒“姑娘,别总是盯着那些照片看,不好”,可是却仍忍不住好奇的看下去,而且她感到墓地除了清冷之外并没有骨灰间恐怖。

同样的,碑前放置着各色果品,当然这全都是真的,有的还cha着香火,看样子拜祭的人刚刚离开。

江若蓝不由自主的搜寻着离去的身影,结果一无所获。

目光又落一座碑前。

这个墓很干净,只有一束有些打蔫的白色百合,清幽雅致,想来是个女孩子,而且是如百合一样清幽雅致的女孩,可惜了……

她惋惜的看过去……

她一下子愣住了,不可置信拼命眨眼。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上面的照片居然是……

目光移到碑上的名字……

万柳杨?!

江若蓝的脑袋被无数个炮弹一通轰炸,待硝烟散尽她发现自己居然还牢固的站在地面。

重名,一定是重名……她昏乱的想着,摇摇晃晃的凑上去研究碑上的照片。

鹅蛋脸,一只眼睛是单眼皮,有些矮的鼻梁,略短的上唇……左边的衣领别着个心形的胸针……

***

“若蓝,这胸针真漂亮,在哪买的?”

万柳杨羡慕的看着江若蓝胸前闪着光芒的心形胸针。

“我妈出差带回来的,好看吗?”

“好看,可以借我戴几天吗?”万柳杨的目光已经离不开这胸针了。

“送给你了!”江若蓝大方的摘下胸针。

“真的?”万柳杨欣喜若狂的接过胸针,却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若蓝。

“当然是真的了,我记得下周是你的生日,到时我就可以不送你礼物喽!”

“你真好,真好!”

万柳杨热烈的拥抱了一下江若蓝就迫不及待的把胸针戴在胸前,可是转而又移到领子上。

“怎么弄到领子上去了?”江若蓝不解。

“当男生被这个胸针吸引的时候我希望他顺便看看我的脸。 ”万柳杨狡猾的挤了挤眼睛:“来,刘刘,给我照张正面一寸免冠相片,哦不,还是二寸的好了……”

灯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