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赌怡情

这情况不仅我没预料到,门外这货显然也没预料到。

他个子不高,双眼睁得极大,嘴张得像个箱子,完全一副被抓现行后魂飞魄散的表情,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破钳子。

恶少早就做好了冲刺的准备,绕是他胆大,一样被眼前的小豁牙吓得一愣。只是一愣,他马上缓过神来,一个箭步就从他身边蹿了出去,抬头扫视房顶移动的目标,早就拉满的弹弓后手一松,当即就是“嗷!”的一声惨叫。

肯定打到了,我也顾不得这小豁牙,赶紧往外跑,想看看打死没。可我刚从门道里跑出来,忽听“扑啦!”一声,就觉得眼前一花。

“干它!!”恶少马上吼了一嗓子。

我有点儿被砸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低头一看,原来是黑猫从房顶掉在了我脑袋上,可它明显比我反应及时,落地前就摆正了逃跑的姿势,未经停顿,眼看就要窜出去。

对于它的恨凝聚在了这一刻,我想都没想,下意识就用脚去踩它。

可这一脚还是踏空了,虽然它头部已经流血,又从房顶摔了下来,眼神惶恐中透着慌乱,可它受到惊吓后的反应和速度,依然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只是瞬间,它就贴着墙角跑出了五六米。

我急得直骂娘,突然我身边晃过什么,一个黑乎乎的物体急速朝它飞了过去,这下砸得它一个踉跄,连惨叫都没有,斜着就滚到了路边。

像是被砸晕了,可我还是不放心,上去照着它脑袋踩了几脚。其实,第一脚就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只是火气比较重,无法控制自己的后续动作。停下来后,我全身都还哆嗦着。

恶少赶过来,看它身体还一抽一抽的,又补了几脚。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拦住他,“别踩了,还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呢。”

可惜还是太晚了,那猫脑浆子炸了一地,暗黑色的血正从稀碎的头颅向外涌,只有花白的神经还不是**一下。

我蹲下去仔细看了下,以长相肯定没法分辨了,但我还是注意到,这猫不仅毛色黑亮,左耳自耳尖处开了个5毫米左右的v型口子。

想都不用想了,就是红衣小女孩的猫。

猫是活生生的,那么她估计也是。

再回忆了一下遇到她的场景,她能抱着我的腿,分明就是个活人,怎么可能是鬼呢!想到此处,我恨得牙根而痒痒,暗骂自己太胆小了,若是当时大嘴巴子抽她,一下就抽出真相了。

再一想,又不对,虽然这猫算是抓到了,可并不意味着那个小女孩就是活人。初次见她,她能从卫生间瞬移到办公室,又从办公室瞬移到走廊中。第二次见她更说不清了,她眨眼间出现在监控室,我往出跑,她又在我眼前,等我跑出C区办公室,她又出现在外面。若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她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了,至少要超过我眨眼的速度。

越想越头疼,就想跟恶少说说,刚转过头,忽然看到了正在挖鼻屎的小豁牙。

这小家伙刚刚拿了把钳子,像是要从外面把防盗门捆死,估计门自己打开的事情也和他有关。他胆子也不小,刚才一钳子砸晕黑猫,不仅没走,还若无其事凑到我身边,好奇地看起了热闹。

我上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凶狠地盯着他惊恐的双眼。

“干嘛?”他被吓得不轻,一指恶少,颤音说:“他说让打的!”

我心说你跟我打什么岔,抬手就要抽他,可手腕马上被人拉住了,愣是没打下去。

恶少拦住我,轻眨了下眼,“这是老裴的孙子,叫裴根。”

虽然我心里纳闷,觉得这裴根和他爷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见恶少满脸笑意,也就松开了手,硬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赞叹说:“够准的!”

他满脸不悦,整理了一下衣领,一本正经地说:“少说没用的。要没我,这猫肯定就跑了。最起码,有我一半!”

他的话让我一怔。

什么一半啊?

难道是说这猫?

恶少理解了,“有你一半。正好他家没人,你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发挥特长。”说着,他抓起猫尾巴,搂着裴根就往院里走。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个,难道真要吃猫肉?!

偏偏事情还就是如此发展的,等我关上门后,裴根已经在灵棚前剥猫皮了。他剥皮刀都是随身携带的,手法非常娴熟,就像天天都做这事一样。

连一分钟都没用,烂头和四个蹄子就被割了下来,白肉也露出了一半。

我凑到跟前,“知道这猫是谁家的吗?”

“管它是谁家的呢,吃到谁肚子里是谁的!”他很聪明,马上从我表情中读出另一层意思,疑惑地说:“我以前还真没见过,肯定不是我们村的。”

“这么肯定?”

“当然了!”他在演绎一个大人,用脏兮兮的手拍了拍胸脯,自傲地说:“方圆十里,我裴一手也是出了名的!只要我一出手,一板儿砖必倒。”

我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练家子,不过刚刚他飞出的钳子,说是巧合太过牵强了,那猫疯了一样向前跑,这也得算是预料性的投掷,的确有些水准。于是我又问:“你扔东西比他打弹弓准吗?”

他鄙夷地看了一眼恶少,颇为不忿地说:“他倒是打到了,要没有我补那一手,不还是给跑了。”

我见他已经放低了戒备心,开始往正题上扯:“刚才你在门外干嘛呢?”

“额,玩儿啊,还能干嘛?”他有些不自在了,埋头用力扯下了毛皮,用刀尖对准了猫肚子。

这时候恶少朝我眨眨眼,那意思是让我来,于是他蹲在裴根身边,从兜里掏出烟,放在嘴里点着了两支,递过去一支,“你跟史明杰有仇?”

小家伙双手正忙,用嘴叼过烟,深吸了一口,流里流气地说:“昨天我炖狗肉时候没跟你说嘛,他是日本人,我最恨日本狗了,还有,他不叫史明杰,他叫狗屎!”

我听了直摇头,也不知道史明杰怎么惹到他了,看样子,若不是老裴和他有些交情,这孩子是打算不死不休了。

就这时候,一道灵光闪过,我忽然意识到,这离北京一千多公里呢,他的儿化音似乎太标准了!

恶少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就听他又问:“你不喜欢狗屎,可你爷爷跟他的关系可不错呢!”

裴根哼了一声,“我爷爷这人吧,有奶便是娘。”说着话,他手底下也没闲着,已经掏出了内脏,提着白花花的猫肉走到了院里的水龙头去冲。

恶少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那意识是说,我就说史明杰有问题吧,你看,老裴都吃他的奶,这小子还跟咱们装穷,事情肯定跟他有关系。

我马上倒吸了一口冷气,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思考史明杰是否有问题。

从进疗养院开始,他就在,离奇的事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生的。当天,处于313室的恐怖氛围中,我竟然睡着了,患者和何达才离奇消失的。对于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看来,我的睡意,似乎也和恶少一样,是被人下药了。不然的话,那种毛骨悚然的环境下,我又没喝酒,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死呢!恰恰那时候自己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的,夏阿强死亡,何达失踪,就只有史明杰和刘志斌了。刘志斌虽然人不咋样,但他是警察,不会这么下三滥,估计连他的困意都出自史明杰的手笔。

之后醒来,发现人没了,史明杰又带着我们找到黑灵潭。想到这里,我再听那滴水声,眼前的猫尸体,也变成了夏阿强的尸体。

再往后回忆,我不得不去计较,我能留在疗养院工作,也是多亏了他呢。若不是他,我有可能当场就犯浑了,是他步步引导我留在了那。之后虽然一段时间没见过他,可他也正好抽身做些坏事,譬如说找个小女孩,抱着黑猫到A区吓唬我。然后再等我找到他,让那个小女孩躲在监控室中……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马上搅成了一锅粥。

说他装逼无极限可以,但这小女孩实在是太离奇了,她瞬移穿墙的能力怎么也说不清,若是不把她搞明白,所有事都无法解释清楚。

我不断纠结于小女孩的能力,想着想着,一股炸鸡柳的浓香猛地顺鼻腔直达大脑。

抬头一看,裴根正从冒着烟的厨房里走出来,双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笑嘻嘻地说:“先炸一遍去腥臊,再放重料清炖一个小时,极品猫肉就算成了。”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看向恶少,“先跟你个饿鬼说清楚,别想自己独吞!”

“真能废话,有你的呀!”恶少马上邪笑着表态。

“我能不废话嘛!昨天炖条狗,看你们喝得嗞儿巴的,我就出去溜达了一会儿,等我回来,狗尾巴都没了。今我说什么也不走了,熟了有我一半。”

恶少在吃喝上不会脸红,而且总有“合理”的解释:“我说给你留条狗腿,你爷爷和狗屎……”

“你少蛋逼!他俩能吃多少我心里没数?昨天就是大意了,看你丫的瘦了吧唧的,胃还不小,50多斤的大狗啊,去了下货也得有20斤肉,怎没撑死你啊!”说着,他看恶少要去厨房,马上展开手臂,“都说了,一个小时就好了,总去揭锅盖放气,熟得慢。”

听了这话,我又多了个信息,他不仅长居北京,而且似乎他和史明杰还常见面,不然的话,史明杰的饭量他不会了然于心。

见这小家伙嘴不牢靠,我又凑了过去,“你家还有什么人啊?”

“切!还有人,还有人就不至于让那老混蛋把我带成这模样了。”说着,他似乎察觉了什么,马上皱起了眉头,“少说这没有的,要等一个小时呢,太无聊了,有啥好玩的游戏没?”

我心说这孩子少年老成啊,还真不容易对付,但我昨天新学了一招,于是就问他:“国产游戏玩吗?”

“当然玩国产的,我又不是汉奸。”小家伙爱国感十足的说。

于是我向他伸出手,“来,石头剪子布!”

“我滴娘啊!前辈啊,这游戏老子都好久多没玩过了。”他叹了口气,眯缝着眼从新打量了我一次,“耍我是么?我跟你说……”

正说着,突然“咣当!”一声响,防盗门竟然又自己打开了,而且这次很是暴力,撞在墙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小家伙本来要说什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像泼妇一样跳脚嚷道:“你怎不把门关好啊!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被人抓到不寒碜!”说着,他小跑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可他还没走回来,那门又是“咣当!”一声,这下他蹿到我身边,小声嘀咕着:“你妹妹的,日本人家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我问:“他家老这样吗?”

“没说是日本人嘛,跟咱中国人不一样。”他边说,边示意我过去看看。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原本以为门自己打开是他搞的鬼,现在看来,这防盗门没准有鬼。

我忐忑不安地走出去,和之前一样,门外没人,门锁也没问题,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还得解决,不然这一惊一乍的实在吓人。那就别管老裴交代的话了,直接将门打开,在门底加个木楔卡死。

你不是愿意开着么,我就让你一直开着,看你还闹什么妖!

还别说,门锁能自己打开,可一个木楔却卡死了它,盯了好一阵,也没发生什么异常。

小家伙舒了口气,“虽然敞着门炖猫肉心里不得劲儿,可这门太吓人了,就这样吧。”

他这样一说,我又找到了机会,装作随意地问:“听你说得这么邪乎,你还天天炖猫肉吃啊,村里有这么多猫给你炖?”

果不其然,他被我用话一激,当时就急了,“村里肯定没有很多肉,你以为我天天在村里住啊,我也是半个北京人。说句不干嘛的话,城八区不算,远郊的路,我比你熟!打赌不?”

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似乎把握十足,仿佛在故意激我。西山疗养院也比我熟吗?

那黑灵潭呢?

也不用猜,只需不屑地撇嘴,就可以直接引入正题:“你站直了都够不着我裤裆,说话口气还不小,还比我熟,西山你知道在哪吗?”

“西山?”他双眼闪出一道狡黠之色,随即眉头皱了起来,像是被我难住了,面子上过不去,不甘心地叫嚣:“哪我都知道!赌不赌?”

后半句音太重了,我十分肯定,他肯定知道西山,而且特别熟悉,要不他才不会跟你赌。他这一收一放的思路远比同龄人要快百倍,幸亏他还比较嫩,不然三个我绑一起也得上了他的当。

心中感叹着,我继续撇嘴表示鄙夷,“信你才怪,小赌怡情,说吧,赌什么?”

“车!”他马上说出了赌注,分明是把握十足。

“什么车?”我想着,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是遥控汽车,顶多也就是要辆自行车,几千就给他打发了。所以我就想让他说具体要什么,然后马上敲定,看看他到底有多了解西山。

“奥迪!”说着,他朝我伸出了小拇指,“先拉钩,谁反悔,就是小狗,被剥皮,开膛,煮熟了的小狗。”

“汽车?!”我原本手都伸了出去,见他点头,意识到玩具车可不用带牌子,而且这牌子我好像输不起,慌忙把手收了回来,“尼玛的!你要是输了,你给我吗?!”

他点点头,回敬了一个鄙夷的眼神,“我都不怕输,你怕什么?”

“废话!你是孩子,说话不算数能一笑了之,我能骗你吗?!”

他唏嘘了一下,又开始学我撇嘴的表情,“看你这穿戴就知道你没奥迪,不过那饿鬼有呀,你跟他商量一下呗。”

“谁有?”我一时没明白。

“就是,就……卧槽!!你个王八蛋!我说这半天没看见人了呢!”他浑身一震,飞速从恶少身边冲进了厨房里。

恶少根本不理他,啃着冒热气的猫腿走到我身边,还递给我一条。边吃边说:“还别说,这**崽子手艺没得说。就是没熟透。”

我心思不在猫肉上,摇头示意他自己吃吧,好奇地跟他确认:“你有辆奥迪?”

“嗯,昨晚没跟你说嘛,跟老裴赌酒来着,赢的!”他笑的很幸福,但这幸福感主要来自于下咽的嘎达肉。

正说着,一辆黑色奥迪车就停在了门外。

老裴先跑了下来,到副驾驶边上扯开一般黑色雨伞,史明杰抱着骨灰盒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