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时光倒流

赵中锋总是很郁闷,自己官不大吧,偏偏郑市身处省会,到处都是能人,处处都是官员。

他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办大事没权没钱。安分守己吧,自己活不滋润,跟着干得人没有前程不卖力,职工们弄不好还得骂娘。

幸亏,攀上财政厅这棵摇钱树,用钱方面常常还能给予一定政策上的倾斜。

知道沈彦的夫人张培红作为学者在澳洲交流,于是沈彦工作上的关照,铸就了赵中锋对领导生活的关注留心。

灯火虽不明,然,赵中锋在走廊上寻着领导的时候,并不关心沈彦本人,那时他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见领导不热乎,赵中锋一想,真金还是要靠真情换啊。于是在一般视野灯火下,悄然仔细打量不经心搭腔,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着的厅长大人。

这一看不要紧,居然发现领导裤子裆部湿了一大块儿,赵中锋手指着支支吾吾暧昧了起来。

沈彦心中暗骂,这吐上去的秽物果然没那么容易干,半天还是稠糊糊黏黏的。他扬起一阳指,抿着嘴,横了赵中锋一眼说:“想哪儿去了?”

赵中锋这才咧嘴讪笑。

沈彦:“你安插在我左右的小间谍江薇没告诉你,这是你那会议接待李璇美画的宏伟蓝图?”

赵中锋急辩:“哎呦我的财神哥哥,江薇跟了你,那就是你的人,她嘴里可从来没有泄露过你的任何消息。”

看沈彦信与不信两可之间,一派漫不经心不接茬,赵中锋赶紧补充:“要是江薇及时告诉我,怎么地也得给你马上弄条新裤子啊。”说罢,便殷勤张罗着要去宾馆大堂高档购物中心现买一条裤子。

不耐烦摆了摆手,沈彦:“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还是换办公场所盖文化大厦的事?”

一看领导有戏,似乎预备得有米。于是也不急着提正题了,关切着凑过去,套近乎说私事,赵中锋:“江薇说,沈大哥和她在一起,总是不那么贴心呢。嫂子又不在国内,你好像心里有别人。”

抬眼看了下赵中锋,沈彦将姿势从左倾调整为右斜,漫不经心道:“我整天是怎么忙乎的,她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吗?一个女人而已,哪儿那么多事。”

很开心沈彦这事从不避忌相瞒于他。能参与主要强势领导这方面话题的讨论,赵中锋觉得很荣幸,将自己归类到领导贴心肺腑圈内人之中。

赵中锋信奉对于领导知无不言,言无不详。宁肯让领导掌握你的所有缺点,也不可让领导觉得你聪明之中的疏远。他继续恳切多嘴道:“那李璇美有什么好?江薇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总感觉你很厚爱李璇美。早知道港澳那个团队就还按照原计划叫柳晴去了。”

大约觉着这个话题没有营养,无聊加无趣不屑一顾的沈彦根本不正眼瞧赵中锋,只不时用手翻检裤子是否干透。

豁出去为领导着想,赵中锋:“哎,我的财神哥哥,本来说公务员我这个地方就只招一个江薇。你非得让李璇美也来。江总之前就提点过,他们旅行社都有一句广告词,是什么来着?哦,对:‘李璇美一到,状况自然来!’你听听,她那一出和您的身份也着实不搭啊。”

听到这句篡改洋酒人头马的广告词,一直仰脸倚在沙发靠背,作势不经心听赵中锋话的沈彦脸上突然笑容四射。指着赵中锋,笑得鲜花朵朵,沈彦认真道:“这词编排的好,很说明问题。你给我发到短信上,我回去背背,下次就不会总是被她编排的没词了。”

一看形势,成,既然领导喜欢,那就不讨嫌,往合了说呗。赵中锋:“财神哥哥要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也好上手。无须费神豆腐盘成肉价钱?”

鄙视相看打量其两眼,沈彦似乎在嘲笑赵中锋没文化。

平生无憾事,最怕人看穿他没文化。赵中锋第一学历也不是大学,能混到处级干部正职的位置,全靠当年某地委副书记千金相中了他的明星范儿,招做东床驸马。

都说文凭少不了,但是年龄也是个宝啊。由于没脱产上过大学,倒是年龄上占了些优势,比许多大学生还年轻个几岁。

这是赵中锋实惠之处,也是最大的伤。每次他的馊主意在沈彦那里触礁,只要财神一不吭声,赵中锋就心虚,认为领导觉得他没文化。

财神一家子都是高学历,着实令赵中锋没办法自信。沈彦本人第一学历毕业于北京大学;

他爱人张培红毕业于清华大学,连年来被多个国家邀请出去做学术交流学者。

儿子沈辉,现在也在外读书,据说也是名牌大学附中的特长生。

赵中锋去沈辉的学校关怀过,一进学校亲自感受到那氛围,就觉得自卑。

书香气息很浓的名大附中,沈辉无意抛洒却扬然自成落落大方的光芒下,赵中锋见之底气不足。他常常暗骂自己,见儿子尚且如此,何况老子乎?

可于李璇美的问题上,赵中锋怎么也无法认同,并且觉得这是唯一能在领导面前敲死扳回一本的希望。然,还没来得及继续攻击李璇美,沈彦就不耐烦挥挥手,赶苍蝇一般为了支开,而打发他去整条裤子。

见赵中锋还想多话,沈彦索性渡他两句:“上大学时,风靡一时的《飘》让年轻的他颠三倒四沉迷了好一阵子。斯嘉丽的形象一直在脑海里。还苦攻英文给费雯丽写过信,只不过没有寄出去。那时不是信息时代,消息很闭塞,后来才知道,即使寄到了那费雯丽也是个老妇女了。”

别看赵中锋牌子范儿挺正,可打小就没看过什么电影。看着沈彦眼里闪动着星光,赵中锋不服气:“李璇美能和费雯丽比吗?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老外,就不一个层次。”

沈彦:“你懂什么!在港澳,那么多的提成她都不为之所动,连督促咱们购买都不开口。她这样面如溪水一样清浅,心如大海一样波澜的女人,永远不会轻易交出底限。谁要是爱上了她,就等于缴械投降,必得被她玩弄于社稷之间。”

沈彦说到这里,仿佛并不是讲给赵中锋听,而是自言自语:“我们都是有底牌的人。我的底牌是我的身份。而她的底牌就是她自己。不交出底牌的对决才更有意思。”

赵中锋永远无法理解沈彦对待女人的方式方法。不想在不熟悉的课题上恋栈,这也是赵中锋的聪明之处。

沈彦也懒得同他多言,感觉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他挥挥手,赵中锋便颠颠去大堂商场去弄新裤子,好像这是领导给予的最大荣幸。

李璇美非常珍惜这份从天而降的工作。无论哪一场都认真准备勤恳讲解。

相反,江薇就懈怠得多,奖金也比李璇美差一大截。别看拿得少,江薇最近心情倒是不错,衣着打扮也比从前光鲜讲究了许多。每每同李璇美一起去逛街,出手都很阔绰。

看到李璇美还戴着港澳之行沈彦送的手表,江薇很是不屑,道:“小朱带得购物店,卖的表,还不如游乐场套圈套来的好呢,你还当个物件带着。”看来女人很介意李璇美拥有着与沈彦相关的物件儿。

提起这表,李璇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抬腕,快把胳膊伸到江薇脸上了,真怒攻心:“你说,有送人这么烂的东西吗?停停走走倒也罢了,最无语有时还倒着走,搞什么,时光倒流啊?”

李璇美最擅长表达极限情感,江薇看这家伙比划着,忍将不住,噗嗤一下也笑了。

可不咋地,江薇的手表老早就开始时光倒流着走了,这个沈彦送的连玩具表都不如。就这,那男人还追问了赵中锋好长时间,为什么不戴他送的表。人赵中锋都不好意思打击他。

现在江薇的手腕上,戴的是一款女式的雷达表。锆石黑的表带,宝石蓝的表蒙,繁星满盘似的时刻,滴滴答答催促人生永不停步的指针。

这款非常搭正装的名表妥帖戴在江薇手上,可不止一次她都在心里嘀咕,觉得这表更适合李璇美,似乎只是在自己手腕上稍作停歇,就还要朝着李璇美的方向去。

对于一下子讲究起来的江薇,李璇美并非没有留心过。

现在江薇大部分时间都不能陪李璇美了。尤其是晚上和节假日,常见一辆别克林荫大道停在局门口不远的地方。鲜艳妩媚的江薇,在李璇美注视下风流袅娜的拉开车门,乘风而去。

李璇美曾经认真问过江薇,是不是谈恋爱了?

江薇对此总是避而不答。李璇美一肚子疑惑,可是没有机会细谈。

女人可以很值钱,然,更加可以很无谓。

获得嚣艳物质方法有很多,以身相许是最笨的一种。付出最宝贵的东西,却得不到心中期望的珍爱,便会走向一条常戚戚之路。

有时同男人的关系走到极致,无非是两个方向,不会停步不前:一是感情升华,另一端就是徒增鄙视加速厌倦。

爱上那个,你依附着的人,这就是人世间情感中最大的危险。

李璇美知道劝阻不得江薇。有些人就是这样,事情开头的时候,是看不到结尾的。得到浅浅不知所谓的欢喜,而后堕入最深痛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