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疏不间亲

这个段子,果然只有李璇美听得有趣开心。梁度秋石平生则是相当的不满,觉得凌志避重就轻,他们明知故问凌志:“完了?”

凌志巴眨了巴眨眼:“完了。”

他们立时起声,不依不饶不干之际,梁度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接通后,说没两句,速将手机递给凌志:是荆歌打来的。

梁度秋对着石平生挤眉弄眼道:“不知是不是你们的手机都该扔了,找不到你们,都打到我手机上来。”

地方陪同人员接话:“我们四川就是山路偏,有的手机信号不是太好,就容易有一阵没一阵的打不上。”

接过电话,凌志几乎没说得一句囫囵话。总之是表情复杂。李璇美想,他真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的男人。

撂下电话,凌志装作若无其事:“下一站云南丽江,让接待办的宋岚阳荆歌也赶过来吧。”

没回头,然,却想象得出凌志低眉敛目在望向她的样子。其实对于李璇美来说,这样就够了。

之于肉体,她更看重的是精神。宁愿让精神,看不见摸不着地在云朵上漂浮。也不想让肉体在怀内变质腐坏,快感苦楚胶灼,厮吟挣扎熬斗。

凌志笑着,画蛇添足补充:“人多,热闹些嘛。来两个能喝的,酒场上也管抵挡一阵子。”梁度秋石平生笑得很自然,倒是凌志自己笑得很干。

实际,男人们,远比女人小气得多。两性关系之上,更加尤为是之。若不是李璇美之前接了通沈彦的电话,其实凌志是不会中途动干戈,仅凭荆歌哼咛几声,来个电话,就同意她们飞过来。

男女的战场之上,永远不仅仅是相处那么简单。往往越是在乎,战事就越胶着紧凑一触即发,更不是相爱就可仅以一词蔽之。

缘分尽了的时候,相爱也是分开的理由。

男女之间,性格互补,要比性情一致更加重要。

因着分合无非是甘心妥协和不愿让步。一张牌的两面,一转身的两个方向,而已。

允了荆歌,凌志换眼偷瞧李璇美。傍晚,仍有好余晖的冬日阳采不多,现正从车窗温暖投射进来,打在李璇美宁静的面庞上。

宁静这个词,平生能用在她身上的时候不多。每每被一些自以为是的男女关系挑衅时,她便会这样宁静。虽,内里不见得如凌志面见那般波澜无漾,然,李璇美的宁静深里还有两个字:不屑。

即便凌志不确定,却也感受得到的情绪。她,不同于他以往那些女人,不是一样的人生取向。不会见了同性就条件反射,低嚎预警。见了异性就低下身段,渴望被驾驭。

仿若女人并不是她的对手,男人才是。亦或者,男人也不是她的假想敌,命运现实生活才是。

凌志不晓得,如此异然的女人,该如何是好?油然更深切的一种情绪似火,想要取暖,却又怕燃烧。

这是场谁爱上便不能败,而对方又永不言和的战争。

默间无语。或许,那要命准确的预感未知,令两人同时看到:左岸黄昏,右岸栖霞,而中间是自己,永远到不了···

昆明机场。凌志李璇美接机。

凌志买了两束鲜花。他一束,李璇美一捧。真是个有情调的男人,怪不得女人们喜爱他。

老远就看到荆歌挥动着翅膀,从关内出港,只朝向凌志飞翔。

先行一步,将手中鲜花塞给宋岚阳,李璇美自作了悟,有意将男人留予荆歌。

总以为洞察一切,只按自我欢喜的方式行事。这大约是李璇美中年以后总结出来,手中无法握有那只,大多数人认为幸福苹果的原因。

看着凌志将玫瑰花递给迫不及待的荆歌,难得也能享有一束百合,宋岚阳感激的望向李璇美。

自以为同样洞悉宋岚阳所有情感,李璇美切耳对她道:“花是我选的,钱和提议却是凌县长。”此种无缝隙地自以为是,总是以窥破道出她人心事为乐,大约也是李璇美一生当中友谊被弃的原因。

异乡。机场。玫瑰花。凌志。极大的感动着荆歌。她从来不打算掩饰,现在更是激情万千的尖叫一声,拼了命般挤进男人怀抱。

千般意料,未曾想到有此一幕。即便将荆歌留给凌志,而自己迎向宋岚阳,即便将这有可能最刺激的一枚炮仗由自己点上,然,仍未避免有更大的焰火当面炸开。

或许是因着突发,更可怕是因着再乎。总之,李璇美心里很难受,感觉到有什么一直想把握的局面,突然之间失控。亦或者失望,倘男女之间,这也是一种人肉炸弹,董存瑞炸碉堡似的拥有,自己是永远无法这样的。

许不是第一次见识,所以宋岚阳倒很镇静,至少面上没甚反应。

凌志,居然很受用地接纳着荆歌。李璇美伤感了悟,凌志需要的是什么:一份真性情就必得大放纵的浓烈。

在情感之中,这样放纵着彼此。景朝阳不会,沈彦更加不能。

李璇美并不受道德礼教束缚,自我约束能力却非常强。能够接纳一切的不隐忍,却无法接受感情上的率性纵为。

原本,这世界上就没有童话。没有不经磨砺就可得的珍珠。没有我爱你,却能不感觉到痛的。

那些易燃,最令人鼎沸的,往往是分子最不稳定的。只有枯燥的日子,才是最安全的。

然,凌志之于李璇美,就如李璇美之于沈彦朝阳一般,世间只得如此一枚。失去就无它处复得的仅存,如何是好。

云南这一站,荆歌出神入化的一大特长终于得到淋漓尽致发挥:麻将。在束河古镇打麻将,别有情趣。石平生梁度秋荆歌凌志作战。宋岚阳李璇美观战。

荆歌麻将打得真好。每张牌的来与回,都如同李璇美对每段感情的把握一般精道,渐入化境。不用将牌起到眼前观端,仅用手摸,便可准确的摸出来是什么牌。

出牌糊牌自摸杠底炸对对糊大糊,但见她意气风发纵横捭阖运筹帷幄,将一手好牌烂牌都经营得有声有色。

李璇美觉得好神奇,每一张牌的得失邂逅都如同一段缘分,又好似幸福。有时,你以为它在这里,但其实它在那里。冥冥之中,偶然又必然。

好奇地围着牌桌问东问西,凌志耐心地起牌出牌间隙认真耐心解答给李璇美听。荆歌不耐烦地看着他们,面露不快。

梁度秋微微笑着起身说,让李璇美玩玩。石平生也起身让宋岚阳坐下。

嫌大家事多,耽搁战事,荆歌不满的认真吆喝着,换了人需要重新摸风确定座次。

大约往日里经常同他们操练,宋岚阳牌打得至少比李璇美强。然,有句老话怎么讲:牌品如人品。时间一长,牌桌上是最易见一个人品行的。荆歌凌志时常会埋怨宋岚阳出错牌。

其实宋岚阳打得很好,牌糊得很漂亮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埋怨。李璇美不明白,宋岚阳按照他们的思路出牌,那岂不是自己不要赢了?然,玩牌不就是为了自己赢吗?

后来,算是看明白,荆歌凌志根本就是没牌品台风。才看不下去,替宋岚阳辩解几句,荆歌凌志又将战火燃向李璇美。

李璇美本来牌技就不佳,漏洞百出,被荆歌凌志说得更是气急攻心。

玩还玩出一肚子火,真是没天理。怪不得人家说,酒是越喝越厚,牌是越打越薄。

开新局之前气不过,李璇美直白道:“不允许你们俩埋怨我们。我可以开展自我批评。你们俩也可以互相埋怨,但不能波及到我们。我牌出得出神入化,你们可以叫好,但表情要真挚。”

凌志荆歌没有理会李璇美。真的好失望,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李璇美忽然起身离座扬长而去。一干人愣怔于原地。石平生追出来拦截住李璇美。

出得门来,冷风似利箭将女人穿透,从云朵间将她射下来。

已然冷静,却仍十分气不过。因着凌志的缘故,她有些失态。然,刚刚经历的情境哪怕再重演一遍,只怕,李璇美还是会这样。

人世间的事,恐怕就是这样。要向让人爽,就得自己不爽。要想自己爽,就得别人不爽。要想大家都心甘情愿地爽,恐怕就只有利益了。

向来就不掩饰观点,石平生试着同李璇美交心,半阐明观点半安慰:“凌志就是这样滥情的一个人。”

女人内心深处暗暗反感,这个石平生真是愚莽可笑,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做疏不间亲吗?不想误导石平生,李璇美更加直白道:“凌县长还是非常有层次境界,博爱情怀的。至于其它毛病,不是你们男人都有的通病吗?”

尽管很需要安抚,然,她此刻阴翳,却不是石平生可以排解。美景佳境不敌万丈红尘,依旧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想石平生在身旁徒增困顿,李璇美礼貌地点点头以示道别,独自离去。虽不知自己要往,能往,可以往哪里。

丽江。连酒都叫风花雪月。这里所经营出来的意氛,仿若是要把你过往的生活常态毫不留情的连根拔起,逼到墙角。

心无可转圜,身却还是要归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