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小宝之死

三声枪响,一个痛点自胸**炸开来。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心脏附近的剧痛急速缓解,就好像抽筋了,转瞬间,突然换成了痒意。麻酥酥的。

绝对挨了一下,难道他带了把假枪?

刚好有光线,我想低头查看。恐怖的是,虽然有光,可我还是看不到,只能感觉。

我能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甚至能感觉创伤是鸡蛋大小洞。

你也许会认为它正在向外涌血,或是喷射状,可什么都没有,我感觉它就是个洞而已。前后通透的洞。

这种感觉不像亲眼看到,不用转身,便可以切换各种角度来观察自己。手,脚,整个身体每一处都可以细致入微。

细致入微才是恐惧的根源,因为除了周身吸附的一些沙粒,我感觉整个人就是透明的,但绝不是气体或**,因为我的手臂并不能穿透自己的身体。

这种明明存在却观察不到的情况委实让人惶恐。

我宁愿看到自己是正在融化的雪人,也不要感受随时间叠加的空虚感。这种空虚感会让人觉得苍凉、孤独。

我茫然失措的时候,忽然感觉胸口的创伤酥痒难耐。感觉了一下,发现一个更为惊心动魄事实——它正在急速愈合。

我必须用急速来形容,因为眨眼间它就已经完成了自主修复。鸡蛋大的洞,就算你往里挤牙膏都没这么快堵上,偏偏它就愈合了。

我用手摸了摸,触手有感,除了比周围硬一些,没什么特别的。还有就是,除了这小片区域,我就好像刚在海滩上打了个滚,满身都是沙粒。

这证明,就算这些沙粒消失,我还会存在,只不过,我不知该如何判断自己是什么玩意儿。就算我脑海中已经出现了金刚狼的身影,但是在视觉恢复前,我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因为人类没有这么快的自我修复机能,更不可能被打穿心脏还一直站立。

我没有时间庆幸,恐惧和不安拴住了我的全部心神。

当然,离我几米外还有两张魂飞魄散的面孔。

小宝已经压低了独眼龙持枪的手腕,有气无力地问:“孔飞?”

我想回答,但根本张不开嘴,用手一摸,好像雕像的嘴唇,根本没有张开的可能。而且我忽然意识到,鄙人已经省略呼吸很久了。

但我还活着。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保留着人类的体形。我还有思想,但身体一定是刚借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眼睛,但能肯定,脑海中的景象并不是经视觉神经系统加工后反馈的信息,而是直接的感悟,没缘由的体现形式。

全是感觉,雷达一样的身体机能。

我并不认可自己是灵魂状态。刚才独眼龙打中我一枪,虽然出现了神奇的恢复速度,但还有疼痛感。而且,他能看到我,这说明我还是个实体。

也幸好我面前有人,不然的话,莫名其妙的变化就足以吓死自己。

对面两人统一用枯槁的双眼打量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但一定非常恐怖,不然独眼龙不会一照面就开枪。

我不想吓唬他们,但我得靠近他们,才能进一步交流。

我简单的比划了一下自己看不到的骨道,表示自己是从后面来的,然后我举起双手,缓步向他们的方向走。

我不怕他们再开枪,但是,我得防备他们掉头就跑。

小宝控制了独眼龙惊慌的动作,但我能感觉出来,他们并不想拉近和我之间的距离。在我缓步向前的时候,他们已经相扶站立了起来,极其谨慎地盯着我。

我停到了他们两米左右的距离,慢放32倍蹲下来,缓慢在沙地上画了个大圆圈。

在他们不知所谓的时候,我在圆弧上加了个巴掌大的三角形,里面点了五个小点。伸出两根手指指向他们,随即将两根手指对准三角形里的两个点,随着圆弧的边缘顺时针行进了起来。

“这地方是个圆?”独眼龙虚弱地问。

我点头。急速指指自己,用三角内的另一个点做开端,逆时针快速连接到刚画的那两条线。

“你不是孔飞?”小宝的双眼流露出无望的悲哀。

我忽然想起自己还可以写字,马上在单线处写了个林字。

“林哥?”独眼龙柔和而悲伤地问。我点头后,他一下瘫在了地上。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正急速衰竭的内脏,还有正在逃离他枯槁身躯的生机。别说逃跑了,他连再次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宝也一样,几乎是休克后的摔倒在地。他们虚弱到了极点。刚刚的对抗完全抽空了他们最后的精神和体力。

“怎么…回事?”小宝问。

我等他勉强支起眼皮才朝他摇头。但可以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并未真正相信我。

我没忘记他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只是,你无法坦诚,也没时间坦诚。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示意我过去。

我知道他一定想问他追踪的脚印是谁,这是他来此地的意图。可那是我的脚印,并不是我那个妖孽大爷留下的。

我缓步走过去,没等他发问,便在沙地上写了两个字——他在。

“哪?”他枯竭的双眼大睁。

我能做的就是摇头,同时抚平沙地,写上——他宠物在。

他竭力把不锈钢酒壶递给我,但已经说不出什么。

我点头去接,想要用书写的方式保证完成他的遗愿。

我左手接,右手去写。没成想,异变突起,“哗啦”声中,他变成了散落一地的骨骼。

我的左手还保持着未完成的动作,酒壶已经随他一起坠落,因为我触碰到了他手指。仅此而已。

我杀了他,让他瞬间变成了死秃子的同类。我恐惧自己的能力,同时也为瞬间膨胀的感知范围感到羞愧。这证明,我吸取了他的生机,以难以想象的方式继续苟活。更可耻的是,那一瞬间酣畅淋漓,有隐瘾产生于心魂,回味无穷。

我痴呆的时候,理应撒腿就跑的独眼龙却把手擦着沙地伸了过来,他的表情中满是期待。

我当然不会认为他要把费尽心机得到的扳指送给我,以至于被他当下浓重的期待吓得惶恐后退。

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蚂蚁,我也不会故意伤害的。

但我马上注意到,他失望的表情并不是无缘由的。他的肢体末端已经干瘪,发黑,大半截手指像个焦糊的筷子。这种坏死还在继续,如蜗牛一样向上攀爬。除了外表,我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干瘪。可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拿不出了。

我做了该做的事。

面对两堆森森白骨,无喜无悲。

现在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我伸手触碰裹着白骨的衣服,又把他们的遗物整理的一番。

和想象的一样,我能杀人,而且只能杀人。

更瘆人的是,就算没有肢体接触,我依然是个害人精。和他们保持距离的时候,他们只是持续虚弱,等我拉近距离,他们的身体机能急速被掏空,血肉飞速枯竭。

这是我仅能做出的不合理的判断,但我得相信这个怪谈,因为我是主角。这非常让人心痛。

我宁愿自己已死。

现在,我得想方设法离开这地方,不管怎样,至少要离开那两个人。

我正想着,忽然感到一条黑线直接朝我面部疾驰而来。

它速度太快了,我甚至都没做出躲避动作,就感到肩膀被钳住了。

我看不到,但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一双有力的爪子,还能从周围涌动的气流判断它的身形。

我立即意识到,是老熟人——鬼鸦。