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 八十章

牛冬生慨然赴宴,这原本是好事,但是他还带了一个人来,却是让陈太忠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我介绍一下,这个是劳动局的周局长,这是科委的陈主任。”

周无名一见陈太忠,脸色就有点阴晴不定,陈太忠上了好几回电视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心里不由得暗恨:今天这还真是点儿背。

周局长的大兄哥从交通局接了点修路的活儿,还有点款子没结算了,再加上素绕一级路已经开工了,丫还想再接点活,就央着妹夫出面先打个招呼——五包都无所谓的,阶层不同,眼光自然不同,刨食儿的领域也不同。

周无名刚赶到牛冬生的小别墅,就见到牛局长的奥迪车开了出来,他探头打个招呼才待说话,牛冬生笑嘻嘻地大手一挥,“小周啊,跟我去蹭饭吧。”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既不解释去向也不解释因果,不过,行局的好坏就体现在这里了,同是局长,周无名不但不能拒绝,还得心生感激才对,牛局长很少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可是,一见对方是祸害了自己亲戚的陈太忠,周无名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儿,唉,早知道是这家伙,我今天就不{ 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那该应付的场面还是得应付,想着陈太忠未必知道自己的心思,周局长笑嘻嘻地伸出了手。“呵呵,你好……”

陈太忠却只当是没看见,双手向裤子口袋一插,脸上露出了人畜无害地笑容,也不说话,就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周无名的手,就那么僵在了空中。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了。

“陈主任?”牛冬生发现事情不对劲,纳闷地喊了一声。疑问的味道很浓。

“久仰大名了啊,周局长,”陈太忠也不理牛局长,而是冲周局长点点头,灿然一笑,“最近怎么不见周游啊?说实话,我挺想他的。呵呵。”

周无名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是又很快地恢复了正常,勉力笑了一声,“周游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啊……陈主任是不是记错人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不着痕迹地收回右手,很自然地去掠一掠头发,虽然他的头发,梳得已经是油光锃亮了。

“你走吧。敢作不敢当,挺没意思的,”陈太忠很随意地挥一挥手,“好歹是个局长呢,有本事背后下刀子,当面不敢承认……”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看愣在那里地牛冬生,“牛局,今天这个面子,我不给你了啊。”

牛冬生被搞得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身边这二位,心里这个纳闷啊,“太忠,你……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我就说搞错了嘛,”周无名笑笑,不过。那笑容里的尴尬。任是谁也看得出来。

“机会,我给过你了。”陈太忠抬手一指周局长,脸上却是笑得越发灿烂了,“小宁,去把周局长地车给我砸了,司机拎上来……你还记得司机长什么样吧?”

丁小宁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站起了身子,转身想外走去,郑在富身子一抖,似乎是想拦人来着,不过最终还是坐在那里没动。

周无名听得也有点心惊,不过,看到要去砸车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倒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转头看看牛冬生,“牛局,不好意思啊,今天这饭,我没法儿蹭了。”

说着他就转身向外走去,陈太忠怎么肯放过他,冷冷一哼,“你敢走的话,小心路上有车祸啊。”

“我说姓陈的,我招你了惹你了?”周无名实在受不了啦,转头怒指着他,“就算欺负人,也没你这么个欺负法儿吧?”

“小陈,给我个面子,”牛局长终于发话了,陈太忠为难他带来的人,他脸上挂不住啊,“今天就这样了,错过今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喧闹了起来,走到窗口一看,好嘛,一大堆人拿着板砖、铁棒什么地,正砸那辆普桑呢,里面什么人都有,不但有穿了制服的仙客来服务员,还有警察!

开发区派出所的马副所长正带了两个人在大厅喝酒呢,眼见丁小宁出来,刚要打招呼,就听丁小宁跟蔡德福打招呼,“蔡老板,我要砸了门口那辆普桑,有人没有?借两个来。”

“怎么回事啊,小宁?”马副所长登时蹦起来了,“操,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欺负你了?”

“欺负我倒好说了,他们算计太忠哥呢,”丁小宁终是女光棍出身,说话硬是要得,“有榔头没有?没有的话,我用头也撞烂它!”

“草,找陈哥麻烦,”马副所长二话不说,抄起椅子就走出去了,他身边两位对视一下,一个拔腿就跟了出去,另一个比较谨慎点,脱了警服才往外跑。

服务员里,也有那知道陈太忠的,一时间大厅里的人纷纷往外跑,看热闹的是大多数,但是肯动手地也有几个。

丁小宁还真狠,直接上了自己的奔驰轿跑车,使劲儿地按着喇叭,挂着倒档,用车屁股狠狠地朝普桑撞了过去。

周无名看得都傻了:奔驰车撞我的普桑?还是个小女孩儿干的?

连牛冬生看得都咋舌不已,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一眼郑在富,“我说小郑,你这外甥女儿,可是比你强多啊了,不管对错,你看人家这气魄……”

闹哄了好一阵之后,砸车的人才散开。倒是围观地人更多了,周局长地普桑已经惨不忍睹了,玻璃也碎了,前后脸也瘪了……倒是基本上还能看出是辆车来。

周无名想走来着,可是看看楼下的人群,愣是没敢离开:好像……这个包间里还安全点儿?

不多时,丁小宁走上来了。“太忠哥,他的司机没在。够不够……要不,烧了它?”

这倒不是她有多么强的暴力倾向,事实上,周无名的司机对陈太忠的诽谤,是她最早听到地,那还是常寡妇那桩事故中的插曲了。

“够了,”陈太忠点点头。转头看一眼周无名,“今天就这样了,你再做小动作,倒霉地就不是你的车,而是你和你地家人了……明白我地意思吗?”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但是谁将匿名信送到省纪检委地,那还真是一个谜。周无名有嫌疑,但是赵璞的嫌疑更大。

所以,在他地心中,略施薄惩也就算完了,反正这厮的司机居然敢在背后嚼舌头,不给丫一点颜色看看也不可能。可既然没有真凭实据,搞得太过火也没必要。

周无名二话不说,掩面下楼,再也不肯回头,倒是牛冬生愣了半天之后,才苦笑一声,“我说太忠,你这喊打喊杀的,能不能文雅点儿啊?”

“他把黑材料递到省纪检委了,”陈太忠斜眼看看牛局长。冷笑一声。“牛局,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小周……不会是那种人吧?”牛冬生下意识地嘀咕一句——或者是自辩的意思,只是由于声音有点大,听起来像是在反问。

“反正他不会承认的,你也看到了,”陈太忠懒洋洋地回答。

“要是这样的话,你这么做还真是客气了,”牛局长点点头,他略一思索,就能从周无名不自然的反应上推断出很多事来,一时间,心里那份不平登时就不见了。

小陈打我带来的人,那确实是扫了我地面子,但是我带来的人居然是这种鸟人……也他**的真够丢人的。

说穿了,在官场混,谁的屁股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大家为了利益,相互不服气、比后台、涮面子,那都是正常的,但是偷偷摸摸地将事情捅到纪检委阴人,事后还死活不承认,这么做就落了下乘,这种行为真地不招人待见。

“那个周游,怎么回事?”牛冬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以前京华国际会馆的老板,”陈太忠漫不经心地解释一句,“把许纯良打了,然后我砸了那儿,周老板就跑了,他是周无名的亲戚。”

“我,”牛冬生拍案而起,“你也不知道早说,敢打小许?这周无名还真是胆大了。”

“好了,不说那个了,”陈太忠冲着他摇头笑笑,“你跟小良谈得怎么样?还是素波的五公里?”

“凤凰这儿搞了十七公里来,”牛冬生点点头,眉开眼笑的,“把素波的还回去了,呵呵,一部分是交换,大家都要个面子不是?”

“从钱上说的话,你是赚了啊,”陈太忠冲着郑在富努努嘴,“牛局,这郑主任……能不能再提拔一下啊?”

“再提就是副局长了,又是才提了,我哪儿有那能力啊?”牛冬生笑眯眯地摇摇头。

“不是还有公路局吗?那是副处待遇呢,”陈太忠这口气,还不是一般地大。

“哎呀太忠,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啊?”牛局长真的有点头大了,他何曾见过这么难缠的副处?可是陈某人行事的狠辣,他早有耳闻,刚才周无名地下场,他也看得明明白白地。

牛局长是个等闲不肯服人的主儿,不过跟陈太忠放对地后果,真的很严重,说不得只能勉力解释,“我再给客运办放点权,这总可以了吧,太忠?”

第九百八十章 只可意会

“算了,不说这个了,”陈太忠笑着摇摇头,不欲再说郑在富的事儿了,“反正牛局是痛快人,小宁的舅舅是老实疙瘩,以后多关照一下就行了。”

“成啊。”牛冬生点点头,冲着丁小宁直笑,“小郑倒是老实,这外甥女可不像舅舅,拿奔驰车撞车,比她舅舅强多了,呵呵……”

“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妈,命苦。”郑在富战战兢兢地接口了,“性子可是硬,还好……没吃过什么大亏。”

“哦?”牛冬生挺意外地看丁小宁一眼,“我还以为娇惯出来的脾气呢,这丫头我看着顺眼,给我当干女儿吧?干爹亏不了你。”

这纯粹是牛局长地赏识,跟男男女女的无关。而且,丁小宁原本就长得清纯可人,别人生出点怜爱之心,倒也是正常的。

丁小宁大大的眼睛看他一眼,转头又看看陈太忠,陈太忠倒也没认为这厮有胆子敢挖自己的墙脚,闻言就是一笑,“这是我朋友。牛局你这是占我便宜啊?”

“啧,”牛冬生咂一下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成,我不占你便宜,不过小宁这丫头我可真看着喜欢。你以后欺负她,我可跟你没完啊。”

随意地聊了两句之后,马副所长带着人进包间敬酒来了,大家相互一引见,小马才知道,包间里居然还坐着大名鼎鼎的牛局长,心里的荣幸,登时又多了几分。

好在,做警察地胆气要比一般人足一点,而牛冬生虽然贵为交通局长。可对方不但是陈太忠的老部下。还是派出所所长这种坐地龙,给个面子不算**份。当然也就欣欣然地接受了对方地敬酒。

“陈书记,那辆车你看怎么处理?”敬酒完毕,小马都不忘记请示一下,“听说是周无名的车?”

“那家伙就是个小人,”陈太忠笑着一扬手,“找个车拖到劳动局门口,他爱处理不处理,别挡着人家老蔡做生意是真的。”

这话实在太霸道了,听得牛冬生都有点胆战心惊,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砸了车不说,居然还要把车拉到劳动局门口示众?

不过凭良心说,周无名想要省纪检委来修理陈太忠,还打了许纯良,人家小陈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那也是正常的,虽然这种正常地行为,是连牛某人这种号称强势的人都做不出来的。

等小马离去之后,桌边就没外人了,陈太忠笑吟吟地开口发问了,“那十七公里,牛局打算给小良几公里?”

“都是他的啊,”牛冬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讶然地看看他,“都是人家小许弄到的,我肯定明白啊。”

“唉,我……我真是没话了,呵呵,”陈太忠笑着摇摇头,不做任何解释。

牛局长愣了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使劲儿一拍大腿,“啧,我怎么这么糊涂呢?太忠,以你的了解,他能吃下多少公里?”

“他一公里也吃不下,手边根本就没人,也没设备,”陈太忠斜眼看他,脸上的笑容有点怪怪地,“不过他还想搞,牛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我太明白了,牛局长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盘算开了,显然的,人家小陈是在帮着许纯良勒索呢——小许打算上手搞这种工程了,你得帮着拉起一支队伍来。

没设备好说,买就是了,没专业人才,可是有点苦恼了,不过,牛冬生手下有人不是?

“局里正好有点设备要淘汰呢,价钱好说,”牛局长心里拿定主意了,既然要巴结,那就往死里巴结得了,九成新的设备,咱当废铁卖了,成不?

人嘛,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以从我们局里调几个专业人才过去,算借调,工资我们这边发,那边有点奖金什么的,意思一下就行了,小陈……你看我这么安排行不行?”

呀,你这太体贴人了嘛,陈太忠的嘴角,不可控制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慢慢地转化为满脸地笑意。

好久好久之后,直到牛冬生都等得想发毛了,他才笑嘻嘻地摇摇头,“牛局,你这话跟我说……起不到最佳效果的吧?”

我不是怕让许纯良一口顶了吗?牛冬生一拍大腿,“呵呵。还是太忠义气,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这个朋友,那是没有白交啊。”

陈太忠笑着点点头,“纯良脸皮薄,牛局你……呵呵。”

牛局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心里的感激那真地不用说了,人分百种。上位者的性格也不尽相同,有那巴结之心者,未必就真能巴结得合适了。

投其所好这词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未必有那么轻松,官场里,很多人因为性格、脾气和作风的缘故,在“偶然”间被领导赏识——其实大多数领导心里也有数。那偶然未必就是偶然,只不过在于那领导愿意不愿意承认而已。

所以,陈太忠能点破许纯良的想法和性格,真的是帮了牛冬生的大忙了——最起码也是少走了弯路,似此人情,牛局长当然知道其珍贵之处。

“小郑,好好干啊,争取一两年之内。再上个台阶,不要辜负了我和陈主任的信任啊,”牛冬生笑眯眯地冲着郑在富点点头。

搁给不会听话地主儿,那就是牛局长出尔反尔了,有自打耳光之嫌,刚才还说没能力提拔。唾沫星子没干呢,现在就又有能力了。

可是陈太忠和郑在富自然省得,这是牛局在强烈地表示谢意呢,只是当着自己地下属,局长大人为了维护自己地面子,实在不好表现得太过低声下气,只能出尔反尔了。

反正,郑在富肯定不会认为,这是出尔反尔,不是吗?

所以。这顿饭临到结束。饭桌上地气氛都十分地和谐,等到四人分手之后。牛冬生没有上车,陈太忠和丁小宁扬长而去,他才淡淡地吩咐一句,“在富,陪我走走吧,正好消消食儿。”

这个称呼差一点让郑在富泪流满面,从“小郑”到“在富”,这是怎样的一种跨越啊?其意义堪堪比得上从正科到副处了!

“今天小陈做的事,你怎么看?”牛局长淡淡地发问了。

“周无名的车,该砸,”郑在富斩钉截铁地发话了,他知道自己命运的转折来自于哪里,他必须维护陈太忠。

“我也觉得该砸,”牛冬生轻轻地点了两下头,若有所思,“不过,砸车之后把车拖到劳动局,痛快是痛快了,可是,实在是有点锋芒毕露了,这对他将来的发展不好……你知道我跟你说这话地意思吧?”

“牛局您的意思,是让我婉转的提示他一下,这话您不合适说,是吧?”郑在富猜出了牛局长的意思,但是肯定要领导指示一下不是?比领导还聪明,那并不是什么好事——多年的冷板凳,让他领悟了这个道理。

“我挺欣赏他的,嗯……还有你那个外甥女儿,我不希望看到他栽跟头,”牛冬生缓缓地点点头,“可是我落了他不少人情,这提示的话,还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我也不好意思说啊,郑在富默然,这一刻,他又想到了饭前打电话的为难,登时欲哭无泪:你们俩这强势人物,直接沟通就好了嘛,总是拉扯个我干什么啊?

牛冬生倒是没在意他地沉默,他只当是小郑默认了,下一刻,他伸出手来,抬头看看天,“哦,下雨了……”

陈太忠的车开了没多远,又接到了电话,是尼克的电话,尼议员说了,周二或者周三,会有香港的投资公司,去凤凰商量关于投资事宜。

“陈,你交给我的东西,好像档次很集中的啊,”很显然,他在怀疑什么。

“尼克,那只是抵押,表示我地偿还能力,你明白吗?”陈太忠哼一声,“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多余,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非常地怀疑,你手里还有很多的东西,”尼克大声嚷嚷了起来,“陈,你这么做,很令我寒心,你知道吗?”

“那么好吧,有人会去找你谈心的,”陈太忠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这厮了,不该你操的心,你多什么的事儿啊?他的声音登时转冷,“就是一周之内吧,希望你们聊得愉快。”

他才要挂掉电话,那边传来了尼克大声的喊叫,“喂喂,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没必要那么当真的吧?做为朋友,难道不可以随便聊聊地吗?”

没你这句话,我还就真地去了!陈太忠冷哼一声,心说这英国人还真就是那种鸟样,给脸不要,上耳光的话,倒是马上规矩了。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他淡淡地发话了,“要是我说,请你找十几个漂亮地性工作者来凤凰从业的话,你会喜欢吗?”

“哦,那显然没有问题,”尼克在那边怪笑,“你确定你需要吗?请你报上选择标准来吧。”

我倒是忘记,西方人的贞C观点很淡薄,虽然信天主教的那么多!陈太忠真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了,“周二到周三,他们就会来凤凰,是这样的吧?”

(又是三更,连续二十六天了,召唤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