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云从未料到尹时煊会跟她表明心迹,也不想他激怒睿王叔会有什么后果,而她一番话实实在在伤了睿王叔,

明明让她相信他,终究敌不过自己对未来不确定的心……

她捂住双眼,蹲下身默默哭泣,她怎么能这样说呢?

打起精神再次应对公孙子衿的时候,西面首座空了,右次座亦空了,睿王叔称不舒服回府了,尹时煊也托辞离开,这场无意义的辩论速战速决吧!

若不是脸上却带着笑容,看这红肿的眼眶还以为她遭遇什么伤心事了。

公孙子衿不作多想:“萧姑娘,我们还是以白马非马为题。”

“白马?你是说那边的那匹马?”萧若云好奇指着雪影。

“马?哪里来的马?雪影分明是一匹白马并不是马。”公孙子衿睁眼说瞎话。

萧若云反问:“你是说那匹白马不是马?”

“正是,白马非马。”

“嗯,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呀。”

公孙子衿瞪了她一眼,得意忘形道:“那是当然。”

“而且这匹白马还真好看呀。”晃眼间,萧若云起身走到雪影旁边顺着它的鬃毛。

公孙子衿皱眉道:“这可是我公孙家的传家宝,萧姑娘小心点。”

哼,要你装腔作势!萧若云假装失了力道,拍了拍雪影的屁股,将它惊吓奔走出了学宫。

公孙子衿见状,不顾形象大呼:“我的马啊!”

“放心,一定帮先生找回来!”抚掌三下,小厮牵来一匹连普通都算不上的劣质黑马。

她坦然笑着:“你的传家宝我给你找回来了。”

“荒唐,这明明是一匹又黑又瘦的老马,你却想骗我说这就是雪影。”

“什么又黑又瘦的老马,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呢,它的名字叫墨影,从今天起,它就是先生家的传家宝了。”说罢,有人不禁笑场。

公孙子衿气得干瞪眼:“萧姑娘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白马黑马明摆着的事,难道还看不出来?”

萧若云负手踱步:“还真是奇怪了,按照你们公孙家的说法这个不就是雪影吗?”

“胡说!萧姑娘不要开玩笑了!”

“先生你听好了,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马不等于白马,所以白马也不等于马,对吧?”

“是又怎样?”

“这就对啦,这雪影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墨影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也就是说,雪影等于传家宝,墨影也等于传家宝。”

“你胡说八道!”

萧若云才不管他,自顾自乐道:“传家宝等于传家宝,所以雪影就等于墨影咯,若是先生坚持白马非马的正确,那么雪影就归我了!”

“你……”公孙子衿惊落了扇子,简直不敢相信白马非马说就这么被个小丫头破解了!

“公孙先生,名家的先祖公孙龙子的初衷可不是让你们用这些诡辩论去排挤其他学术,若云失礼了,告辞!”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萧若云已经离席潇洒而去。

“萧姑娘慢走!”一个个大儒追着她,奇才呀,鬼才呀!

萧若云缩在墙角里躲避锋芒,懒得理你们,起身后骤然袭来一阵晕眩,那片衣角又浮现在眼前,而那主人的侧面越来越清晰,脚步不受控制的快步向前,以至于逐渐小跑起来,她以为,她以为那是另一个人,为什么看到他会难过,为什么看到他会忧伤,那酷似的侧脸,实则貌合神离,不是尹时煊,是他,一直是他!

七年前,年幼的她在韶苑的锦绣花,她遇到的少年是睿王叔!错了,一直都错了!

雨后的空气总是那般清晰,稷下学宫宽阔的青石甬道,因两面高起的红墙而显得狭窄了许多,一道浅蓝的身影划过青色的天空,夜衡晞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静立中凝驻着一身孤独,天地清寂,高阔遥远,晨曦四合,唯他一人。

萧若云抬眸间撞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竟觉得此时他的眼睛异常黝亮,像黒曜石般将满天满地的阳光都吸入了那深邃的眸里,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那么焯焯夺目,唇角扬起,不似往常那般淡淡的无声无息。

纵然知道薄唇的人淡漠无情,笑起来竟会如此动人心肠,如冰封万里的雪域中绽放雪莲,在一瞬间可令天地失色,微风穿过身前,在他俊美的脸庞和英挺的身姿中融入了温柔暖意,一瞬间,萧若云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她缓慢了步伐,眸光悠长,轻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我一直在这里。”他上前一把将她圈进怀中,身上瞬间被温暖的气息包围,心一跳接着一跳,潋滟的泛起涟漪,如一缕兰香自身畔幽幽绽放,叫人心神俱醉。

一直都在,为何不理?

萧若云突然气恼,挥手捶打他,又被他环着挣扎不得,心中的委屈无处发泄,便往他肩头狠狠咬下,睿王叔闷哼一声,只是搂住她,那似痛散在心底牵起层层怜惜温柔。

萧若云将头抵在他肩头,泪流满面,手指沿着她温凉的秀发滑下,感觉到她的泪水缓缓渗入他的衣襟,却又不知如何安慰,顿了一会儿终于说出:“若云,对不起……”

冷傲如他,自负如他,竟说了这样的话出来,萧若云怔怔听着,寥寥几字,像一张细密的网让人失了心绪,心甘情愿迈入了他设下的领域,想着想着,一股欣慰甜蜜自心底升起,垂眸笑了起来。

睿王叔微皱眉头:“又苦又笑,怎么了?”

萧若云眸中闪现出一丝清丽的流光,随之泪如泉涌:“我遗忘了不该遗忘的,可是现在想起来了。”

看似平静的眼眸底有深浅的波纹涌动,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神情一滞,眉宇间掠过丝异样。

“七年前,睿王叔来过这里吧,我以为是别人,可是一直是你……”

四周安静得仿佛只能听到那阳光流动的声音,轻轻淡淡,偶尔有檐上雨滴嘀嗒嘀嗒落下。

他轻轻将手覆在她手上,十指相扣,握紧了彼此,唇附在她耳边说道:“锦绣花开了,还是和从前一样灿烂。”

两人的影子在彼此眼底交相辉映,一个是清秀俏丽,一个是淡漠冷峻,只将这缱绻柔情细密镌刻,铭记于心。

“当年躲在锦绣花里偷看本王的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叫人省心。”薄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将萧若云的下巴抬起,手指在她面颊轻轻滑过,拭去了那

未干的泪水。

“如果一直都这样呢?”

“即便如此,我也认了。”话中带着三分温柔三分淡笑三分霸道还有一分沉宁悦,牢牢将人裹住,低沉的声音带着醉人的魔力,蛊惑人心:“天地为媒,江山为聘,唯你一人,你可愿随?”

她含泪浅笑:“我不在乎富贵荣华,你若不弃,我以锦绣年华,为你风云天下!”

那年,他化作一阵兰香轻轻拨动她的心弦,就此倾注一世慕恋,二人相对宫阙之间,重楼阻隔尽化湮灭……

生生世世,因缘轮回,既来了,便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