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芳继续甜甜地说道:“如果喊薛县长就显得疏远多了,感觉你高高在上似的,县衙门里的大官。薛县长,你不会忘记我们乡的这些同事吧。”

“不会,怎么会呢。”薛华鼎受不了她的热情,她柔软温热的手让他有点不自在。

“我就说嘛,我们薛县长就是平易近人的领导干部。当时我们听说薛县长亲自跳进洪水中查排大堤险情,差点出了大事。其他同志都不信,都说一个县级干部怎么可能亲自在污浊的洪水里冒险?我就信!真的!我知道我们薛县长心里装着全县群众,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全能够不顾自己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们县不知又有多少人受洪魔的折磨,不知道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啊。”施云芳又热情地摇了摇,似乎要把以前冷眼旁观所产生的内疚全部摇掉。

施云芳的话让大家一阵感叹,似乎薛华鼎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没有他,那堵堤就会垮,整个长益县会被淹没似的。实际上,薛华鼎找出那个入口位置,也只是早一点排除险情,那种小小的管涌处置得快,一般不会导致大险情的发生。

薛华鼎稍微用力挣脱她的双手,与董新如握手,再与主管农业的副乡长戴跃握手。施云芳担心焦点转移,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我们晾袍乡真是不幸又幸运吗?”

说实在的,大家开始听到这话的时候,确实感到这话有点奇怪,但因为她的嘴巴不停。不停地说薛华鼎好。其他人也就没有再留意那句话了,都在旁边附和着说薛华鼎地好。现在听她自己提起来,有人就脱口问道:“施党委,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们说说。”

薛华鼎则说道:“我们还是先到会议室去吧,等下还有开会。这次会议很重要,关系到我们乡能不能顺利完成全乡基础建设,也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兰永章也笑道:“我们边走边说。会议室早准备好了,只等你薛县长来作指示。”

“见外了不是?我还没走,兰书记你就这么对待我。是不是想赶我走啊?”薛华鼎开玩笑道。一般级别高地领导说话是做称为作指示,其他都用讲话或讲几句来代替。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有人对施云芳道:“施党委,你还没说你那个什么幸运不幸运呢。”

经过薛华鼎和兰永章的打岔,施云芳已经失去了刚才想显摆的兴趣。不过,见几个人看着她,她就说道:“你这还不理解?幸运的是薛县长能够到我们晾袍乡蹲点,不但已经为我们乡争取来了五十万资金。而且后面的资金也会陆续而来。我们可以预见我们晾袍乡会一年一个进步,甩掉贫穷的帽子指日可待。你们说是不是?我们也工作这么多年了,你们发现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没有吧?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幸运?是不是?”施云芳每问一句,就用她那双化了妆眼睛盯着一个人,一副小姑娘的样子。

“是啊。”

“薛县长确实有魄力。”

施云芳见大家附和,薛华鼎也谦虚地笑着,低落的情绪又上来了。她接着说道:“不幸地是,我们薛县长这么快就高升了,今后他心里装的肯定是全县这盘棋,要带领我们全县农民一道致富。不可能单独关照我们晾袍乡。我还担心那些本来给我们乡的后续资金会流到其他乡镇去呢。你们说,这是不是我们的不幸?”

“不会吧?薛县长不会不关心我们的。”

“是啊。”

兰永章也是担心这个事,见施云芳已经点破了,就笑着对薛华鼎道:“薛乡长,你我是多年的熟人了,你可要把我们这个穷乡多放在心里。我们好东西没有,但有一颗热情的心,只要你来保证大家都会热情地接待你。你也不忍心看着这里地农民这么苦吧。”众人不知道兰永章和薛华鼎以前有过一面之交,以为兰永章只是说客气话。

薛华鼎笑道:“你们在演戏啊,一个唱一个和的。你们放心。朱书记已经答应了我还是在你们这里蹲点,虽然不再代理你们乡的乡长,但我还是会经常来的。我已经在朱书记面前做了保证,一定要搞好我们晾袍乡的基础建设,也尽我的能力配合你们为晾袍乡的乡亲们闯出一路致富路。”

兰永章听了薛华鼎的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眼里甚至冒出一股奇异的光彩:如果能继续和薛华鼎保持紧密的工作上地关系,不管晾袍乡是不是会富裕起来。至少自己的前途明亮了很多,机会也多了很多。

其他人也是高兴地附和着:“我就知道薛县长不忘旧。”

“是啊,别看我们县长年纪轻,…”

他们谈笑着进了收拾一新的会议室。与前几天相比,会议室干净整洁多了,会议桌上还铺着雪白的台布,上面摆着清一色的新白瓷杯。在主持会议的首长位置,还摆上一只亮闪闪的话筒——一个只能坐几个人的会议室,摆一个话题纯粹做样子,没必要。

只是墙壁还是显得陈旧,上面那些破败的标语还在,漏水渗透在墙上的霉迹清晰可见——短短一个多小时无法改变这些。

看见薛华鼎四处查看,兰永章有点尴尬地笑道:“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参加我们办公会议,我们就破费了一点,也就是意思一下。嘿嘿,算是留一个好一点地印象。”

薛华鼎笑了笑。说道:“说真的。这个事情我们还是要好好议一议,怎么迎接省里下来的调研组。太简陋了不行,也许他们觉得怠慢了他们。但太奢华了也不行,也许他们会不放心把钱拨给我们,担心我们把项目资金给浪费掉。大家坐吧!”

“薛县长,你坐这。”兰永章见薛华鼎又朝以前地座位走去,连忙说道。

“不,那里还是你兰书记坐。今天是你主持会议,我还是你手下一员嘛。”薛华鼎说道。

“不行!于职位上讲,你现在不是代理乡长了。是副县长了,这个位置理应你来坐。于今天地会议内容讲,你是主角,你是指挥长,你说我们怎么配合我们就怎么配合,绝对不给你拖后腿,一定要给上级调研小组留下好印象。这副担子只有你薛县长担得起。”兰永章坚决地推薛华鼎到主位上去。

其他自然都是请薛华鼎坐那里。

薛华鼎笑了一下。说道:“好,我们今天是开一个务实地会,这些虚礼就算了。”说着,他就坐了那个放话筒地位置,兰永章则坐了平时薛华鼎开会坐的位置。

薛华鼎等叶胜关了大门之后,说道:“那我们就开始开会。首先我向大家汇报一下这次到省城地一些情况…”

会议是以薛华鼎的汇报开头,这些汇报也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他并没有详细地说。他没有将自己拜见了财政厅副厅长、省委副书记的事说出来,只是笼统地说一句见了省里的领导。对于争取的资金数额也没有说具体数字,只说要等省里下来调研小组调查之后才确定。

这些抽象的话并没有让其他人感到薛华鼎在吹牛。他们这些很少见省里领导、甚至没有进过省城地乡里干部,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一脸崇拜地望着薛华鼎。特别是那个施云芳,薛华鼎都怀疑她眼里是不涌出了激动的泪花,水汪汪的。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激动还是表演。

上级调研组说是说要单独下来调查,不通过当地政府。但这些乡干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知道如何应付这类检查:无论他们怎么调查,肯定与相关的项目有关,只要让对方了解到广大农民群众确实希望这些项目开展起来,乡里地目的就达到了。

建设道路的项目不用怎么准备就能博得上面的同情,这是明摆着的。外面的人要进来。里面的人要出去,都只有一条土路。就是太阳天,这条土路也是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洼,有的空里还有很深的污水。不修路是绝对不行。

对于砖瓦厂,就需要干部们操心了。现在还是农忙季节。按理现在的砖瓦厂属于停工阶段。制作砖瓦地农民都回家搞“双抢”去了。但如果让调研组的发现这个砖瓦厂空无一人,他们就可能以为这个厂不景气。效益不好,有可能留下不好的评价。乡里干部必须上门做他们的工作,不但要这个厂的老板招一些人来生产,还要把场地收拾一下,让人觉得即使现在是农忙工厂为了完成合同也没有停工。另外,乡里也会告诉老板怎么回答上面的提问,无非是砖瓦质量好,只要路通,他们肯定会扩大规模,利润会大增。

至于莲藕加工厂,因为夏季还不是出莲藕的时候,莲藕要到秋天才踩出来,现在不可能有加工的。但乡干部还是想出了一招,就是搭架子,花一点钱买一些干净的坛坛罐罐,做出一旦莲藕收获就会复工的架势。

当然,乡里还有安排各村村长在农民中宣传现在生猪销售难,农产品销售难等等地消息。这些事情都不是很难,而且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乡里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更加引起调研组的注意、引出他们更多的同情心而已。

会议最后,薛华鼎提议大家讨论一下是不是小范围恢复大棚种菜的事情。他在省城听了胡副书记的话,觉得办那些与广大农民切身相关地事情确实才能让农民尽快得实惠。大棚种菜虽然以前在晾袍乡失败了,但那是以前铺开地摊子太大,道路不通造成的。如果小范围地进行,也许多少有点效果,也能造福不少人。

“我也只是提议一下,其他地方都有成功的经验,我们只要汲取教训就不会出大的差错。我们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各位说说看,反对也好赞成也好,都说说理由。”薛华鼎问道。

几个人都不说话,他们心里是不愿意提这个事,但薛华鼎是新任的副县长,项目资金又是他在争取,要反对也似乎不妥。所以都在等别人首先开口。

兰永章也不太好说,因为他是在大棚种菜失败后过来的,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捡了一个便宜,钱书记因为它倒台,兰永章却因为它从乡长升到了乡党委书记。

过了好一会儿,主管农业的副乡长戴跃硬着头皮说道:“薛县长,我也不说大棚种菜不好。现在城市里的人夏天吃冬天的菜,冬天吃夏天的菜,这些菜肯定都是大棚种植搞出来的。城里菜市场那么多菜,说明大棚种菜的规模很大,也肯定有人赚到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