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永章说道:“薛县长你说的对,没有质量,一切都是空谈。让他们付点学费也好。”

付学费现在成了一个时髦的词儿,兰永章随口就说了出来。

薛华鼎道:“嗯。同时我们还要在开始的时候就保持我们的品牌。我建议全乡统一一个牌子,只要我们的品牌打出了名气,下一步就活了。自己组织贸易公司也好,让别人收购也好,都有了根基。否则,将来永远是一盘散沙,永远不可能赚到大钱。”

说到这里,薛华鼎问眼前的兰永章和戴跃道:“你们知道醴阳县的农用车不?那么多厂,使用的都是一个牌子,现在只要说醴阳牌农用车,别人就知道是哪里产的。要是牌子多了,也就没有这个效果。”

事情谈论到有点眉目后,兰永章和戴跃带着薛华鼎参观那些农副产品加工厂。

这些“加工厂”——其实就是普通农家——都散落在月亮湖的旁边。所谓的月亮湖,其整个轮廓有点像半弦月而得名。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不少湖面被农民改湖造田了,形状也只是勉强称得上月亮而已。可以说现在这个湖只留了月亮这个名而无其形了。

整个湖的水面面积有近五平方公里,湖面也是与浏章县的分界线。湖的这边是长益县,湖的那边是浏章县。湖周边的农户长年在这里面捞取免费的鱼和采取免费地藕。因为交通不便,这些鱼都藕基本都是自己获得自己吃,并没有换得钱。所以这里的经济还是糟糕透顶。

这个湖属于无人管理的野湖。湖的周围全是农田。旱了,农民从湖里取水灌溉。涝了,农民向里排水。田里的农藥水、化肥水毫无顾忌地朝湖里排,所以湖里的鱼是越来越少,水质也越来越差。

当然。因为湖面面积大,自净化能力还是不错,水并没有散发臭味,在远离农家的地方,水看起来还是清澈的。

湖边一些地方露出了滩涂,枯黄的荷叶和荷干如乱草似地铺在污泥上,一些地方已经被农民挖出了很多的坑洞——那是农民挖藕留下的痕迹,周围还乱扔着一些不要的烂藕和稻草。可能是今天天气冷。里面没有挖藕地人。

车达到湖边后,几个人就下了车,边步行边欣赏起湖水来。

站在湖边吹着有点寒冷的湖风,湖面看起来很大,视野也开阔,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薛华鼎指着滩涂道:“莲藕都是从这些地方挖出来的吧?”

兰永章虽然当了一年多的乡长,但对这里还是不很熟悉。土生土长的戴跃回答道:“是的,都是野生的,环保产品。”

“一年的量有多大?”

“不清楚,估计可以挖几千吨吧。”

薛华鼎看着远处雾气笼罩的湖面。问道:“这么大地湖,几乎看不到边,这湖里鱼多不多?”

道:“现在是不行了。大家都只知道捕捞,不放养。而且有人用电打鱼。又有田里的农藥水冲下来,鱼都难活下去。与以前相比,这里的鱼比以前少多了。现在在湖里撒一天的网,也就能捞十几斤吧,这还要捕鱼地能手才行,一般的人一天能抓几斤鱼就不错了。过去我父亲在这里打鱼,一网撒下去就是几十斤。满满一木桶,呵呵。那时候鱼也好吃多了。”

兰永章笑道:“那时候如果鱼像现在这般贵的价格,那么农民都会发财。”

戴跃道:“可不是吗。那时候湖里经常被捞上来一百多斤一条的鱼,比人还高。现在最大的鱼也就十几斤。我隔壁秦老倌以前就抓过一只十几斤的大甲鱼,这么大。现在是不可能有那么大个的了。”戴跃兴奋地比划着。

兰永章指着对岸说道:“那边是浏章县的地盘,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穷,交通不发达。薛县长。跟我们这里可是矛盾不小。”

薛华鼎奇怪地问道:“跟他们相隔一条湖。他们和我们有什么矛盾?要相骂打架地话还要乘船过来,或者走上十几里地吧。”

兰永章道:“还不是这个湖。别看这个湖现这么漂亮。水这么浅。一旦梅雨季节,它就要发威,水位猛涨,淹没周围的农田,那些棉花土也可能被淹没。”

薛华鼎看着身后的土地,问道:“水能涨到这个位置?有三四米高吧。”

戴跃道:“不但这土可以淹没,雨水足的年份就是那些农家的家里都可能进水。因为这个湖的位置低,只要外河涨水、里面下雨,周围地水就都朝这里聚集。一天时间就可以涨几米。湖面面积一下扩大几倍。如果不是这湖地水位变化太大,这个湖完全可以用来养鱼什么的。可水位变化大,养地鱼就会跑掉,只能亏本。这里还经常发生淹死人、淹死牛的事。”

薛华鼎想不到这个安静的湖竟然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他望着对面的田地问道:“那我们和他们对面有什么矛盾?受灾的话我们和他们都同时受灾吧?”

兰永章道:“是同时受灾。周围的农田都淹没不少。为了抢救农田里的庄稼或者赶插晚稻,我们就必须排湖里的水,向大堤外排。”

说着,兰永章踩了踩地面,又说道:“当水位淹没这道田埂的时候,大家都没意见,都是齐心协力用抽水机将水往大堤外的河里排。但水降到田埂以下之后,抽水机就开始排稻田、土地的里的水。这下,问题就来了。大家就为先排那边田里地水而吵闹,也为分摊电费吵架闹。我们淹没的面积比他们的多。他们就要我们慢一点排,让他们面积少的那边先排。因为淹没的面积少积水就少,田里庄稼露出水面地时间就快,他们的庄稼就能抢过来。如果先排我们的、或者二边同时排,有可能二边的庄稼都抢不过来。”

薛华鼎问道:“这有道理啊。能抢一点就得一点,要是拖着一起排或者先排我们的,大家都没戏。我们不应该跟他们闹吧。”

兰永章笑着说道:“在双方县领导和市里的协调下,我们都接受这个条件。谁叫我们淹没的面积大呢,也就只能吃这个亏,同意让他们先排。再说这种倒霉事也不是年年都发生,水位也不是年年那么高。如果时间好,涨大水之前。我们田里的稻谷也许大部分都抢了回来。所以排先排后,这个不是主要矛盾,即使他们那边地水位排完了再排我们的,我们也就骂骂娘,自己动手把我们这边的闸门打开让我们的水放进闸道而已。”

薛华鼎笑了,说道:“骂骂娘、自己打开闸门把水放出来还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兰永章道:“大事就是费用分配。他们一定要按淹没的田亩面积分摊电费和柴油费,还有什么人工费、机器磨损费都要按田亩面积分摊。这就不合理,为了费用的问题,每次都是吵架,还打过几次群架。虽然没死人但伤过人。”

薛华鼎点头道:“那他们也太无理了。既然我们这里慢排,让他们先排,我们这里的损失就更大,承担的费用当然要考虑这个。”

戴跃说道:“就是嘛。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事后结帐他们就是撒赖。甚至签字了,大家说好了,他们还是拖着不出钱。有时连一半费用都不出,真是岂有此理!”

薛华鼎没说话,他可不想鼓动他们对着干。

兰永章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没钱。对面的乡比我们还穷。他们到市里去还要经过我们这里。我们都难出去,他们就更难。他们现在正在向县里提交了报告,申请修建一条通向我们乡的水泥公路。他们乡里地领导也和我们进行了接洽。只要他们交清那些排水费,我们同意他们把我们的水泥路和他们的连起来。可是,他们乡里的报告递上去这么久了,他们县里还没有一个准确地信下来。现在已经过完了年,全县一年的工作计划、项目计划都出来了,估计这次没戏唱。”

薛华鼎看了看湖边田埂后面的稻田。与其他稻田不同的是这里的泥土都是稀泥。田里也没有长什么绿肥。

薛华鼎道:“既然这些田经常遭水淹,还不如干脆做湖算了。”

戴跃道:“有总比没有强。一年多少能收获一些稻谷。因为地势不好,政府也不收这里的农业税,现在可有不少人抢着种。”

走了一里多地,一行人上了车,继续朝前开出。

还没有到莲藕加工厂,薛华鼎在心里已经勾画出农家加工厂的样子。虽然不能与正规的加工厂相提并论,但至少是健康地操作人员、干净的车间、洁净的原料。

但是,映入薛华鼎眼里的却是低矮、阴暗的普通农家。制作这些农副产品的是一些穿着一般居家衣服地农妇们、老人和孩子们,男人负责挖藕,搬运。不说他们没有带白色地帽子,就是头发都随便披着,有人还一边咳嗽一边切莲藕。

莲藕摆放在地面上,鸡、鸭等家禽在上面随意啄食。看到有客人进来,主人才挥手把它们赶跑。地面自然留下了它们散下的鸡屎、鸭屎。洗莲藕地水就是从湖里挑来的,用一个木澡盆盛着。抓着一把稻草在莲藕上擦几下,擦出污泥露出里面的白色就行。有的甚至让藕就在洗了不知多少藕的污水里泡着。

晾晒藕片的不是什么专用架,都是用自家的门板晒的。有的门板不知用了多少年,黑油油的。

连续看了二家,薛华鼎还以为这只是个别现象,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没说什么。

戴跃带到第三家,一个**岁模样的女孩在木盆边洗藕,女主人在扫地。男人则坐在莲藕旁边抽烟。看见薛华鼎等人进来,知道又是上面的干部来察看,男主人连忙起身装烟,并请薛华鼎等人坐。

薛华鼎接过他的烟,随口问道:“老板,我们这么看,你不怕我们偷你的技术啊?”

男主人只腼腆地笑着:“嘿嘿…”就是不说话。

女主人把扫把朝门后一放,笑着说道:“这么干部真会说笑话。这东西家家户户会做,有什么诀窍,没关系。你们请坐。”

见他们不坐只看,主人也没有再客气。她用围裙擦了一下手,走到桌子边开始切起藕片来。她的动作很娴熟,刀发出的声音又清又脆,显然是一个能干麻利的女人。

薛华鼎实在忍不住了,走进她问道:“你刚才扫了地,没洗手就拿藕来切,不怕不卫生?”

妇女笑着看了薛华鼎一眼,很是大方地说道:“卫生!怎么不卫生?我刚才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村上已经说了,要我们讲究卫生,我们每天在做这些东西之前都洗了手。”

妇女的话让薛华鼎哭笑不得,也让兰永章和戴跃有点尴尬。

接下来看的都大同小异。薛华鼎越看,心里越不舒服,心里想:“难道那些好吃的糖醋莲藕就是这么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