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个黑皮肤汉子,只是现在他手里没有拿的什么斧头。

薛华鼎伸出手与那人握手,并说道:“我叫薛华鼎,是县邮电局电信股的,今天我代表邮电局跟你们谈。”

那黑脸汉大方地伸出手说道:“我姓童,村里人都叫我‘黑泥鳅’,才从外面回来,要不要到我家去谈?”说完盯着薛华鼎道,“小伙子,你才二十来岁吧,敢不敢去?”

薛华鼎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走吧,正好先喝杯茶。”

“哈哈,好,其他没有,茶还是管饱。”“黑泥鳅”笑道。

走过几个红砖瓦房,众人来到了一栋二层高的小楼房前,房子里外收拾得很整洁,堂屋里难得地摆放着一部农村里少见的彩色电视机。

薛华鼎道了一声谢后接过年轻漂亮的女主人递过的竹椅子在墙边坐下,“黑泥鳅”自己抓起一把椅子在薛华鼎对面坐下,其他人则或坐或站,围在四周。与其他情况一样能主动坐在主事周围的都自认为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人。

黄经理离他们远远的,与自己的那些施工队员坐在一起。

薛华鼎微笑着对“黑泥鳅“道:“你是村里的领导?”

“黑泥鳅”笑着摇头道:“不是!”

“那你说的话算数不?别人听不听你的?”

“哈哈,你问问周围的邻居,我说的话算数不?再说,我要不同意。你们动不了。你必须先过我这关才行。”“黑泥鳅”自信地说道。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一个汉子大声道:“我们只听‘黑泥鳅’地!”

一个妇女口沫横飞:“老白鼠的话我们不信!”

二个青年异口同声地喊道:“不赔钱给我们,就是不让过!”

“黑泥鳅”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问道:“你抽不?”

薛华鼎心里正在笑:出了一个“黑泥鳅”又有一个“老白鼠”,这里到底有多少动物?

见“黑泥鳅”的烟递到了眼前,薛华鼎摇了摇头,道:“不会!”

“黑泥鳅”自己含了一根在嘴里,把烟放进口袋里后一边掏打火机一边说道:“老白鼠是我们村的村长,他也是姓童。”

旁边坐着的一人在“黑泥鳅”掏烟的时候就开始掏自己的打火机。见他把烟含在嘴里就连忙把打火机打燃递到“黑泥鳅”的嘴边,“黑泥鳅”抬头看了拿打火机地人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人似乎得了宝似地乐了。

薛华鼎心里一动:这家伙的人缘不错。

薛华鼎说道:“你知道我们跟你们村里签了协议吗?你这样带头阻拦施工,可以称得上是破坏通信建设。”

“黑泥鳅”笑道:“算不上犯罪,这我知道。你们的电杆要经过我们的田土,就必须征得我们的同意。”

薛华鼎道:“土地是国家的,村一级是国家政权的基层单位。村作为对土地的直接管理者,我们有权与村上签订相关协议,从而取得工程施工权。”

“首先你要明确二点:第一,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我们农户有权取得合理地青苗补偿费。第二,当协议不合法时,我们有权提议废止该协议。”“黑泥鳅”不急不慢地说道,其口气不象普通农民。

薛华鼎道:“协议里规定了相关青苗补偿费,那么你对协议是什么理由?”

“协议写的太低,而且青苗补偿费并没有发放到相应农户。”

“青苗补偿费是按政府有关文件商定的,不是你说少了就少了。”

“哈哈,当然不是我说算了就算了。但每根电杆仅仅补偿三元,是不是过于少了?我看了上面地一些文件。也问了其他地方的补偿数字,我们这里的三元补偿金实在太低了。”

“仅仅三元?”:着坐在稍远处的黄经理道:“黄经理,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黄经理连忙笑着过来,之后收起笑容,对“黑泥鳅”说道:“这事你们必须喊你们的村长出面。我们不可能跟每家每户地签署协议。”

薛华鼎心里已经明白村里暗地里截留了大部分补偿费,而且这个截留的费用黄经理知道。不但薛华鼎知道,薛华鼎估计眼前这个黑脸汉“黑泥鳅”也知道,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薛华鼎心想:这村长的心也太黑了吧,全村三十一根电杆,所有补偿费三百一十元,仅仅拿出九十三元给农户,余下的二百多元就这么独吞了?怪不得这些村民要造反要阻工。

他暗地里下决心道:不行,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些农民一下讨一个公道,让钱直接发到他们手里。

想到这里。薛华鼎问道:“你认为每根电杆补偿多少才合适?”

“黑泥鳅”笑道:“不多,也就三十元。”

经理马上说道:“不可能!全县我跑了这么多地方,的。”

薛华鼎也说道:“一个碗口大地洞,不可能这么多,也就一兜禾吧。再说我们安的是电话,也是为广大农民兄弟服务的。今后不说家家户户通电话,大多数人家都会装吧?我看你也不是只在家种田,跑的地方也不少。说不定你家就是全组第一个装电话的。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们不要只看着眼前损失了一兜禾一颗菜。”

“黑泥鳅”依然笑道:“正因为我们知道是为了我们将来装电话,所以我们没有拒绝你们。你不要以为树一根电杆就真地只损失了一兜禾那么简单。你电杆往田里一栽,我们牛耕起来就要避让它,耕不到的地方还要用锄刀挖,每耕一次田至少要耽误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没有这根电杆我们地牛拖着犁一下就过去了。这还不是大问题。反正我们农村里的农民时间不值钱,最麻烦的是一丘田里有几根电杆,有你们邮电局的、有电力局的、还有广播线,电杆多了牛都不知道怎么赶才好。所以这点钱不算多。我们这些钱还要调节,一丘田只有一根杆的补偿少一点,一丘田多的补偿多一点。”

旁边一人道:“最讨厌地是把电杆栽在田埂上地,我们挑一担水谷子走都不能走,要下田绕过去再上田埂。”

薛华鼎在郊区长大。自然也知道牛耕田的情况,想了想后说道:“三十元绝对不可能,你说一个合适的价格。”

“黑泥鳅”想了一下,说道:“二十元!”

薛华鼎道:“这个价格也不可能,现在是冬季,并没有什么农作物损失,没有直接损失,最多是间接损失。不可能这么高。如果是有农作物在田里,你这个价格还是可以接受的,现在不行。”

双方僵持了一阵,“黑泥鳅”起身与其他人交头接耳议论去了。

薛华鼎问黄经理道:“协议签了之后。补偿费付了没有?”

黄经理说道:“还没有。按协议规定,我们的电杆等器材顺利到了工地以后付一半,工程完工后付余下的一半。”说到这里,黄经理讨好地小声对薛华鼎道,“这些费用还在我手里。薛股长,你今天定多少我就付多少,绝对不使你为难。你就放心地按你的原则来,嘿嘿,当然。能少最好。”

薛华鼎轻轻笑了一下,心里想:还不是因为我抓了你器材质量的把柄?否则你哪里会这么爽快,而且我已经把价格谈到二十元以下了,你肯定不会吃亏。

过了一会儿“黑泥鳅”走过来,有点为难地说道:“最少十五元,这是我们地最低价。不同意就不谈了。”

薛华鼎在心里算了一下:三十一根杆。每根十五元,也就是四百六十五元,既然黄经理已经答应了,那就让他出点钱也好,至少施工队每根还能赚了五元。

在薛华鼎看来,施工队在冬天这个季节赚五元是应该的,夏天秋天田里有作物的时候也许就要亏五元。

薛华鼎对盯着自己的“黑泥鳅”问道:“你们真地不打算降了?”

“黑泥鳅”点了点头。

薛华鼎道:“好吧。我们就按十五元一根来定。但这些补偿费必须分二次支付,我们的器材到地头后付五元,工程完成后付余下的十元。这些补偿费由你负责发放到各户手中,如果你们村阻工由你负责劝阻。每阻工一次扣总费用的百分之十。”

这句话一说完,薛华鼎身边的曾国华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黑泥鳅”道:“一半一半,只要电杆进工地就付一半。”

薛华鼎道:“也行!”

签协议的事情自然是黄经理的事了,黄经理也是熟门熟路把以前印制好的协议只在空白处填上数字和甲乙双方即可。唯一困难的是乙方地名称不好怎么写,用村的名义不行用“黑泥鳅”个人的名义也不行,最后用了一个安志村民代表的古怪名称。

一行人签完字就开始返程,薛华鼎谢绝了黄经理的多次邀请或者说是苦苦哀求,兴致勃勃地回到了邮电局的集体宿舍。

他想不到今天处理这事这么顺利,看来农民是非常好打交道地,只要其他人不过分,他们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尊重他们,他们提出的要求也一定是合理的。

但是,这些只是薛华鼎的一厢情愿而已。

第二天上班不久,李副局长就沉着脸走进薛华鼎所在的电信股办公室,严厉地对薛华鼎道:“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当薛华鼎来到李副局长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沙发上坐着二个陌生的人,一个穿西服的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威严地看着薛华鼎进来,脸上呈现的是一种病态地血红,这让薛华鼎感到有点奇怪。另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的老年人坐在长沙发上气愤地盯着薛华鼎。

进门后李

没有象平时那样坐到自己地老板椅上,而是坐在长沙头。

薛华鼎尴尬地不知如何才好。因为李副局长办公室只有一张单人沙发和一张长沙发。当然在李副局长宽大办公桌的后面还有一把老板椅,但那里更不适合薛华鼎坐。

薛华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挤进李副局长和那个老年人之间。

就在薛华鼎局促不安而开始生气的时候,李副局长开口了。

李副局长指着满脸病态的人开口道:“这位是团结乡的兰乡长。”

薛华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在脸上堆了一点笑,然后对那个人说道:“兰乡长,你好。”

病汉稍微点了一下头以做回答,同时咳嗽了二声。薛华鼎想:你侄儿在乡政府旁边开饭店,赚的还不是政府官员的钱?你从电杆补偿费中也得了不少吧?贪官一个!

李副局长又指着中山装汉子道:“这位是安志村童村长。”鼎想起昨天农民称他为老白鼠就感到有点好笑。心里对这个年纪大职位小地贪官小小地鄙视了一下。不过,薛华鼎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

薛华鼎对年老的童村长笑了一下,说道:“童村长好。”

中山装哼了一下,不但没有理他而且还把脸转到另一边。

薛华鼎感到有点好笑,心里的怒气反而一扫而光,脸色也开始平静下来。

李副局长给童村长一支烟,拿另一支向兰乡长虚递了一下,见兰乡长摇头就把烟收了回去。兰乡长又咳嗽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李副局长愤怒地瞥了薛华鼎一眼之后,口气严厉地说道:“薛华鼎,你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吗?你有没有组织观念,要不要党的领导?你知道你昨天错得多厉害你清楚不?”

薛华鼎心里哼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看了李副局长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到李副局长的办公桌上,上面有一支笔,一本记事本还有一本台历和一部电话机。

李副局长看到薛华鼎不以为然的神态,心里更是火气直冒,如果不是有客人在这里他就要破口大骂了,他只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果按你昨天那么处理,我派你去干什么?我要你去灭火。你却是煽风点火。你现在还以为你是英雄,是救世主吧?”

李副局长盯了薛华鼎一眼,加大声音又说道:“花钱谁不会,还要麻烦你薛大股长出马?你自己说说,要你那么做,谁不会做?不说施工队可以解决。就是任何一个机线员也可以解决。你是代表邮电局去的,是代表一个单位去的,不是你个人肆意妄为去逞什么英雄地,你去当什么好人?”

薛华鼎反驳道:“我没有想当英雄,我只是看不惯!”

李副局长冷笑道:“看不惯?我还看不惯你呢!你自己说说,你这么做象话不?今后我们的工程还能开展下去不?有施工队出面,有邮电局出面,特别是还有政府出面,难道还对付不了那几个闹事的人?”

李副局长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说服力严重缺乏,自己无法说服这条一直与自己不对路的犟牛。他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之后转头对病汉道,“兰乡长,你是这里地最高领导,还是你来教育他。”

兰乡长是政府任命的官员,正儿巴经的正科级干部,而且比一个行局科级干部的权力大多了,李副局长说他是这房子里的最高领导显然没有错。

薛华鼎正要抗辨,兰乡长咳嗽了几下,斯理慢条地说道:“这里我年纪最大,就让我说几句。哈哈,薛股长,看到你这么年轻,我从心里还是原谅你的草率,也知道你还缺乏做群众工作的经验。咳咳…”笑了几声就咳嗽起来。

听他咳嗽薛华鼎都有点为他着急,虽然先入为主地把他划归到贪官之例,但见他病的不轻,就有点可怜他,想反驳的话也吞进了肚里。

咳嗽了好久,兰乡长才缓过气来,说道:“我是被童村长从病**拖过来地,说…不了几个字…就…就…咳嗽。你就耐心点,哈…”说着又咳嗽起来。

薛华鼎可怜地看了咳嗽着偎低身子的兰乡长一眼,退了几步,身子靠在李副局长的办公桌桌沿边,静等兰乡长说话,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兰乡长咳嗽几下后,拿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往嘴里倒了一点水,呼吸平静一点后说道:“你们昨天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不少群众跑到童村长家里…到他家里谩骂,说童村长…童村长贪污受贿。他们在童村长家砸东西,对劝解的人推推撞撞…咳…咳…,不是派出所的人刚好经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