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爸啊?

恶少一句话把我问蒙了。

我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从他骷髅眼中捕捉到若有若无的墨色后,才算是恍然大悟,其实这货基因并不纯洁,以前安安分分,摆明了是因为他穷得没钱办坏事。

确定他没开玩笑,我掏心窝子说:“别说职业的,业余都没碰过,还是根雨后新笋。”

“……真惨!它风风雨雨跟了你二十多年了,你对得起它吗?!”他撇撇嘴,然后就憋不住了,脸上突然泛出邪恶的笑容,“幸好有我,不然你依然得带着它过乏味的生活。”

“你的意思?”我也附和一笑。

再看他表情,早已不是那个顽皮、野性、幽默的小孩子了,完全就是只野生动物。

我们糜烂地对视十几秒后,他像野兽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全身散发着暴力,几乎是吼着说:“孔子他老人家说得好,兄弟何来?唯两肋插刀也。所以,我必须为你两肋插刀。罢了,罢了,就陪你去一次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吧!”

听他振振有词,我心中愈加鄙视,翻脸骂道:“你给我挠蛋去吧,什么都拿我说事儿,好像为谁排忧解难一样。先说好了,我可不去。鄙人以为,爱爱就应该有爱,无爱而爱,其爱何来?”

“你跟我叨逼绕口令呢?”他的表情烦闷,内心却很从容,“不拿你说事儿,我想去行了吧。咱俩这关系在这摆着呢,既然不让我插你,那就你插我吧,不是,不是,那就你为我两肋插刀吧。”

完犊子,现在这货脑子里全是抽啊插啊的动作,劝都甭劝,他是铁了心要去的。

你必须知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只得另辟蹊径,“别去了,多恶心啊。你是个豁达的人,真性情,去了保准情难自拔,然后……额……”

“我明白了。”恶心听了我的话,五官也扭曲了,之后深呼吸了一次,立场坚定地表态,“放心吧,除了你,我不会对别人动心的,嘿嘿……”

没必要再劝了。

你不要奢望可以救赎一个有钱人,在他开始积攒财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喜欢上堕落的日子。

你更没办法劝诫一个突然暴富的人,在他知道自己富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忘了穷苦日子。

我拗不过他的强词夺理,能做的就是告诫自己,你不是他,不要替他选择他的生活,他不是你的指甲盖。

几分钟后,我被他强行拉进一家中等规模的旅店,店名——等你。

进去之后,我发现这家伙其实很迷茫,双眼寻觅了好一阵,才对守店的中年女人说:“住店的话,能带女朋友吗?”

女人衣着端庄,体态丰盈,年龄根本无法遮掩她内在的风韵,如果是妈的话,那便是酷辣型。

听了骷髅精露骨的话,她露出一个惹人深思的笑意,“当然可以,只要你们两个都带着身份证。是这样,标准间198,套房498,要那种?”

“钱不是问题。”恶少骷髅眼乱窜许久后,又豪气地提示,“要有女友的那种。”

女人皱了皱眉头,怪异地看了我很长时间,又皱眉瞄了瞄恶少,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不是恋人,也没带来?”

“啥玩意儿啊?!我们两个取向很正常的,要女的。”恶少脸上出现少有的尴尬之情,却并不自卑,兴致勃勃地说:“第一次,没什么经验,真是不知道哪有,你这地方肯定老有人来,就没个留电话的?”

“没有。”女人彻底服气了,看傻子一样看着恶少,“她们是职业地下工作者,害怕被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傻不拉几主动留电话。路边贴名片的也别打电话了,都是假的。”

恶少没想到这事如此复杂,无助地看了看我,又不贼心不死地看着女人,“那你干不?”

“干啥?”

“我有钱。”说着,恶少掏出一沓钱,扔在了柜台上。

女人被气乐了,双眼厌恶地看着坏人,“小兄弟,谢谢你看得起我哈。我岁数当你妈不够格,怎样也是你姑姑的级别,这样的玩笑尽量不开,免得腿折喽。这样吧,你可以去对面碰碰运气,要是能找到,就带回来。”

对面灯火辉煌,是家迪厅,E打头的英文名,字母歪歪扭扭的,给人一种神秘感。

恶少只是瞥了一眼,朝我勾手,“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我在这等你。”我实在不想为这事赴汤蹈火,笑说:“店名提示我的。”

他瞄了瞄柜台里的女人,又如城管看小贩一样的表情盯着我,“别强人所难。”

“滚!”女人在我之前骂道。

我尬笑着对她解释:“这两天没吃药,别理他。”

看着骷髅如箭一样直射对面,女人脸上阴霾愈加浓厚,“没教养,欠收拾。”

骂完还没出气的样子,她拿着手机匆匆离开了。

我总觉得不对劲,她离开前那愤恨的眼神信息量很大呢。

等她回来,我马上问:“报警了?”

她当即一愣,之后瘪着嘴,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就你聪明。报警是不管用了,刚刚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这小子,得照死里收拾。”

恶少他爸?

幽默细胞还挺活跃,我没再说什么。

她突然向对面挑眉,“你怎么不去?”

“怕你给我爸打电话。”

她又是一愣,之后猛地大笑起来,“我可不是谁的手机号都知道。”

我快速吐出一口烟,“那我就放心了。”

“未经人事吧?”她并不是刻意。

但我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一本正经地说:“等真爱呢。”

我以为她会鄙夷我,没想到她听了再次怔住,之后面露惆怅,仿佛思绪跳到了另外一个国度。

复活后,她喃喃自语一样地对我说:“真爱,人人都想要,但你不该等,要去争取,有的时候,要去寻觅,甚至用抢的才行。”

“大姐,看你这幽怨的表情,是不是特别恨那个没有出手抢你的人?”闲着无聊,我八卦了一下。

“是啊!只不过他不用抢,只要他投给我一个不舍的眼神就可以了,就一个眼神,哪怕是我自以为是的认为就可以。可他是个非常吝啬而又肮脏的混蛋!”她眼圈微红,强忍着笑了笑,又对我说:“我喜欢你的性子,长得也帅气,姐陪你?”

我倒吸气的时候险些把烟头吸进肺里,这一天天的,好不容易不闹鬼了,却忽然发现还不如闹鬼呢,免得更看不清这迷雾般的世界。

我把已经烫手的烟头踩灭,呵笑着对她说:“大姐,咱换个话题吧,这样聊出的天会更和谐。”

“要不算你陪我,我给你些补偿。”她眼窝里装满了各种情绪,使人根本无法看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猜不出她这么说的用意,但我知道她不会真看上我,只是她的眼神看得我有些发怵,于是我含笑摇头:“别了,大姐,你是把我往出赶呢吗?”

她微微摇头,投给我一种决然到不成功便成仁的表情,“很久没疯狂过了。这样吧,你同意的话,这旅店一半归你!”

“你是…老板娘?”我惊诧地问。

“错。”她得意一笑,眼中闪出一丝淡淡的邪恶,“老板。”

“单身?”

“一直单着!”她故意扭肩仰头,但她显然是在做无用功,她无法在自身挖掘出丝毫抚媚,更突显了她压制住的高贵气质。

在一段时间内,我的确是满欲的眼神,而且一直在深呼吸,因为我所在的位置刚好能观察到三层的楼梯,回忆了一下从外面看的布局,如果我答应她,这里会有五六十间客房改写我的名字。

可这房子又能代表什么呢?

房子是用来住的,一间足以。

换成钱?

那得是好多钱,但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那种本该拥有,却从未体会过的东西。

话说回来,哪些是本该拥有的?

想要的就本该,不想要的就不该,其实这样想就活该。

我意识到已无法忍受当下的选择性头疼,转身便向店门走去。

“别走!姐和你开玩笑呢。”她喊住我,在脸颊上快速抹了两把,强挺着笑意跟我解释:“刚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他,现在看来,连脾气都一模一样!”

我其实也已经在心底认了这个姐姐,这种想法不会因我进出旅店而消失。

世上女人多了,各类型都不难寻找,可你很难遇到这样豪爽的女侠。尽管她是在开玩笑,但你必须承认,玩笑里大多都会有些真的,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她不是个小气的人。

北京人总用“局气”来形容仗义、豪爽的人,这两个字本是男人的专属,我现在呆呆地看着她,脑子里只有这个词。

她只几句话让我如此失态,我有些发窘,便将她的注意力往之前的话题上引。

“你是说,我很像你男人?”

“是啊。偏偏他从没像你一样,为我回过一次头,哪怕只有一次……”说到这里,她开始呜咽,纤柔的双手再也遮不住滑落的泪水。

她这种突变的情绪搞得我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如何安慰大龄圣女。

直到她把我拽进柜台里,言简意赅地说了她的事,我才体会到一种异性忘年交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不知不觉我们就聊得忘记了时间,整个思绪都被她的忧伤占据了。

她从怀里抽出一张褶皱的老照片,左手拿着,右手护住,兴致勃勃地对我说:“这就是他年轻的时候,很帅、很酷吧!”

照片旧得像是枯树叶,上面的男子身材偏瘦,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突出的五官,微微带笑的嘴角上扬,因为左脸似有瓜子大小的纹身,给他的阳光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正因如此,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帅气,而是霸气,霸气外泄。又因他目光锐利,你没法躲过激射而出的两道利剑,这无形中给人一种庞大的压迫感。

不得不说,如此老旧的一张照片,依然留住了照片中人物的魂魄。

我这个纯爷们看了一眼都是为之一振,女人为他守身如玉,太过正常了。

我对这个人着实好奇,于是发问:“姐,他叫什么,哪里人?”

她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慌忙收好照片,难以置信地问我,“你……镇喜欢男人?”

我瞬间如遭雷劈,木讷了许久,才笑了出来,“姐,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会和你抢。”

她的表情还是有些僵硬,并不打算再次掏出照片,“哼,你也未必抢得过,我柳依然虽然没有沉鱼落雁之貌,想当年哭死哭活非我不娶的人也不下两位数……”

“现在呢?”我憋笑问。

她轻咬贝齿,挥舞着未攥实的秀拳,“你小子诚心气我是吧?”

“不是。依然姐,我只是好奇照片上的人。”

“他,哼,我也很好奇。只是你不可能见到他了,我都有20多年没见过他了。”她的表情有些哀而不伤,身体像晚秋的秸秆一样,缓慢抽缩在自己的怀里。

我本打算安慰一下,在搜罗用语的时候,余光看到一个黑影朝店面冲来。

转身的时候便看到门被撞开了。

恶少的表情有些失常,见我和柳依然在聊天,他急不可耐地示意我离开。

他给我使的眼神很快、很暴力,恨不得把眼珠从眼眶里甩出来一样。

我浑身一紧,忙对柳依然说:“姐,我先走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知道了。你也记着姐的话,这里有你一间永久房。”她晃着手机说。

我笑着点了点头,就跟着恶少小跑着离开了旅店。

没多远,我看他速度越来越快,便好奇地问:“你跑啥?”

他抽空瞪了我一眼,“废话,有人追。”

我忽然想起柳依然的话,顺口问:“你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