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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赛玉进了内宫,一不敢抬头,只跟着张监走,只觉得圈圈绕绕,走了一刻钟,不晓得这深宫内院何等景致,只知道脚下的大青石板扫的真干净,这一走下来,心反而静了许多,手脚也不似方才那样抖得厉害了,正乱想着,跟随张监进了一个花厅,顿觉暖香扑面,脚下软绵绵的如踏云雾,耳中听传来女们娇笑声,愣神间被张监轻轻碰了下,立刻会意双膝拜倒,这是她来了这古代之后头一次跪的如此行云流水。

“娘娘,刘家曹氏来了。”张监笑着说,林赛玉伏在地上,听到珠帘脆响,又有脚步走动之声,随即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道:“哦,进来,让我看看。”

林赛玉一愣,耳中听张监道:“曹氏,快快谢恩,进去吧。”才忙叩谢,有些踉跄的起身,听的身旁有人低笑,顿时有些脸红,但不敢停忙忙的进了隔间,又噗通跪下了冲着主位道:“民妇叩见娘娘。”却听笑声更大,不由心跳得厉害。

“别吓着这孩。”那妇人柔声道,制止那些笑声,一面道,“好了,起身吧。”

林赛玉这才小心的站起来,低着头眼角视线见到在自己左边站着许多锦衣秀裙,这才恍然自己拜错方向,怪不得让人笑呢,接下来,林赛玉就这么站着,听那妇人问话,果然是因为昨日宴会的事,原来也凑巧,皇帝的兄弟岐王赵颢闲来无事,半途中去了宴席,吃惯山珍海味的皇族被那一桌红是红绿是绿吸引了,吃的不亦乐乎,临走还将一笼柳叶包打包,他多数时候住在皇宫,自然忘不了孝敬祖母与皇娘,这一献就献给刘家曹氏一个觐见的机会。

“……颢儿回来说的咱们大家都馋的慌,曹氏,旁的不说,这个柳叶饺怎么做的?怎么宫里做出的跟你家的不一样?”妇人道。

林赛玉便大着胆微微抬了抬头,果然看到桌案上堆着一盘柳叶饺,这时才看到面前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想必这就是那个历史上小有名气的曹后,心内不由有些激动,强忍着才没去直视天颜。

说起来这个后跟林赛玉后世电视上,常看的清朝戏中那些变态的后完全不一样,此人出身将门,又颇涉经史,辅佐了朝皇帝,最难的是个心性纯善,胸怀博大,当然,她针对王安石变法的作为,是跟她见识有关,跟胸怀无关。

林赛玉一面想着一面用眼角扫过四周,见曹后身旁围着十几个妙龄女,一个个宫样妆束,执巾执扇,金珠玉翠得慌人眼,林赛玉忙又垂下眼,将柳叶饺的做法说了遍,便有女道:“娘娘,咱们也如此做的,怎么吃着就是腻歪歪的?”

林赛玉虽然低着头,也能感到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忙说道:“想必是御厨加了香油。”

听那曹后哦了一声,立刻招人去问,一面又问林赛玉一些家事,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何时成的亲啊,在这里住的如何,竟如平常人家谈心一般,不多时问话的宫女回来了,笑道:“果然如此,怎的加了香油反而不香了呢?”

林赛玉忙起身道:“民妇做的都是日常村人的粗食,平日连调料都不用,面粉也是粗的,不敢跟宫里的比。”

曹后点头笑道:“这就是了,用了调料反而盖了它的原味。”知道林赛玉是乡里出来的,一面又问如今村人们的生活如何,林赛玉自然捡着好听的话说,说的曹后越发高兴,笑道:“托你的福,咱们也能吃到足量的新鲜菜,往年只能屯菘菜,年前吃到年尾,今年可好了。”

说的林赛玉忙又起身连说不敢当,曹后便点头,仔细打量她,一面指给四周的人道:“你们看看这通身做派,比那些诗礼传家几辈的诰命夫人不差半分,这模样也长得好,身也结实,好生养。”说的众人都掩嘴笑了,林赛玉低着头也飞红了脸,那曹后嗨了声,拿手指着众人道:“笑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女只有这样才算是有福气的。”人人自然笑着附和。

林赛玉低头陪笑道:“我们成日家下地的,哪能跟贵人们比,民妇今日能见娘娘一面,沾上娘娘的福气只怕几辈都享用不完。”

说的曹后也笑了,听惯了京城贵妇宫人们花巧的恭维,如今听这样一个人说,感觉真实可信,越发高兴起来,又问村里的老人都有多大年纪的?事实上十方村长寿的人很少,但林赛玉就算傻了也不敢这样说,忙依着曹郎娘的样说了几个,曹后听了更是高兴,叹气道:“我小时候也在乡下过过,说起来跟你们成安也不算很远,听你说村里的事,就跟我那时候一样,回想起来,日苦是苦了点,但也是自有乐趣,自从十几岁入了宫,出门的日就能数的清,如今就是想出去看看,这身也走不动了。”

说的众人忙赔笑一面那话引开她的心思,林赛玉听的有些伤感,微微抬头看着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按历史上算,她还有四年的寿命而已,知道这曹后喜欢听乡野之事,忙又在脑里了几个,带点神佛的老人们爱听的事讲来,不止曹后听入了神,就连四周的宫女们也爱得不得了,她们关在这深宫里,毕竟都是豆蔻的年纪,却要时时刻刻拒着自己,虽说不愁吃穿,心里却是整日提着,难得有机会听故事,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入迷。

正是说者兴起,听者高兴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道:“娘娘这里好热闹。”。

林赛玉猛的止住话,看那些宫女们已经跑着跪了过去,齐声道:“陛下。”心里一哆嗦,忙跟着跪下了,伴着一阵随人而来的寒意,眼前出现一双花色繁杂的小狐狸皮靴,一角紫色绸面袍,来人越过她们,走到曹后身旁问安,曹后忙一手拉起来,说道:“朱婕妤这几日就要生了,我听说吃不下东西?官家可看过了?”

来人正是皇帝赵顼,刚刚处理完一批国事过来请安,皇帝先是叫众人起身,才对后道:“娘娘,医也看着呢,只说无碍,如今还是不进主食,只吃些鲜奶。”

这个皇帝嗣艰难,如今还没个儿,曹后听了满面是愁,念了几声佛,皇帝这时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站在人后的林赛玉身上,道:“这是刘爱卿家的曹氏吧?”

林赛玉忙走上前几步,再一次跪下道:“民妇见过陛下。”感觉一束目光在身上盘旋了片刻,才听那皇帝说声起吧,忙低头站起来,就要退后。

“朕听说,你也会种地,刘爱卿曾多次说过,你的手艺比他不差多少,可是真的?”皇帝唤住她,好奇的问道。

林赛玉低头道:“民妇不敢,是官人教导的好,都是跟他的。”

皇帝还想说什么,曹后却想起一事,忙拍着皇帝道:“官家,这曹氏做得一手好饭,不如让她做几样菜,给朱婕妤换换口味,兴许就吃了,可好?”

说的林赛玉差点瘫在地上,天耶,给皇帝的怀孕的而且是将来要生儿的妃做吃食,吃坏了就要了命了!不由抬眼看向那皇帝,期望他为了爱妃着想,不要任意行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的活得皇帝,可不是历史教科书上失真的变形的图像,不由看得一愣,人都说开国的皇帝一般都长得丑,但传到第二第代,因为优良的母系基因,基本上很少有丑人出现,眼前这个皇帝年纪不到十,果真是秀目龙准,再加上一身名贵衣饰,显得气雍容,十足的一个美男。

“今日早朝散了闲谈,朕也听人说了,刘家昨晚一场好宴,原来是夫人亲自下厨。”皇帝说着看向林赛玉,见着妇人正看着自己,似乎愣神一般,不由一笑,随意扫了眼,见她穿着大红宫绣袍,挽着一头黑津津的乌发,插着步摇玲珑,面色清秀,暗道如此模样倒也值得刘小虎爱惜,却有觉得终是个乡妇,竟然盯着一个男看,果真有些粗鄙,想他自小到大,从没有人敢之时自己,就是看也都是偷偷的看,如此一来,又觉得几分新奇。

林赛玉猛见皇帝嘴角一丝笑,吓得回过神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散漫,忙矮下身说不敢。

“如此,你做几个试试吧,换个口味也好。”皇帝说道,打碎了林赛玉的期望,让她本已平静的腿脚又开始哆嗦。

“民妇不敢,民妇粗食如何能让……”林赛**一软就跪下了,忙忙的说道,她不想死啊,也不想被打板。

曹后呵呵笑了,忙命人扶起她,说道不妨,图个新鲜,林赛玉也不敢再拒绝,只得被人连拉带搀的弄进御厨房,身旁的宫女爱她的流露的真实感情,不似那些进宫来的贵妇们,一个个端着架假惺惺,便不时的安慰,让林赛玉总算稳住了发抖的手,脑中飞速的转动,孕妇,待产,孕妇,待产,想来想去就忍不住要哀叹,她又没孕过哪里知道吃什么好,只知道孕妇吃的忌讳多,她选修过畜牧课,倒是知道怎么伺候要生产的牲畜们,不由暗自呸了自己几口,什么跟什么!

“夫人。”宫女见她慌张的样,心里也没底了,有些担心的催了几声,就见林赛玉把牙一咬,抓起案上的菜刀,选了几样菜咚咚做起来,不多时就做了两样小菜一碗汤,自有人试了菜,送了出来。

等在后宫里的皇帝与后一起看了,见是一碟金黄的丸,一碟酱肉丝并荷叶饼葱丝堆在一起,还有一碗大米粥,不由互相对看两眼。

“官家,你看可行?”曹后问道,一面拿手扇了扇,香气不浓,看似一般。

皇帝看了看,忽的伸出手夹起一个丸吃了,嚼了几下面色惊讶道:“娘娘,果真好吃,好像是南瓜?”

林赛玉一直在一旁站着,听了忙回道:“陛下,正是南瓜。”

曹后听了,也忍不住吃了一个,顿时啧啧称赞,又指着荷叶饼问道是什么,林赛玉想了想,说声逾矩了,走上前将荷叶饼卷了肉丝葱丝,递与曹后近侍宫女,曹后才接了一口吃了,喜得眉开眼笑,皇帝见了自然也好奇,那宫女便着林赛玉的样作了个递与他吃了。

“官家,快于朱婕妤送去,再不送,咱们就吃完了。”曹后笑道,一面接过宫女送上帕净手,林赛玉松了口气,看皇帝起身告退,与捧菜的监一同走了,曹后便让林赛玉坐了,说了一会话,有眼色的宫女捧上一堆金玉,便道:“不管朱婕妤爱吃不爱吃,哀家是喜欢。”赏了林赛玉,林赛玉忙接了谢过,曹后又让她将法告诉厨,说晚上就要吃这个。

说着话,皇帝派人来了,说朱婕妤吃了,大喜,又送了一些珠翠做赏,等林赛玉走出宫门的时候,捧得两手满满的,远远地就见刘小虎在雪地里来回踱步,顾不得身后监跟着,快步跑了过去,刘小虎看见了,也忙迎了过来。

“二郎,二郎。”林赛玉笑的眯起眼,将手里的东西显摆一般给他看,刘小虎看她的样顿时失笑,一手接过,低声道:“没事吧?”林赛玉点点头,刘小虎这才跟跟随的监谢了,又塞给他几件金玉,那监笑眯眯的接了,送二人出去,到了家自然又是一番欢喜,刘氏并英儿阿沅听了一晚上还不过瘾。

“媳妇,那宫里的贵人竟然说咱们家常的饭好?”刘氏叹了口气,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林赛玉便笑了,道:“娘,哪里是真的好,只不过他们吃惯了好的,偶尔换了粗食,觉得新鲜而已,吃不了两日就要厌了。”说到兴起,想到后世的故事翡翠白玉汤,便将清朝的皇帝换成古时的皇帝,将这个故事讲了一遍,说的一屋人都笑。

眼看时辰不早了,刘小虎说娘乏了,刘氏才放他们去了,这一天的确是心力憔悴,林赛玉回屋倒头就睡了,隐隐觉得刘小虎帮她捏紧了被角,揽着自己躺下了。

第二日醒来,刘小虎已经走了,林赛玉来不及收拾心情,就被上门道贺的人扰的不得歇息,原来朝中人听到了曹氏被后封赏,少不了又上门道贺一番,这样以来糊里糊涂又过

去了七八天。

只等到腊月十七这一天,林赛玉才带着阿沅坐到了吴夫人的花厅里面,二人少不了东拉西扯一番,待茶水烧了两遍,吴夫人在阿沅咄咄的注视下,终于咳了声,说道:“原本我还有几分担忧,如今妹妹得了后与官家的封赏,我这心就安了,纵然那人再如何,咱们也是不怕了。”

林赛玉在袖将手紧握了,牵强一笑道:“姐姐,看起来如今只怕只有我一人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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